每看一条心就痛上一分。泪眼蒙眬,看完一条删一条,她能想象出许晔轩焦急地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寻找她,然后一次又一次失落。
今晚她流了太多的泪水,一直以为自己泪腺闭塞,原来只是未到伤心处。
最后一个电话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一十四分。
她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屏幕,拇指在通话键上来来回回地徘徊,最终还是果断地按了关机键。
相见不如不见。
凌晨的时候,宿舍楼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走廊上偶尔还有人吼上几句,声音在静夜中更显得嘈杂。
林艾一夜都睡得模模糊糊,脑海里一直穿插着不同的影像,像一部黑白无声电影,只有人影闪动,她费着好大的力气,依旧听不见任何声音。脑袋涨涨的,头痛欲裂,浑身都是冷汗。
背着包下楼时,不过九点多的光景,学校随处可见拖着行李包准备归乡的学子,轮子骨碌骨碌响着,充斥着整个校园。
依旧是篮球场的那个路灯下,曾几何时许晔轩也站在那里等过人,如今,梁雨陵也选择站在那里。
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她整个人看上去消瘦落寞了许多。
“林艾,我等你许久了。”不再是甜甜地叫着“学姐”,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有。
林艾心酸轻抿嘴角。
“啪”的一声,又快又准,林艾还没有反应过来,直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这是你应得的!”梁雨陵咬牙切齿,死死地瞪着她,恨不得撕了她的皮,挑了她的筋。
她捂着自己的脸,双眼冷冷看着她,双手紧握,她真担心会给梁雨陵一个耳光,嘴巴张了又张,终究无力地松开手。
“怎么了?没话说了?”梁雨陵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知道吗,就在你走了不久,晔轩疯了一般出去找你——嗬——打了你多少个电话,发了你多少短信,你都看了吗?感动吗?”
林艾的左手慢慢地滑下来。
“都是你,都是你!”梁雨陵激动地拉住林艾的前襟,“是你害他出车祸的!是你!是你!”
“车祸”两个字顿时让林艾僵住了,她的眼睛不断地放空。
梁雨陵笑起来:“是啊!车祸!至今昏迷未醒!”
林艾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两眼越来越空洞,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觉得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有些东西在慢慢地流逝,她再也抓不住了。
“我不会放过你的!”梁雨陵丢下这句愤恨的离开了。
许晔轩整整昏迷了一夜。林艾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医院的,站在走廊的拐角处,默默地看着许爸爸同医生交流着,一个晚上,昨晚光鲜的许妈妈憔悴了许多,她依偎在梁母的肩上眼角挂着泪。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林艾木然地走到病房前。许妈妈一看到她,刚刚还黯然流泪霎时止住,红着眼就冲过来,挥起手臂就是给林艾一个耳光,同样是在左脸。
“你还敢来,晔轩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她大力地扯着林艾的衣服。
梁母赶紧过来扶着许妈妈,低低劝说什么,林艾听不见。其他人冷冷地看着她,厌恶、憎恨,林艾摸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眼睛一一看向许妈妈、许爸爸、梁母,还有梁父。
她深深地弯下了腰:“对不起!”长发垂下遮住了她脸上的痛,掩盖了她的悲戚。
一切都错了。
她独自坐在医院的小花坛边,梁雨陵站在一旁。北风吹动她的长发,发丝在风中调皮地舞动,挠着她的脸。
“我现在才知道,那年晔轩为什么死活要改高考志愿,无论许妈妈多么坚持,原来竟是为了你。我一直以为,以为——”梁雨陵沙哑的声音竟是无奈,红红的眼圈布满了血丝。
林艾动了动嘴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喉咙哽着,眼里默默地流下一长串热泪,寒风吹动着双眼,带走了泪水。
“他断了两根肋骨,医生说只差半厘米就插进脾脏了。”梁雨陵说完这句,眼睛竟闪过一抹狠毒之色。
傍晚的时候,林艾一个人悄悄地站在许晔轩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许晔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梁雨陵一个人在里面陪他,她温柔地用湿热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许晔轩的脸,坐在他的床侧,就那么望着他的脸,毫不保留地展示了她的深情,紧紧地握住许晔轩的手,细细摩挲着。
林艾看见了她左眼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滑落打在许晔轩的手上,慢慢地滑过。林艾摇了摇头,终究自己是比不上她的。
她的手轻轻地覆上玻璃,冰冰凉凉的一层,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何止是那层透明的玻璃呢?
眼前越来越迷糊,她仓促地转身离开时,慌乱中撞上了来人,力气之大,他手中的保温桶哗地掉在地上,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空荡荡的回音,盖子蹦到几米之外,汤汁洒出来,溅了两人一腿。
林艾低着头,无措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蹲下身子,看见对方的黑色皮鞋,深色的裤子上粘的米饭、菜叶,身边也没有东西可以擦拭,她就用手弹去他裤子上的东西,拽着衣角,紧张地去擦皮鞋上的汤渍。
“走开!”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林艾一怔,往冰冷的地上一坐,脸通红一片。
“对不起——”
站起身来,抬起头看清来人,呆呆地看着他——梁雨陵的父亲。
梁父紧绷着脸,脸色寒冷,右脚决绝地向前一迈,狠狠地踢开了一旁的保温桶,保温桶滚到了楼梯口,顺着台阶,啪啪地滚了下去。
林艾木然看着,心随着啪啪声,坠入万丈深渊。
满手的油腻,衣角也沾满了污秽,狼狈不堪。她颓然闭上双眼,再睁开时仿佛死寂一般的绝望。眼前凝起淡淡的雾气,只剩下空洞的心痛。
护工过来时,看到一地的狼藉,倒也不敢声张,小声地骂,能住这一层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惹不起啊!
许晔轩的病房一直都有人相陪,林艾几次想进去,待看到许家人她只能躲在暗角。许妈妈看到她,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几年前,她能够云淡风轻地和她说上几句话,而今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
林艾在医院待了一天一夜,全身又冷又酸,好不容易,许家的人都出去了,她偷偷地来到许晔轩的病房,心里忐忑,正准备轻轻地进去,手刚刚触到门把。
“你做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六十多岁的老奶奶,头发一片花白,手上捧着一个盆。
“我是许晔轩的同学,听说他出车祸了,我来看看他。”她说着谎话,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我们太太不许人打扰,你快走吧。”
“我就看一眼。求求你了。”
“不行,你快走吧,不然我叫人了。”
“吴妈,谁在外面?”弱弱的声音,林艾知道许晔轩已经醒来,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来。她哑着声,“求求你,我就进去看他一分钟我就走。”
“护士问你醒了没有,你躺着别动。”吴妈一边回复许晔轩,一边大力地推开林艾。今晨许晔轩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还非常虚弱,专家会诊后确定身体没什么大碍,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吴妈是毫不留情,太太千叮咛忘嘱咐不能让林艾踏进病房一步,昨晚上提到林艾的名字,恨得咬牙切齿,是决心不让她再靠近许晔轩一步了。
“你快走吧,一会儿我们太太也该来了。”看着她哀求的样子,吴妈心有不忍,可她也没办法。
林艾失落地回到医院的大厅,脚步越来越飘忽,眼前人影攒动,她的脑袋越来越重,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嘈杂声,最后她一句都听不清楚。她艰难地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姑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旁边有人发现了她。
林艾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帮帮我!”一道白光滑过,她摇摇晃晃地跌到地上。
“护士,护士,有人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林艾是躺在一张简单的病床上的,一个中年女医生,递给她一个温度计。
“腋下,五分钟。”
林艾机械地做着动作,目光迷离。
“一个人来的医院?”
林艾点点头。
“带病历本了吗?”
林艾摇摇头,大学四年,除了那次许晔轩送她去医院,平时有病也是扛着,生病是件很麻烦的事,费钱又费力。
“三十九度八,高烧。”女医生在纸张哗哗地写着,然后撕下来递给她,“拿着,出门右转。先交费。”
一切手续办好后,林艾坐在输液室的木椅上,靠在门口,冷风嗖嗖地进来。她的经脉太细,不容易扎,护士使劲地拍着她的手背,估计是被烧得糊涂了,她也就不觉得疼了。
第一次没有扎进去,护士抱歉地笑笑:“太细了。”
“没关系,你继续。”
第二次扎进去时,护士一脸的兴奋。
林艾觉得她是新来的实习生。
旁边一个小女孩在护士给她扎针时,呜呜哭了起来。孩子的爸爸心疼道:“宝贝,不哭,一会儿爸爸带你去买洋娃娃!”
“爸爸,我还要吃巧克力蛋糕。”小女孩脸上挂着泪提着要求。
“好,都行。宝贝要什么都好。”
林艾的眼睛酸涩,头微微地朝门口看去。人来人往,一个人孤独地在医院的那种感觉让人窒息。
走廊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她沉默地看着一切。
“听到医生说的话了吗?看你以后还不注意。”此刻的这个声音,温柔宠溺,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爸爸,我知道了,你都说了N遍,都快赶上唐僧了。”梁雨陵嘟着红唇。
“哟,嘟嘴干吗,给我挂酒壶啊!”梁父捏捏她的脸,轻轻的、柔柔的。林艾眨了眨眼睛,昂起头,闭上双眼,两条泪珠滚落,滑进了脖子里,凉凉的一片。
“爸爸,姐姐怎么哭了?”女孩子稚气的声音响起。
“姐姐很疼——乖,坐好,不然,你的手也会很疼的。”
是啊,是很疼。心都要疼出一个窟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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