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响应期末考试的号召。

    也为了证明高三学生被剥夺的人权。

    临近期末, 高三段又一次举行了“自愿”行为的补课。

    因为期末考进行的是总复习，讲课速度非常快。

    一个上午的课程结束，脑力消耗达到了一个顶峰。

    加上长时间的持续上课状态, 所造成的心理抵触，以及睡眠不足。

    饶是三班班众, 都变得反应迟缓，萎靡不振。

    叶西终于再一次领悟了高三的可怕。

    果然不是她这种凡人可以小觑的。

    她愿意为自己过去的狂妄道歉。

    只求能够放假。

    叶西眼含热泪。

    曾经有放假的时间, 她没有好好珍惜。

    如今才知道, 连着上课，对精神来说是个多么大的杀器。

    学校地处南方。

    冬天的温度不算很低，但胜在潮湿。

    冷起来那是从骨头里面开始，哗哗哗层层叠加。

    加上这几天寒潮来临，简直不能更酷爽。

    现在好了，精神和肉体一起报废。

    早上的课结束后, 众人麻木的四肢还没能缓和过来。

    临窗的座位, 开始能感受到一些光热。

    学生大部分去吃午饭, 留守教室的几人，趁机攻占领地。

    虽然那阳光很微弱, 但是它点亮了希望之火。

    手指开始发暖的时候, 众人心底忽然升起一个相同的想法。

    就是今天了, 今天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王超来到三班教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排整整齐齐，面窗而睡的少年们。

    “魔鬼，魔鬼来了。”叶西揪住胸口, 悲痛道：“忽然阳光就没了。”

    王超：“……”

    “今天本来就是阴天，多云好不好？”王超说，“不要追求太阳，它在浮云的后面。”

    “什么情况啊？”王超望向唯一还在坚守阵地的韩冬道，“他们是被吸干灵气了吗？”

    韩冬说：“他们在吸天地之精华。”

    “唉，补课什么的完全没必要啊。不如回去睡觉。”王超表示，“完全听不懂。”

    赵大成说：“那我还好。我只是大部分听不懂。”

    叶西：“……”

    叶西：“那你确实值得骄傲了。”

    田文文转过来说：“不止赵大成，其实我也很多没听懂。”

    叶西：“……好吧其实我就没听。”

    韩冬说：“猜到了。因为今天老刘头讲错了两道题，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西不信邪道：“冬哥啊，你怎么这么清醒？”

    “我？我习惯了。”韩冬说，“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的人，靠零散时间，一天睡两个小时就够了，像达芬奇。有的人每天睡六个小时，也觉得想死，像你们。”

    赵大成嘤嘤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努力了。但是太困我都幻听了。”

    田文文跟着叹道：“我告诫我自己了，眼睛就多眯了两秒，然后发现自己睡着了。”

    叶西看向自己的手腕：“都快被咬破了，还是清醒不过来。”

    苏成痛苦道：“困……但是一下课就睡不着……”

    叶西总结：“没有老刘头的人生，尽是失眠的夜。”

    韩冬：“……”

    这群不要脸的家伙们。

    “你们学霸，就是不一样。打个瞌睡都有罪恶感。”王超说，“我们班，不打瞌睡的才有罪恶感。”

    众人：“为什么？”

    王超：“说明昨天都已经睡饱了。”

    众人：“……”

    好有道理啊。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聊天的声音越来越轻缓。

    “啊……”王超抱住书桌，说：“你们班简直有股魔力。来了就起不走。”

    叶西说：“懒惰，是会传染的。”

    田文文有气无力的搭腔：“这应该叫，萎靡才对吧？”

    叶西微笑：“都可以，无所谓了。”

    软绵绵的，感觉要升天了。

    “我本来想唱首歌，欢迎你的。”赵大成痴呆道，“但是起不了调。”

    王超客气道：“没关系。我也没力气听。”

    杨雪婷道：“别唱了。我没多余的脑细胞用来死亡了。”

    韩冬两手环胸，啧啧称奇。

    这群人有种快升天的感觉。

    果然是群体效应。

    分开挨个揍一顿，什么毛病都没了。

    “你们不饿吗？”韩冬问道，“你们还吃饭吗？”

    众人迟钝了两秒才答。

    赵大成：“饿。”

    苏成：“想吃。”

    “非常需要补充能量。上次赵大成做的巧克力，我现在都能吃下去。”田文文泪落双行，“今天的脑力消耗太巨大了。要学习，要做笔记，还抵抗睡魔，还要用来做噩梦。”

    几人纷纷很有同感的附和。

    果然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人人平等。

    韩冬正想动员大家起来运动吃饭，叶西那边又搞破坏。

    “不要想这些，会越想越痛苦的。”叶西舔舔嘴唇，“仔细想想，食堂离教室有多少米的距离？要下几个楼梯，拐几个转弯。外面的风有多大，气温有多低。食堂的人有多多，菜有多难吃。”

    众人：“……”

    叶西再接再厉：“再想想，你们要怎么迈出第一步！”

    众人：“……”

    赵大成立马道：“……我不饿了。”

    苏成：“有点反胃。瞬间就没什么食欲了。”

    田文文：“脂肪，也可以消耗为能量。”

    叶西欣慰道：“坚持住。”

    韩冬：“……”

    叶西真的很有宣传邪教的天赋。

    仿佛不是他认识的那群人。

    那群为了吃可以创造奇迹的人呐？

    韩冬无语道：“当年为了点外卖写的检讨，你们都忘了吗？这不是你们曾经的追求和理想吗？”

    田文文思及现状，忽然很惆怅：“当一个人连对美食的追求都失去的时候，说明他也快失去对生命的追求。我是不是快死了？”

    韩冬：“……”

    叶西安慰道：“没有追求，也不会死的。最多就是生不如死。”

    “咦？”苏成说，“没有追求，不是行尸走肉吗？”

    韩冬深吸一口气，拍桌道：“那就都给我起来！”

    众人齐声道：“不——”

    阳光彻底消失了。

    天阴沉沉的一片。让众人感觉身上又冷了几分，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韩冬觉得，他真的很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而这群人，只让他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异次元。

    苏成叹道：“冬眠，如果我会冬眠多好？人类为什么没有进化出冬眠的技能？”

    韩冬嗤之以鼻：“进化出冬眠，是不是还要进化出打洞的技能？”

    叶西反驳道：“不，人类天生会打洞。看那山上，遍地是坟。连恐龙化石都给挖出来了，给自己挖个冬眠的坑怎么了？”

    韩冬：“……”

    韩冬继续不遗余力的鄙视刺激：“别说会打洞了，在你们打出洞进入冬眠之前，你们会先在这里懒死。”

    众人假设了一下，内流满面。

    这个真的不能反驳。

    杨雪婷说：“别管冬眠了，好好睡一觉，也可以保存体力。说不定可以直接撑到晚上。”

    众人闷声应和：“嗯，有道理。”

    韩冬：“……”

    这群人真是，废了。

    叶西又问道：“谁能把灯关一下？”

    赵大成：“同意。”

    王超：“嗯……”

    灯依旧亮着。

    叶西连头都不想扭了。

    只要一动作，冷风就要从脖子里灌进来。

    她受不了这痛苦。

    于是用尽力气又问了一遍：“谁离灯最近啊？”

    王超：“嗯……”

    叶西问：“是你吗我的超？”

    “是。”王超说，“但是我现在站不起来。”

    叶西期盼喊道：“我的冬哥啊！”

    韩冬别过头，绝情道：“都自己起来。”

    叶西放弃的干脆：“那算了。”

    杨雪婷难受的眯眼，迷糊喊了声：“灯。”

    王超顽强坐起，往右边扑去，按上了开关。

    教室内稍稍暗了些许。

    几人幸福微笑。

    和谐了。

    然而和谐没多久，未关紧的门被走廊上的风吹开，拍在墙上。

    靠在墙后的扫把，被一幢，脱离了中心，往旁边倒去。

    连着几把扫把一起翻倒，又撞到了放在椅子上的饮水机。

    饮水机原本就不大稳，重量又轻。跟着翻了下去。

    众人只听见玎玲哐啷连环的连环响声，内心暗暗数着重物在地上弹跳、翻滚的次数和时间，最后，迎接它的平息。

    叶西问：“什么情况？天罚了？”

    “饮水机倒了。”王超说，“没事儿，没水。”

    叶西：“扶一把？”

    王超：“待会儿吧。”

    默默围观的韩冬：“……”

    这群人真的是废了！

    十级残废！

    他终于忍受不了，过去扶起扫把和饮水机，然后把它们搬得远一些。

    合上门，走出教室。

    这次是真的和谐了。

    教室陷入深深的沉默。

    几人的眼睛已经开始分泌泪腺，但精神就是亢奋的睡不着，被折磨的异常痛苦。

    “说到水啊，前两天不知道是谁，偷了我热水壶里的热水。”叶西回忆往事眼眶泛酸，“妈蛋，居然还给我装了壶凉的回去。到底什么意思？”

    赵大成：“哦？你确定是水？”

    “嗯？”叶西说，“不然呢？”

    赵大成：“前两届，还是前三届？有个学长因为往别人的热水壶里倒尿，被劝退了你知道吗？”

    叶西：“……”

    “你这还算好的了。”杨雪婷说，“开学到现在才几个月，我已经丢了五个热水瓶。”

    田文文忽然被激出了一丝活力，忿忿道：“这届高一的特别没素质。上次竟然当我面拿我的热水壶，简直看呆了。我当场抢回来，他竟然又面不改色去提别人的。”

    “哎哟我去。”赵大成哀叹道，“我怎么就做不到这么无耻呢？”

    秦毅不得不承认：“果然，无耻的人，生活的比较幸福。”

    “如果让我遇见。我一定说到他皈依佛门。”叶西说，“可是我只有一壶凉水！”

    赵大成纠正：“是一壶凉液体。”

    叶西：“你闭嘴！”

    现场气氛陷入了深深的忧郁之中。

    这个世界真的好黑暗啊，外在和深层都是。

    没人敢再说话了，怕把气氛拉入更黑暗的深渊。

    没多久，韩冬拎着一个箱子回来。

    发现这群货还是维持着原先的状态丝毫未变。

    拍拍手说道：“之前没听懂课的人有哪些，组织一下，重新开个内部培训吧。”

    寂静。

    韩冬挑眉：“没有人？”

    叶西代他们答道：“他们是连‘嗯’，都不想说了。”

    几颗滚圆的头颅，有节奏的点了点。

    韩冬：“……”

    叶西说：“刚刚我们探讨了一下人生，发现了比补课更严重的事情，但是我们解决不了。”

    韩冬：“什么事情？”

    “不重要了。”叶西说，“所以补课就更不重要了。”

    滚圆的头颅再次有节奏的点了点。

    韩冬：“……”

    之前不是还很祥和吗？

    怎么他就出去买了一箱泡面，就都消沉成这个样子了。

    韩冬拆开箱子包装，招呼几人：“赶紧吃面，随便吃点，呆会儿要上课了。”

    “冬哥。我真的很感动。”叶西抬起头道，“泡好了再叫我行吗？”

    “行！”韩冬认命道，“谁让你是我祖宗。”

    韩·保姆·冬的存在，让这群深重颓废之毒的人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他们班饮水机真的没水了。

    韩冬先去办公室，借热水泡了一碗。

    然后回来给饮水机换水，又去隔壁教室借热水泡了一碗。

    如此往复，才把几人的午饭都给解决了。

    韩冬不断进出的身影，和这几只十级残废的动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他有空落座，第一碗泡面也熟了。

    韩冬喊叶西赶紧过来吃。

    叶西两手捧住热乎乎的纸杯，喝了口热汤，一路暖到胃，瞬间感觉满血复活。

    以仰望上帝的眼神看着自己可亲的同桌：“冬哥，我离不开你！”

    韩冬一脸无奈，语气中难掩不满：“也就这种时候了。”

    叶西晃着他的手赔笑：“没呢，这不一直都是吗？”

    瘫软的王超拍桌询问：“我的好了吗？我好饿啊！”

    赵大成跟着拍桌：“好香啊我也想吃！我能吃两碗不？”

    陷入冬眠的众人类闻到气味，纷纷转醒求食。

    韩冬再次确认。

    他们坚定的根本不是信念，只是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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