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机长大人-最初温暖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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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云南迪庆自治州德钦县某村落。

    因为一路上气候变化无常,顾曾总是头昏昏的,刚来小城的两天还能撑得住,到第三天就开始气闷。最严重的时候上吐下泻,吃药一时难以缓解,岑今日便带她去诊所吊水。

    “我们这里太偏远了,来云南旅游的人都不会选择这地方。偶尔也会有喜欢冒险的从我们这里过境,那时人会很多,不过这个季节还真是少,我们都称这一段时间为‘空窗期’,不过风景还是值得一看。”医生拿过来靠垫,示意岑今日放在顾曾的背后,又想了想,“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对,就是这么形容的。”说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里的人都很淳朴,不太会擅长表达。

    他颔首微笑:“这里很美。”

    医生走了之后,他脱下外套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地问一句:“冷不冷?还好吗?”顾曾有点分心,感觉到玻璃窗后面的几个小护士,频频转过头来看他们。或许,也只是看他。

    岑今日顺着视线看过去,那几个小护士立即埋下头,其中有个一边脸红,一边还冲着他笑。过一会儿又叽叽喳喳聊起来,特别简单,没有多余的心思。

    顾曾忍不住笑:“美人美人矣,走到哪里都还是美人,往那一坐就能勾人。”

    他觉得很受用,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只不过美人是脓血,我还在认真参悟。”

    竟然用她之前说过的话来噎她?这样的人真是,你永远想不到他的下一个举动是什么。就好比当夜,在靠近青白尼罗河交界处的树林里遇见他,就这么幕天席地坐在草地上,她还没有从先前的惊险中平静下来,他已经耐心地擦干她的眼泪,说起他在飞机上失去通讯后的事情。只不过很少,简单地交代了下,他在飞机坠毁前跳了降落伞,很幸运最后的地点离喀土穆不是很远。

    他解释说:“当时我身上剩下来的就只有一张退役军官证,足以表明我身份的敏感性,在那个地方,不太适合用一些电讯设备向你们报平安,也因为当地环境的特殊性,我要不停地走动,避开哨岗和一些游击战。”

    老实说,她现在不怎么相信他的鬼话。她沉默着没有回应,最后还是气馁,想要逼他却放弃了。

    其实事实真相是——他最后到地面时,身体非常不好,眼睛完全看不见。不能够随便相信一些人,虽然也想要通知陆照,但是很不幸,他身无分文,而且当时还在发烧,烧得很严重。他只能等,等着战友找到他,或者他先找到他们。

    没办法告诉她自己赚了些零花钱,却全部用来买了烟,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他的确是个烟鬼。

    出发前真的没有想过当天的环境会那么恶劣,飞行至中途,云层间的气流开始不稳定,而他的眼睛也那么不合时宜地出了问题,最终导致飞机迫降。有很多因素让他决定弃毁直升机,转而跳了降落伞。所幸当时的风势不大,他在视线模糊下的判断也没有太差,这才让他最后到达喀土穆。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找他,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总会说一下他的目的地:青白尼罗河。

    事实上他在那片树林里,已经等了五天。

    “你在光顾他的小店后,还和他讲解了下非洲命名的过程。那个老板认为你是个疯子,非常不能够理解你的思路。”

    “非洲的全称是阿非利加州,而其中阿非利加是北非人崇信的一位女神的名字。她在早期的非洲文化里是个披着象皮的女子,被信奉为守护神。”他缓慢地解释着,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我会更倾向这个答案,毕竟信仰这东西通常都挺神奇的,不会因为时间的长河而被淹没。”

    顾曾笑不出来:“有没有人觉得你很奇怪?”

    “有的。”他眯着眼睛回忆了下,口袋里的烟还没抽完,“有人会让我讲故事,然后给我小费。但是每次听完故事,都会觉得我脑子有些问题。”

    “你和他们讲什么故事?”

    他的指腹贴住烟丝,缓慢地摩挲着,声音异常温平:“我和他们讲独臂男人遇见姑娘的禁欲故事。”

    “我觉得他们或许更倾向于你讲部队的事。”

    他无可厚非地挑了眉:“好提议。”

    顾曾无奈地摇了摇头,以他的思维逻辑,有时候的确挺让人挫败的。

    到了晚一些的时间,医生敲门询问他们要不要一块进餐,岑今日很婉转地拒绝了,看了眼瓶里的盐水说:“等这里结束了,我们回旅馆解决,谢谢。”

    等诊所里大部分人都开始吃晚饭时,他们还在等着最后那点盐水流进身体里。

    他又一次问:“现在好些了吗?”

    顾曾点头,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拒绝?”

    “嗯?”

    “我说吃饭的事情。”

    “你饿了?”

    “不是,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原因。”

    “我的想法是如果可以,尽量不要给他们造成任何负担。如果你想要给他钱,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接受。”

    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中国西南边界高寒地区,条件相对国内大部分城市来说是艰苦的。在他们头顶上就一盏灯,由电线吊着,明晃晃的,有时候还会短暂地熄掉,又亮起来,电压极其不稳定。

    诊所医生护士的工作也很辛苦,但是人真的很好,医药费才收了几块钱。

    大概半个小时候后,他们从诊所离开,医生站在门口送他们。顾曾回头看的时候,觉得那一束灯光下影子特别瘦,特别瘦。

    想起来临走前,他还很慷慨地要把电筒送给他们,他们都拒绝了。猜到那一整个诊所里面可能就只有一把电筒,自己人都不够用,还要送给他们,于是指着岑今日说:“没关系,他经常走夜路,山路也没问题。”说完才发现口吻间有淡淡的自豪感,一下子红了脸。

    岑今日只是笑,揽着她的肩膀走出去,走了很远,顾曾问:“我们刚刚为什么不多给些钱给他们?”

    “他们用不着。”他低下头,目光柔软地看着她,“在这里给出微笑会比拿钱更有价值。”手指擦过她脸颊的碎发,他对她肯定地夸赞,“当然,微笑这件事,你一直做得很好。”

    “你以前来过这里很多次?”

    他们从苏丹告别陆照和许慎,转而就飞了尼泊尔,在那里待了一些天,多数时候都在休息。那一阵子她身体特别虚弱,可能是被西姆吓到了。

    从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坐车,途径很多个城市小镇,最后来到这里。

    “四次。”

    他们走的这条小路蜿蜒曲折,有很多石子和水坑。她基本上都是跟着他的脚步在走,但总能绕过一些阻碍。

    晚上很冷,她的手被他抓着揣在口袋里,想到刚来这里的几天,每天走不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总拉着他的手,他一边很无奈,一边又很受用她的撒娇。

    “我昨天在旅馆里查了下天气预报,这几天的温度都很低,幸好入境之前买了些厚衣服,但总觉得你穿的单薄。”

    一件衬衫和一件黑色的外套,裹住他略显瘦削的身体。决定帮他再买件小袄子穿在里面,只是这么想着,脚下却突然踩到了水坑里。运动鞋立马就湿了,冷气一下子蹿到嗓子眼。她很低地“啊”了一声,岑今日已经意识到,转下身看她的脚。

    “有没有东西割到脚?”

    “没有。”

    他看了眼四周,也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很快说:“把鞋子脱掉,给我看看。”一只手扶着她,就这么固执,说要看就一定要看。

    顾曾乖乖巧巧地把鞋子脱掉给他看,除了鞋和袜子都湿了,其他都还好,脚有些冰凉。他用手暖了会儿,然后说:“我背你回家。”

    离旅馆还有些路,她不肯,他却坚持只能这样。到了旅馆的时候,她的脚虽然有些冰凉,但因为被布巾包着,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所有感觉都还好,在被子里捂了会儿很快又暖起来。他却不同,鞋子上都结了冰。两个人赶紧换了干净的衣裳,她想着的是,明天,最迟后天一定要给他买一些衣服和鞋子。

    “阿岑,来被子里躺一会儿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坐在窗口吸着烟,动作很慢,像是被刻意拉长,大概有半个小时。每次都是这样,如果抽烟了,一定要等到身上的气味散去了些,才肯过来睡觉。

    旅馆的房间很多,但出于安全考虑,他们还是决定住在同一间,两张单人床。

    他听到声音,很果断地掐灭了烟头,把外套脱下来,放在窗口,然后走过来关上灯。

    以为她说的那句话,是在婉转地向他暗示她要睡觉了吗?真的气馁,她懊悔地在被子里蹬了蹬腿。

    “阿岑。”

    “嗯?”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目不斜视地盯着她。她伸长着腿,微微交缠在一起,鼓起勇气问:“你冷不冷?”

    “嗯?”

    “如果冷的话,我们也可以睡在一起的。”

    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有很多时候他不说,但她也能感觉到。他底子虽然很好,一路上也没有生病,但是有些记忆大概因为不常出现,所以只要出现过一次,哪怕瞬间或者只有一时的感觉,就会特别刻骨铭心。她始终都觉得在喀土穆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状况不太好。或者,应该说很不好。

    他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安静下去。她舔了舔唇,嘴巴干涩,但还是重复道:“阿岑,我捂热被子了。”

    空气中突然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下一刻黑影压下来,带着寒气贴住她的身体。他的手抱住她,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床上。

    他应该是笑着说:“可能你的手臂会伸展不开,在这张床上,你也有可能会睡得不舒服。但是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他低下头,在黑暗中寻找着她的唇,亲吻起来。到她睡着的前一刻,两个人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彼此,取暖。

    岑今日很难入睡,在确定顾曾已经完全睡着后,他套上外套重新坐回窗口,点起烟来。

    太敏感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月光有些冷意的亮,他忽然举起手臂,放在离眼前三十公分左右的位置,用那双眼睛仔细地看,很久,缓缓放下来。他现在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了。

    刚刚,就在回来的路上,顾曾的脚陷入水坑的时候,他还在努力辨别着前面的路,不能说是不吃力的。现在想起带她来这里的决定,是不是太过于仓促?

    寂静的夜,只能听到风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新爬上床,怀里的那个人还很温暖。他怕冷着她,刻意躺在了床边。没过一会儿,她却抱住了他。像在暖炉里寻找着清凉,拼命地在他怀里蹭。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快哭了。

    顾曾早上醒来的时候,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要洗澡。

    “身上好黏。”昨天夜里一直在流汗,不知道是药水的作用,还是因为多了他。她低声喃喃了两句,抬头看过去。此刻她站在旅馆后面的山丘上,看不远处的这个男人,觉得他好英俊。

    这片山头新种植了一批树苗,每根树干上都扎了根布条,五颜六色地飞在风中。他站在里面,有种回归故土的感觉。事实上也是,她后来才知道这是他最初开始的地方,最初变得平静温和,善良坚强的地方。

    岑今日招招手,她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把布巾包在头上,走到他面前,隔着一些距离轻声问:“我这样,像不像这里的女孩?”

    他伸手绕到她脖子后面,重新系了下:“不像,你比他们好看。”

    “实话是?”

    “这里的紫外线度数比内陆要高,女孩们都会被晒得黑一些。你肤色很白,而且比一般女孩还白,所以一看就是外地来的。”

    “好吧,这个算是不错的解释。”

    他带她爬上更高的山头,从上面往下看,可以看到许多布条飘在山道上,一目了然的巍巍大地,有种宁静无形的神圣。听着它们在风声中猎猎作响,好像途经繁华尘世,于每一寸土地都这般喧嚣过。然而一旦没有了风,剩下的就只有安详。

    她忽然低着头嘟囔了声:“来到这里好多天没有洗澡,你不觉得我臭吗?”也觉得大多习俗里都是沐浴焚香之后,才能行祭祀大礼。她固执地表示:“在回程之前,我一定要洗个澡。”

    岑今日莞尔,转过身探她的额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城里,那里环境会好些,洗澡不会受凉。”

    他俯下身,轻轻嗅着鼻子调戏她:“其实还好了,我闻不出任何奇怪的味道,如果一定有,也是女孩子的体香。”

    他拉着她往回走,午日的阳光有点灼眼,他低着头回避着光线。旅馆的老板坐在门口晒太阳,见他们走进来笑着问:“今天晚上要降温,你们还住吗?”

    “不住,我们下午就会出发。”

    “哦。”老板有些失落,毕竟冬天住店的人少,走了这两个人,很可能要十天之后才能看到新的旅客。他把烟抵在嘴边,缓慢地闻了下,没有吸,然后问道,“小丫头身体好了?”

    顾曾看到他的手,冻裂开来了,密密麻麻的细缝里深陷着黑色的泥土,可能刚刚从厨房里出来。她嗯了声,笑起来:“好多了。”

    跟着他往后面走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他的手,纤细修长,想象着他到了老板这个年纪,应该也还是这双手的样子,漂亮得让人咋舌。

    下午走的时候,老板还在不甘心地念叨:“今天晚上真要降温啊,我在山头看过了,夜里要下大雪的呀……”

    “谢谢您的提醒。”他微笑着跨出门,就这样带着她走了。

    黄土沙地不远处有一片田地,像是荒漠里的绿洲。他们的行李很少,就一个箱子,现在在马路边上,顾曾坐在上面,在等着他说的顺风车。

    “今天是十四号,明天要去城里赶集,通常这个时间都会有保护站的车子开往城中心。”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老板说得不错,今夜很可能要变天的。但是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错失了今天这个时机,下次要搭车去城里可能得半个月以后。

    顾曾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开始欣赏起这里的风景。靠近边境的县城人口稀少,但都是最淳朴的百姓。想起来这里的第二天,因为身体不舒服一整天都吃不下饭,坐在旅馆门口看老板家的孩子,黑黢黢的一张脸,眼睛却很黑,很纯真,对着阳光的时候看他的眼睛,就好像在看一块没有打磨过的宝石。他的碗里全是米饭,只有可怜的几根蔬菜,却吃得很满足,意识到她的目光后把碗递过来,也不说话,就是咧着嘴笑。她推回去,他又递过来,如此几番回合之后,他又重新吃起来,眉眼弯弯地对她笑。后来和他母亲交流,才知道他不会说话。

    “这里有一些孩子会特别沉默,有时候半年不说一句话,不想说话的时候一整年都不说话,却习惯对人微笑。”

    她和岑今日都觉得如果有更好的方式生活,他们依旧还是会选择微笑。命运对每个人的馈赠都不一样,有些人凶悍无比,有些人懦弱胆怯,但心里温暖的人都会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看见不远处开过来一辆车。车速很快,从泥土路上驰骋而过掀起了一阵黄烟。岑今日站在石壁上看着,手中的烟快要燃到手指了。

    她发现自从来到这里,他像是脱离了束缚,也不再念着克己复礼那一套,经常会抽烟。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低下头来,用手势告诉她解开头巾,站在马路中间就可以让那辆像脱缰野马一样的车子停住。

    顾曾觉得很难相信,但后来得到验证,漂亮的外地女孩子的确比男士更有魅力,一下子就让车上几个汉子刹住了车。

    漫天的尘土中,岑今日从石壁上滑下来,一手牵住顾曾,一手提着行李走到车边。有人问他:“哪里来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顾曾看见他的脸上全是灰和黄沙。

    岑今日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退伍军官证给他们看:“我和我妻子来自北京,这里是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怎么能够这么一本正经地满口胡言?她忍不住笑起来。

    车上后座的一个人开始扯着嗓子喊,说的是方言,他们都听不懂,只能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不远处的一只高峰牛被几只小羊包围住,好像要展开一场争夺地盘的决斗。他这么喊着,各家的主人都看到,很快甩着鞭子跑了过来,小羊们一下子就散去了。

    岑今日转头看她,抿着唇淡笑,用宁静的眼神告诉她:好遗憾,没有看到一场精彩的角斗。她内心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么挑逗下去,怎么还能招架得住?低下头就笑了出来。

    这个时候真的特别想问他,第一次来这里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后来他回答说:“感觉在看一场从上个世纪延续下来的大戏。”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就真的在看大戏。

    车子停在一个村子的村口,几个保护站的工作人员都下了车,或是和老乡们蹭着凳子坐在一起,或是倚在戏台旁边的大榆木上。

    岑今日把她举高,她顺着他的手势爬上车顶,那时候夜色已深了,这个地方的百姓刚开始一场美妙的大戏洗礼。他跟着爬上来,掏出烟拿在手里,就这么回答了她,“每个人的妆容都特别精细,包括动作和唱腔都很传神,这是唯一让我感觉到真实的地方,真实地觉得自己在这个人世间,就在这个原始干净的村落里。”他转过头,把烟收入匣子里,一只手停在她的脖子后面,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他的下半句话是:“否则,我会很想要一直走下去,走到可以让我内心平静的地方。”

    到城里还要开一夜的车,司机张叔累得趴在方向盘上打着呼,其他的人还很有兴致看着大戏,不同的神态都像此刻戏中的人。

    顾曾抓着他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握起来,是真的想要说这句话,“我多么感谢,你没有走远了。那么多的城市,幸好你最后回到了北京。”

    可能是因为他之前说的话,他说我和我妻子来自北京,这里是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他应该是把他们的开始,定义于最早最早的时候,那一句话。在四面雪白的诊疗室里,他问她:“为什么相信冥冥中的注定?”

    现在,此时此刻的答案是,为了遇见他,阿岑。

    “你失踪后,陆照和我说了一些事情,还原了最初的真相。原来亚特兰大的奇迹,过去也生过病,而且很严重。”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戏台上的人,觉得那个唱着“江边的人最难捉摸”戏词的男人,眉毛被画粗了,少了温柔,多了粗犷,至少在表现这句戏词时没有显现出它原本的苦涩和无奈。

    “当初你和我说能够感同身受的时候,我以为我们都只是很艰难地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后来才知道远不止这样,明明他承受地更多,事实真相更残忍。

    “经历过陆终年的事之后,我特别恨自己懦弱,如果我不逃避,是不是就不会让他病成那样严重的地步?阿岑,你的过去我介入不了,但是真的希望未来你生病的时候,不要再瞒着我,不要再对我说谎。”

    风声很大,天空中突然飘起雪来。在车下迷糊睡着的张叔忽然醒来,把头伸出了窗户,抬头看他们:“坐车顶上看大戏够浪漫的呀,不冷吗?”

    “不冷。”他换个姿势,挡着雪来的地方,轻声问她,“要不要进车里?你身体才刚刚好。”

    “不要,再待一会儿。”

    刚刚那个话题还没有结束。她执着地看着他,无声地索求着肯定的答案。岑今日回避不了这样的目光,觉得应该要给她一个彻底的,明确的答案。

    “只有一段过去,属于空军部队和苏格,没有其他。”他忽然翻身下车,伸手把她抱下来,在身体贴合的瞬间,亲吻她的耳朵,“未来也一样,只会是这样,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无奈地笑:“顾曾,你要的那个承诺我给不了。”

    在雪下大之前,他们重新启程。因为车上跟张叔来的两个年轻人都没有驾照,而张叔又陷入疲惫状态,不能够长时间驾驶,所以只好换了岑今日来开车,她坐在副驾驶。她知道他眼睛的情况,担心会出问题,一直紧张地看着他,而他却表示目前状况良好,他会保持低速前进,有任何不适都会停止。

    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只能答应。

    张叔几个大男人挤在后座,有些兴奋,七嘴八舌地说着进城的一些事情。

    “曾经也有一对夫妻在半道上和我们上车,全程十五个小时,都是我们在开车,因为那位先生和他夫人都不会开车,并且全程都很防备我们,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包裹。”张叔气愤地说,“我能惦记他们的东西?现在一叠钞票甩我面前,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同伴咧着嘴笑:“得了,要真有一叠钞票,如果来历清白,你会不要?”

    “也对,可是我不偷不抢的,真给我也没办法呀。”说话间,把他们两个人随身的包抄在怀里,紧紧抱着,“我给你俩看着,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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