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机长大人-鲜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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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从昆明直飞天津,一路上顾曾都不是很舒服,后半夜里开始发烧,所幸在后来去机场的路上,他的眼睛恢复了光明。

    第一时间,他发短信给陆照,拜托他帮忙联系医生做手术。陆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猜测到恶劣的情况,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他看了眼身边睡着的人,很慢地编辑着短信。

    当眼睛里是黑暗的时候,我看不见她的任何举动,我想到她会哭,会难受,但是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伸出手。那种感受真的不太好,有个瞬间真的很挫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无能的人。

    陆照:手术风险呢,有没有考虑过?或许会永久失明,永远都看不见她。

    岑今日:所以拜托你找最好的医生,真的,别让我变成瞎子。

    到了机场,陆照和许慎早就等在那里,看见顾曾脸色不是很好,也没有多问,直接驱车回家。在这之前顾曾仔细地算了下时间,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家了。过年时还在喀土穆,只和父母报了平安。

    许慎在车上抱着她,不停地喂她水喝,说着一些话。他们刚刚从家里过来,因为陆终年的安排,大伙都没太费力。她母亲的状态也还好,只是总对着照片流泪。

    家里亲朋好友站了一院子,处理着后续事宜。她回去后不久,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一些公司的人。顾曾听他们在交流,最后的决定是找职业经理人继续来打理公司,以后公司的法务代表直接对陆终年负责。其实公司这边的事情,她真的不了解,这样的安排算是最好的。

    母亲看见她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不过看她还在发烧,将她赶到房间里休息。她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在床上坐了会儿,听着客厅的谈话声。

    现在,此刻,在那里的都是她生命里最亲的人了。母亲进来和她说话,絮絮叨叨地将父亲最近的身体情况和她谈了下。

    “年前去体检过,当时就不太好,以为你会回来过年,结果……小曾,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你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看见和感受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说,我们也就装作无事人,当作不知道了。”母亲来摸她的额头,发角,这样的动作已经很多年不曾出现过,她一下子就酸了鼻子。

    “小曾,你长大了,现在能够明白一些道理了。虽然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是我们却拿你当作亲女儿啊……你的孝顺和乖巧有时候让我觉得特别心疼,觉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特别失败。很多次都想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不会做母亲,才让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回来却从来不抱怨,不诉苦,那么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是的,妈妈。”不是他们的原因,是她的问题。太小的时候心智还不健全,就听到很多小朋友说她是捡来的孩子,那个时候年纪还不大,却很明显地记住了。

    也是因为这样,这些年对自己的爸爸妈妈才格外小心翼翼,或许是小时候养成的,害怕惹怒他们,害怕得不到爱,害怕被丢掉。她其实真的是个很坏的女孩子,有太多复杂的心思都习惯藏着。

    “前几年终年结婚,你每次回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怎么说话,还瘦得可怕,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你肯定是生病了。好多次想问你,却又害怕碰触到你的伤心事,害怕伤害你的自尊心。小曾,妈妈也害怕你会不要我们。”

    一些很多年都不曾提及的话题,直到此刻父亲的离世,才让悲伤的点有了发泄的出口。

    因为彼此都太爱对方了,所以才变得格外小心。她以前也觉得没有像他们这样的母女,明明都知道对方的想法,却都揣着不说,只能加倍地对方好。但其实都知道,藏不住的。

    不过现在也好,彼此都坦白,也能轻松一些,不用再担心碰触对方的底线或者伤口,只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内疚。母亲说,她父亲被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一直叫着她的名字,一直都在叫她。而那时她还在云南小城,为了她的爱情奋不顾身。

    夜里两点左右,顾曾送许慎他们离开。家里的房间不够,他们都在酒店订了房间。岑今日和她肩并着肩走在后面,彼此都没有说话。

    出了院子,许慎和陆照都上了车,他却开始找着口袋里面的香烟,摸到打火机点起来。

    顾曾看着他,很久才说:“别抽了。”

    他微笑着,一只手臂来抱她,带点商量的口吻:“我就抽一根?”

    “就一根。”

    他点头,说:“好,听你的。”

    门口的灯光是橘色的,照亮了花圃。她漫无边际地想起什么,就说出来:“我家里也有一盆鉴湖之美,你看见了吗?”

    “嗯,放在书架上。”

    “我爸爸也很喜欢养花,尤其是兰花。”

    他莞尔:“可以看出来。”

    缓慢地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她看车里还在等着的许慎和陆照,轻声说:“太晚了,你快走吧,到酒店早点睡觉。”

    他的手从她的肩上碰到她的耳朵,小小的耳垂揉捏了几下:“好,你也是。”

    然后就走了,烟蒂落在地上,没有燃尽的小半截烟头带着猩红。她抱着膝盖蹲下来,用大拇指把那根烟,按得彻底熄灭了。

    一抬头看见陆终年站在门口,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不喜欢他抽烟?”

    “晓晓姐喜欢你抽烟吗?”

    陆终年不置可否,倒了杯水递给她,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还没有吃晚饭。

    “他以前生病的时候才开始抽烟,和酗酒一样,我怕他上瘾了。”她很慢地喝了一口水,看桌上的面条不太有胃口。

    “这个社会多少男人都抽烟,你是不是太把他当回事了?”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真的希望他不要做任何事情,就安静地让我看到,让我一个人养着他,照顾他一辈子。”

    陆终年挑眉:“算算你现在的资产,好像完全可以这么做。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接受。”

    怎么可能接受?但凡他有一点点肯退让,肯对自己好一些,肯接受别人的关心,就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

    在喀土穆的那么多天,他独自一人面临着随时失明的可能,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完全不知道,他不肯说。她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双手环抱着,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慢慢失去了焦点。

    “你认识军人吗?”

    “嗯?”

    “会因为执行一些任务,保卫疆土维护和平之类的任务,而让自己置身险境,很辛苦地保住了命,却因为一些不可避免的因素让自己的身体受到损害。”

    “身体伤害?”

    “可能失明,失聪,残疾要坐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

    陆终年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岑今日他也有可能会这样?”

    顾曾默认了。

    “所以,他刚刚差点跌倒是因为看不见?”

    “你说他之前跌倒过?”

    “没关系,顾曾,他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我以为他是因为担心你,才会……”陆终年赶紧解释,几乎快投降了,“真的没事,只是轻碰了一下,我保证!”

    “辐射,不可抗力,他的眼睛会失明,随时随地。”她换了个姿势,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捂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又低又沉,“你知道吗?我差点丢掉他。”

    她窝在沙发角落里,像一只小猫在呜咽:“我知道爸爸去世的消息时,心里太乱了,我有点后悔去云南,有点着急,所以……所以我就那样走掉了,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陌生的地方。明明知道他可能会看不见,可我还是没忍住情绪上涌的急躁,把他丢了,差点就丢了。”

    陆终年忽然间就没了脾气。他可能是她的这些朋友里,唯一一个知道她不是顾爸爸亲生女儿的人。有创伤的童年直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那时候出于对她的保护,刻意做过一些事情,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退出了她生活的圈子,可还是不可扭转地让她变成后来那样的性子。

    隐忍沉默,温暖简单,太怯懦。

    这么多年看着她,就会觉得心疼,有时候恨不得替她来承担一些痛苦。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却让他在不经意间知道这残酷的真相。未来要相守一生的人,因为身体上面的缺陷,可能会没办法照顾她,甚至还需要她做很多事情,很多辛苦的事情来照顾另一个人。两个人的爱情关系,怎么可以艰难成这样?

    很多年的经历都让他觉得,老天爷对她有些过于残忍了。

    顾曾不说话,陆终年也沉默了,彼此之间都藏着心思。这一整夜都是这样的姿态,她没睡意,他便守了她一整夜,快天亮时才各自回屋睡了会儿。

    她始终都记得陆终年和她说的那句话,如果守不下去了,他可以替她一块守着。忽然间很感动,就抱了抱他。他们之间的那一段过去,是真的释然了,彻彻底底地释然了。

    睡到下午被母亲喊起来去超市买东西,家里剩下的食材不多,而陆终年和她又很少回来,母亲想要下厨做点家常菜给他们吃。

    在超市里逛了会儿,母亲看到老同学,两个人聊了会儿,她就在里面随便买些东西。走到卖牛奶的地方,想起来许慎很喜欢喝酸奶,就拿了一盒放在购物车里,一抬头看见两个阿姨站在面前。

    “是小曾吗?”

    她反应了一会儿,那两个阿姨已经介绍起来,是小时候住在隔壁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搬家了。她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说了会儿话,李阿姨抓着她的手说:“多少年没见你了,都长这么大这么漂亮了。你一个人来?”

    “不是,和我妈妈。”

    “哦哦。”李阿姨慈祥地看着她笑,解释说他们搬去了其他地方,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看看亲戚。旁边的朱阿姨不停地催促着,也就很快和她道别了。

    顾曾往回走,想去找母亲,忽然想起来一盒酸奶可能不够,又回去拿了盒。就这么很不凑巧地,让她意外地听见了一段谈话。

    “不是亲生的就是没感情,不孝顺,我听说他爸爸都去世三四天了,她才回来。国内就这么大,有多远的地方需要三四天才能回来?当初要不是陆终年家有钱,我才不搬家呢,说的都是事实,不是亲生的还不让人说?”

    “别这么说,他们这一代孩子都这样,走得远,和父母不亲。”

    “我才不信,能走多远,他爸爸多半就是被她气死的,听说在去医院的路上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一个都没接,多狠心呐。”

    ……

    “小曾,你站在这里干吗?”母亲的声音传过来,很不可避免地也让朱阿姨和李阿姨回头看见她,彼此都有些尴尬,后者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走了。

    “看你站这半天都不动,买了什么?”

    幸好母亲没看见,也没听见。她转过身,擦了下眼睛,掩饰着说:“没什么,给许慎买了盒酸奶,她就喜欢吃这种酸酸的东西。”

    “酸的?能吃辣吗?我晚上给她做酸菜鱼,可以吗?”

    “好,可以的,她能吃辣。”

    两个人又转去卖鱼的摊位,好在一直到结账离开,都没有再遇见那两个阿姨。回家时陆终年已经醒来,和陆照在书房下棋,许慎在厨房里忙着,岑今日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母亲偷偷地拉她的手,小声说:“我挺喜欢他的,性子和脾气看着就比终年好,如果早点带回来给你爸爸看看,他一定很高兴的。”

    “妈……”

    “好好,不说你爸爸了,我去厨房给许慎帮忙,你去陪陪他。”

    只是这么说着,只要提到父亲,母女两个都会忍不住地红了眼。顾曾在门口站了会儿,换了鞋子,动作很慢,余光里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追着她。专注地看着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她脱下外套,坐在他旁边,像例行公事一样问:“眼睛还好吗?”

    “还好,只是看不太清楚。”

    “能看见我手指比划的数字吗?”

    离得近能分辨出来,离得远就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叠影,说是看报纸,谁知道呢,一个字都看不清,只是在等她回来。

    “什么时候去医院?”

    “今天晚上。”

    “我陪你一起?”

    他来拉她的手,笑得很慢:“不用,你在家陪你妈妈,有陆照跟着我,不会有事。”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他又安慰她,“真的,只是小手术。”

    “阿岑,你还能看见我的脸吗?”

    “不太能。”

    也好,这样子他就不会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根本藏不住的脆弱了。

    “好可惜。”

    “是啊,无法再察觉你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手碰到她的脸颊,从唇角往上摸到鼻子,然后眼睛,指腹轻轻掠过她的眉头,“这句话我和你说过很多遍,现在还是要说,越是经历漫长的黑暗,越想要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但是这种面具式的习惯,不用拿来对待我,未来很长的时间,你都可以对我发脾气,可以不理我,也可以不用任何解释就离开我,所有的决定只要你想,我都会配合。”

    顾曾快哭了:“那么,和我讲讲你在喀土穆,究竟是怎么等到我的?”

    长久的黑暗和酷热,太阳灼烧在头顶,他躺在小麦地里,闭上眼睛全是她的影子。有一段时间真的以为要晒死在那里了,后来有虫子钻进他的衣服里面,可能是咬到了伤口的部位,让他一下子就疼醒了。整个身体都充斥着密密麻麻的酸胀感。尝试了很久才走出了那片小麦地,不停地问经过的人两件事情。

    “这是在哪里?”

    “可以给我水喝吗?”

    后来有个小孩给他弄来了一碗水,还带他走到了阴凉的地方,尽可能说了一些他知道的事情,譬如地点,时间,还有怎么才能够去喀土穆。

    因为很明显的华人面孔,他在和那个孩子交谈的过程中惹来了一些注目,其中不乏有当地的粗莽汉子,还有姑娘。

    晚上,他在那里讲故事,换取食物和盘缠。有姑娘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身体,表示要带他回家,他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婉转拒绝了。离开那里的时候,眼睛好了很多,可以辨识方向和马路,除了一些不清晰的感觉,其他都很好。

    因为有人怀疑他的身份,还特地和他打了一架,那里的男人身材都特别魁梧高大,加上他当时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所以被揍得有些惨。不过幸好,还是被他打跑了。

    “我到喀土穆时,尽量让自己在各个区出现,方便你们找到我。”他的手停在她的发线深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她额头的碎发,“只是当时没有身份信息,不适合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也不方便去大医院,找的小诊所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特别疼,没办法的时候就抽上了烟。”

    他身上的钱不多,当然也只够买一些必需品,比如方便面和香烟。他在喀土穆等了很久,因为要躲避一些制服军士的检查,可能时常会和他们错过,总之没能遇上。不过好在最后留的信息是青白尼罗河,去那里只有两个途径,他打算一直等下去。

    “不怕等不到我吗?”

    “不怕,我知道你会来。”

    顾曾微笑:“为什么会选择图提岛那条路,而不是家庭乐园?”

    “当时对我而言,那条路可能相对安全一些。走家庭乐园,会有人检查。”

    她性子软下来,眼睛又红了:“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怕错过你。”

    “不会。”他拍着她的肩膀说,“那么多天,我在青白尼罗河畔许下的唯一心愿,就是别让我再错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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