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倔强的决定-借我一瞬,地老天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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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1

    谢小北第二日启程,早早收拾了东西,前往西炊。

    西炊还是那个西炊,坐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山明水秀,向后望去,依依青山连绵不绝。

    殷思源把谢小北送到小客栈就准备离开,谢小北拉着他的手,“思源,你干嘛急着走,我劝完他就和你一起回去了。”

    殷思源俯下身,亲亲她的脸颊,“我怕你在家闷,这里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你要是喜欢,多住几天也没关系。我回A城,等你回来。”

    “谢谢,思源,你总是这样信任我。”

    殷思源抱紧她,“你是我的妻子,除非我承认自己有眼无珠。”

    谢小北笑道:“那你等我回家。”

    “我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小北送殷思源离开后,就往谢斯南教书的小学走去。

    青石板路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从脚下一路延伸,通向前方。

    小学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白墙朱瓦,书声琅琅。

    她往里走,被门卫老大爷拦下来,“姑娘,你找谁?”

    谢小北道:“请问谢斯南是在这儿教书吗?”

    “哦,你就是谢老师的爱人吧?他在呢,往里走,直走到底,左转第一间教室就是了。”

    谢小北有些尴尬,想解释一下,却又觉得没有必要,跟老大爷道了谢,便直接往里走去。

    学校很旧,一砖一瓦都朴素干净,她看着这个他平日里生活的地方,不由得嘴角上扬。

    到了那间教室门口,正听到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有个楚国人坐着船过河,不小心把剑掉入河中,他在船上用刀刻下记号,说:‘这就是我的剑掉下去的地方。’船停下后,他沿着记号跳入河中寻找,却怎么找也找不着。这个寓言是要劝勉为政者,需明白世事变故,如果不懂得跟着万事万物的变化而变化,就无法治国。这个成语到后来就引伸成不懂变通的意思。”

    谢斯南讲课的样子很认真,同学们也都仰着头,端正着,听得十分仔细。

    谢小北微笑着,倚在后门,透过那小小的后窗户,看他认真授课,时而在黑板上写下字迹清晰的板书。

    蓦地听到下课铃声,谢小北匆忙后退两步,果然,教室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门口挂着串小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她正欲探头张望,却被从里面出来的人轻轻撞了一下。

    “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谢斯南震惊地看着她,满是不可置信的语气,“北北?”

    谢小北未料是这样的见面方式,有些局促将手背在身后,“嗨,榕树先生。”

    谢斯南笑笑,“怎么想到过来了?”

    “怪我没提早通知你?”

    “当然不是。”谢斯南将书本拿在一只手里,“正好下午没课,带你四处走走吧?”

    “好啊。”

    谢斯南的目光停留在谢小北的肚子上,有些疑惑,“不是在信里说……有宝宝了吗?”

    谢小北低垂着眼睛,悠悠答道:“身体不好,医生建议做了手术。”

    谢斯南痛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心中涌出了无尽的悲凉,他沉默了许久,吐出一句,“疼吗?”

    “当时很疼。”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抬起头道:“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谢斯南点点头,“好。”

    到了谢斯南的教师宿舍,谢小北惊讶地看到,桌子上摆了好多小孩子的玩具,拨浪鼓、九连环、布娃娃、拼装木偶、甚至遥控船……

    谢斯南忙将东西收起来,却还是晚了,谢小北拿起拨浪鼓,来回摇了几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北北,”谢斯南低低道:“对不起,不该让你看到的。”

    谢小北看着拨浪鼓上的双面图画,是一个小女孩抱着条大鲤鱼,问道:“是给宝宝买的?”

    谢斯南应了一声。

    他自从知道谢小北怀孕的消息,就不经意地留意起这些小孩子的玩具,看到总要买下。他是无比期待着那个孩子的到来,期待着这个世上将会有一个男孩或者女孩,长着和她的北北相似的模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尖上是温暖柔软的。

    谢小北收起拨浪鼓,“谢谢哥,我回去的时候,把这些都带回去。”

    谢斯南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那就要看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谢小北道:“爸爸想你了,全家人都想你了,哥,你打算在这儿住一辈子了吗?”

    “北北,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不,你不开心,你不开心但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她看着他的书架,道:“你不知道,其实不知不觉的,就成了那个刻舟求剑的人,小舟早已日行千里,你却还在原地低头寻找。”

    “北北……”

    谢斯南心中发颤,忍不住后退,是吗?是这样吗?一切都已经过去,只有他还在原地固守着年少时那段暧昧朦胧的情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时光已然呼啸而过,敲击着变幻莫测的河岸,弃他而去。

    昨日之日,当真是,不可留。

    一时头脑中千头万绪,纷纭杂乱,胸中鼓胀着酸涩,眼中溢出了悲伤。

    “都过去了,”谢小北的声音柔柔的,像夏夜的徐徐暖风,“这里还是西炊古镇,但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都已经各自结婚,之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

    谢小北抬手,揉开他紧蹙的眉头,“你不用期待着我和思源的孩子,你也会有,以后会有小孩子叫你爸爸。”

    “北北,”谢斯南转过身去,语带哽咽道:“够了,别说了。”

    谢小北跟着转过去,看着他,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哥,回家吧,我求你了,回家好吗?”

    谢斯南终于点头,“我把这学期教完吧,教完我就跟你回去,也就两个星期了。”

    谢小北笑道:“那好,这两个星期,我就在这边陪着你。”

    西炊仅有的一个教堂,建于上世纪中期,如今已然破旧,小小的屋子,平日里只一个老到看不出年龄的修女在打扫。

    谢小北无意间走入,见她年迈,恻隐心起,“您这儿是否需要义工,两个星期。”

    老修女轻声告诉她:“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这小镇太老,所有人都信仰佛祖,不信仰上帝。”

    谢小北环顾四周,听到老修女又问:“孩子,你信仰上帝吗?”

    谢小北看着顶上的琉璃碗,道:“我什么都信的。”

    老修女沉默了许久,突然微笑着,“那时常过来玩。”

    谢小北果然没事就往这边跑,偶尔给老修女带些好吃的糕点。

    时间长了,老修女对她也直言不讳,“姑娘,你心好,但活得不开心。”

    谢小北道:“我从小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又有一个对我很好的丈夫。”

    “但是你不开心。”

    谢小北疑惑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上帝告诉我的。”

    双休日的时候,谢斯南也帮着小北做义工,说是说义工,其实只是和老修女聊聊天。

    谢小北搬到谢斯南斜对面空着的教师宿舍里住,每晚睡前都会去谢斯南房里看书。

    谢斯南房里没有电视或者电脑,也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只有满架子的书可以打发时间。

    她那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的《虞美人草》也在其中,难怪怎么找都找不着了。一打开就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还用一张透明的小袋子包了起来。

    照片上,是几年前的谢小北和谢斯南,女孩儿微微侧过头,吻上男孩的脸颊,几分窃喜、几分慌乱。

    这是他们的唯一一张合照,背景也是西炊。那一年,他们自私地选择了逃避,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却酿成了终生都不可挽回的大错。

    谢小北以为这张照片早已不在,不料他保存至今、珍藏完好。

    她将照片放回书里,又将书放回书架。

    很惊讶的是,在这本书边上,竟然还有一本中文版的《虞美人草》。谢小北拿下一看,原来是在容雪去世的那一年,夏目漱石的这本书首次以中文版在大陆上市。

    谢小北坐在书架底下看出,从中午到傍晚,看完一整本,深深吐了口气。原来,原著小说中从没有提及过藤尾和钦武的感情,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兄妹。

    谢小北想,亏得自己把日文版的书藏了那么久,其实什么都没有。

    她偶然在书架最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几本熟悉的杂志,有榕树先生专栏的杂志。她又在其中看到几本陌生的文学杂志,上面有榕树先生写的短篇小说,她一篇篇看过,字字句句,都让她陷入沉思——这是她不曾看到过的谢斯南。

    一本杂志里掉出一张纸,似乎是谢斯南随意写下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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