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一早就已经确信,但是看简溪那么高兴,他也不好打搅她的兴致,便附和着,随她怎么疯怎么闹,他都无条件纵容,笑得云淡风轻。
就现在而言,简溪是不是笙儿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因为他喜欢上的是简溪,而不是过去的笙儿,所以就算想起过去,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反正以前他们就应该是恋人了。
在记忆尚未恢复的时候,说这些话当然轻巧。
难的是,在知道真相之后,他真的有办法做到他所说的那样平静如初吗?
一切都还只是待定。
收到消息的隔天,趁着中午休息时间,简溪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迟翊宸上医院去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书,她笑得脸都快裂了,“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将这张报告书裱起来。”
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别闹出她跟迟翊宸其实是兄妹这种乌龙,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她的父亲。
她这么高兴,只不过是在争丢掉的一口气。
简策还会是她的父亲,她也会敬爱他,一切都不会改变,除了她会变得更加自信以外。
好笑的是,刚到医院,简溪甚至还没踏上通往大楼门口的台阶,就跟薛柒来了个面碰面--他手上正拿着那张亲子鉴定报告书,刚从大门走出来,面露喜悦。
他一看到简溪,嘴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眼角堆起褶皱,他的颧骨被顶得很高。
“你怎么来了?其实报告书让我来拿就行了,反正结果你也知道了,我的笙儿。”丝毫不懂看她脸色的这位中年男人还在套近乎,主动走到她跟前,跟她搭话。
然而简溪的眼睛都快能喷出火来了,哪还有心情跟他在这里哈拉。
她生气的不是他拿了报告书,而是听到他喊“笙儿”,老实说她真的接受不来,这称呼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笙儿的记忆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几乎等同于别人。
她毫不客气地横了薛柒一眼,握住迟翊宸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周围气压骤降。
“请您别叫我笙儿,我实在担负不起这个称呼,我的大名叫简溪,我也只记得我叫简溪的时候,所以,请叫我简溪,谢谢。”生硬的语气透露出她的不满,一字一顿,她的脸色有些铁青。
薛柒这才意识到错误,赶紧跟她赔礼道歉。
一旁静看的迟翊宸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原来简溪这么讨厌这个名字,还好他不怎么在她面前提起,看来以后还是自动屏蔽为妙。
其实她生气也可以理解,谁让她已经忘了过去的事情呢?
不记得,就是最大的权力。
闷闷不乐地抢过薛柒手中的报告书,简溪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就算对那些奇奇怪怪的数据都不懂,但那条“薛柒跟简溪具有直系亲属关系的概率为99。99999%”,她想她还是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的。
虽然很想据为己有,但先到先得,她也只能乖乖将报告书还给薛柒。
退到迟翊宸身旁,她贴近他低语着,“现在我该怎么办?直接走人还是?”
“你自己决定。”他淡然答道,神色从容,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简溪气不打一处来,想说他什么又碍于他的淫威而不得不作罢。
卧槽,现在的少年郎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果然她还是只能靠自己。
振作精神,简溪猛地抬头看向薛柒--他还站在他们面前,日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光晕遮住了他脸上的皱纹,他看上去简直不像个中年人。
原来母亲喜欢的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她还是能看出他的帅气之处,想必年轻时一定也很英俊,也无怪简策说母亲年轻时对这段感情总是惶惶不安。
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是在说他跟母亲之间的感情故事,现在想来,或许让母亲为他惆怅为他笑的,更可能是薛柒。
可是作为女儿,她现在竟然连称呼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她局促不安地看着薛柒的时候,薛柒也在注视着她,与其说他面带微笑,还不如说是眼含热泪,他抬起手扫了一把脸,再抬眸,满面愁容。
“简溪,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也可以理解,我会给你时间慢慢接受,你可以继续过着你要的生活,想什么时候回家了,就回来吧。”
他忐忑不安地说着,努力搜寻着合适的措辞,生怕又说错了什么,会让简溪生气。
然而她却没那个劲头生气了,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她整个人都靠在迟翊宸身上,恨不能现在就会遁地,要知道她并不擅长面对现实。
半响,她才闷闷地点点头,撅着嘴,“知道了。”
薛柒旋即笑开了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将视线转移到迟翊宸身上,赞赏地点头,丝毫不吝啬于对他的看重,“简溪有你照顾着,我也放心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我会的,谢谢提醒。”
她怎么有种这是在经历着生离死别的即视感?
别开玩笑了,她好不容易才接受的事实,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垮掉了?
不过要她马上接受薛家,还有“薛笙儿”这个身份,也确实不太可能。
“那我们先走了。”撂下一句相当没骨气的话,简溪就拉着迟翊宸转身离开,实际上她都没想明白,来医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明明他们连医院大楼的地板都没踩过。
简溪没有勇气回去薛家,至少现在没有,就算她不回去,都能猜得到薛家现在正经历着什么腥风血雨,估计简嘉得被千夫所指了。
她的猜测没错,在报告出来之后两天,简嘉就被赶出薛家,乖乖回到她跟迟天佑所住的别墅中去,她本想去找迟瑾年诉苦,可迟瑾年都觉得她是活该,根本就不可能同情她。
既然她不是薛家长孙女,迟天佑对她的态度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
至于现在的处境有多惨,简溪一点都不在乎,她不是那种看到她不开心就沾沾自喜的小人,也不会因此就同情起她来。
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如果不想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那她当初就不要那么做。
自己选择的路,含泪也要走下去!
这件事情消停不久,简溪的心情一天天好起来,她能感觉到整颗心变得充盈,而不再是空落落,至少眼前,她不会再因为没有安全感而闹出笑话。
她以为没有什么的时候,恰恰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就是所谓的事与愿违。
一个星期来,简溪照常上班下班,回家依旧能闻到食物的香味,并在她匆忙洗漱之后,就能听到大门口外响起车轮滚动的沙沙声响。
她知道迟翊宸回来了,下楼迎接是必须的。
按照往常,他也会对她露出笑容,虽然也不过是微微勾起嘴角,但足以让某女花痴好一阵。这只是指往常。
这是她回来的第八天--简溪每天掰着手指头数,一天天的累积都让她很高兴,这意味着她说不定真能在这里风平浪静地度过余生。
她以为是这样。
一切都按照往常,她在洗漱完毕之后,就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别墅大门口外停了一辆新款玛莎拉蒂,司机下来开门,不等迟翊宸下车,她就转身冲下楼去。
她也要一如往常地去接他。
但她从未想过,才不过一个星期而已,迟翊宸的脸色就变了,他从车上下来,并不将眼神放在她身上,飘忽不定,她有些捉摸不透。
上去问候他时,他也没有拥抱她,只是含糊其辞。
精致脸庞上不见一丝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还有阴沉,墨黑的深瞳中带着戾气,将人拒之千里,就连简溪也没办法接近他。
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变了,这画风转得太快,简溪适应不来,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他的脚步。
他仓促的脚步声响彻在耳畔,简溪的心跟着一起一落,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不是因为紧张或是别的什么,而单纯只是因为压抑。
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她也没办法问。
跟着迟翊宸穿过庭院,踏上大理石台阶,享受着佣人毕恭毕敬地问好,再穿过长而宽的玄关,迟翊宸停下脚步,一边换鞋,一边分心脱外套。
简溪习惯性地伸手想替他接下来,谁知刚碰到他的外套,他就猛地转过头来瞪着她,看着她的眼眸中带着不信任跟愠怒。
那阴沉的神情让她动弹不得,后背冷汗连连,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却不敢喘粗气。
僵了数秒之后,迟翊宸似乎才反应过来,主动将外套递给她,并难得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知道是你。”
其实他根本就不用道歉啊,道歉之后反而让她更不安。
“没事,我又不介意。”简溪抬起头来对他轻笑,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他的外套,她定定地看着他回头换上拖鞋,然后转身就朝着客厅扬长而去。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很久,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却让她皱了眉头。
今天他没有抱她,从早上到现在,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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