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完整的并且永远不会破灭的家,然而没有一个人给得起,可能倒霉是与生俱来的,她注定是一个得不到幸福的孩子。
从出生开始,说不定她就已经受到了薛夫人的诅咒,现在那些诅咒都一个个地灵验了。
简溪想,她的人生也差不多到头了。
从银行走出来的时候,天气已十分燥热,没有撑伞,任由阳光晒在白皙的皮肤上,简溪有种被火烤似的疼痛,火辣辣的疼,她并不委屈自己,很快就回到酒店中,在餐厅里海吃一顿。
吃到撑,撑到呕吐,等她去厕所把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之后,她一回来就又接着吃,把酒店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如此来回二三次,终于有人劝她。
简溪才不听,她固执地甩头,掏出一把红色钞票甩在桌子上,让酒店人员放心,她又不是没钱,所以不用担心她会吃霸王餐。
“可是您这样对身体真的很不好。”服务员是个热心的年轻女孩,仍然固执地站在桌旁,对简溪点下的菜单无动于衷。
不说身体,她这么个吃法根本就是在糟蹋粮食。
简溪也知道,她也没喝酒,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做了这种事情,她知道那种难受的感觉,但是她的绝望远远要比这个难受得多。
哀莫大于心死,若她能够就此死心,大概也不会如此痛苦。
不知不觉中眼泪淌满脸颊,简溪拿起餐巾擦拭嘴巴,终于放弃了接着虐待自己的想法,她苦笑着注视着那服务员,视线被眼泪模糊了。
“你人真好,如果我也可以被我爱的人这样真心关爱着那就好了,可惜没有。”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简溪站起身来,把那叠钞票塞到服务员手上,动作相当潇洒,好像那些不是钱是纸片似的。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了提醒服务生,“剩下的给你当小费,当作是你的善良应该要有的回报,谢谢你。”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个救世主似的,然而她什么也不是。
回到酒店房间里,简溪一把躺在床上,先给穆少恭发短信,告诉他她已经跟迟翊宸和好了,现在正待在别墅中,听他慢慢说起迟安澈的故事。
迟翊宸原谅我了——末了,简溪还不忘在末尾补充一句,带着满满的自信跟得意,天知道她昨晚才被迫从别墅中滚出来。
撒谎不过是不想让穆少恭担心,也让他断了念头,看唐琪珊爱他爱得那么深,那他就好好把握她,不要再招惹一个有犯罪前科又离过婚的黄脸婆了。
还好穆少恭也没有怀疑,或者打电话过来质问,只是淡淡地回了几个字,“祝你安好。”
简溪瞬间缩成一团,一个人在房间里傻笑着,自嗨,就差没来瓶香槟或者红酒助兴,笑着笑着,她的眼泪还是冲破眼眶,低落在白皙的床单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所有的逞强在那一瞬间分崩离析,她哭得差点没岔气,扶着后脑勺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抱住自己,能有多稳就有多稳。
毫无疑问,她是崩溃了,这让她看上去就像个傻子,甚至像精神失常的病人,但她意识清醒得很,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做。
所有的希望都已成空,过去曾经坚信的幸福跟美好都是假象,简溪当然绝望。
都说人的情绪在大起大落后,只要能得到释放就能很快振作起来,但是简溪从白天哭到晚上,竟然不觉得浑身一轻。
她的肩膀很重,眼皮也肿胀着,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服用了迷幻剂,整个人似梦非醒,跟平素里阳光向上的她判若两人。
为了能真正放松心情,简溪离开酒店,去往连接着S市跟H市的那条桥上,公路上的车流量很大,疾驰而过,扬起一阵风还有不小的灰尘。
她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车辆来来往往,心如止水。
只有不断行走能够让她暂时安定下来,当然如果这时候简策不要打电话的话,说不定她会更能冷静下来。
可他还是打了,她挂断一次,他就多打十通过来。
直到她终于被磨得心软了,才皱着眉头接通电话,“卧槽,你到底想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有想要狡辩的吗?那不好意思,我不听。”
“不是,你听我解释。”简策难得跟她着急,底气却是那么弱。
手机已经不止一次提醒她没电了,但她并没有就此挂断电话,倒不是还想着有没有可能原谅他,而是她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那么,就听他废话好了。
“要解释什么?你赶紧的,我手机快没电了。”
难得她妥协,简策却得寸进尺,提出要跟她见面,他想至少把那些东西亲手拿给她,他才能放心地去支教,以后就让她眼不见心不烦。
肯接他电话就已经是最大让步了,见面这要求简直是得寸进尺,她当然不会答应。
可实际上也容不得她不答应,因为在她挂断电话的同时,一辆出租车就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如她所想,下车的人就是简策。
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运气很差,她一定会认为简策在她的身上装了监控摄像头。
要知道现在可是在桥上,又是在晚上,简策那双老花眼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令人匪夷所思。
“虽然老眼昏花,但是我自己的女儿我还是能认得出来。”等出租车一走,简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实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
本来他只是去H市处理一些财产上的事情罢了,想着把他的财产全都给她,他就接着去支教,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当然这不过是在她面前的说法,实际上他已经跟简嘉说好了,让她保守秘密——所谓的秘密,其实不过是指他实际上并不是去支教,而是去自首。
哪怕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他是杀人凶手,他都要努力拼凑出来。
罪恶在得到确认之前,没办法得到解脱,他已经拖了二十多年,让于槿汐过了二十多年冤屈的生活,已经够让他愧疚。
现在他已经大彻大悟,不再对未来抱着很深的恐惧。
反正他这一生,尽是错误,唯一做对的事情就只有将简溪带回家中,并看着她长大成人。
而这一切,简溪都不会知道,她冷着脸,对他的热情不屑一顾,反而还毫不留情地嗤笑,“别,我可担当不起您女儿这个名号,您放心吧,你养我时所花费的钱财,我会全数奉还。”
可他不需要,他已是快要蹲监狱的人,还需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
不过比起这个,简策更好奇的是,简溪为什么会无端出现在这里,如果说有人临时把她丢在这儿,那她也不该是如此淡定的神情啊。
“比起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简策突然很严肃,说话的语气又不自觉地换上家长说话的语气。
偏偏简溪也习惯了回应他的话,所以想都没想就开了口,“没什么,我就是想在这里吹吹风,虽然吹到的都是灰尘,但总比待在闹市区里好。”
人在难过的时候如果一头扎在热闹之中,反而会更加难受,像现在这样,即使耳边充斥着车来车往的“刷刷”声响,她也能从中得到安慰。
但这种话并不能叫简策信服,他想的要比她的想法消极百倍。
他突然抓住简溪的肩膀,惊恐地看着她,一字一顿,“你该不会想要轻生吧?”
我呸,谁要轻生啊!
虽然简溪有想过要去找她母亲,但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的气话罢了,实际上她就是再不爱惜身体,对她的那条小命还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本来想如实告诉他,但简溪也不知道自己大脑是那根线不对劲,竟然顺理成章地默认了他的猜想——她冲到公路上,一辆车辆正好从左边开过来。
那司机发了疯,大晚上的居然没有开车前灯,简溪也是发了疯,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不知死活地展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喊,“这倒霉的人生我受够了。”
她的确是受够了,特别是在每个希望都落空后,她就再也不抱任何幻想了。
破灭,永远都只有破灭!
其实简溪那时候知道有车辆朝着她这边开,但她脑袋就跟被糊住了似的,身体也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动弹不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终于挪动了步伐往后退去。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简策会在这时候突然冲上来将她直接推开,推到两边车辆来回穿行的交界处,而他本来也可以走开,他却没有这么做。
那车子没有一点犹豫地撞上了他,将他撞出好远,一直拖到几米外,车子都没有停下来,那司机真的是发疯了!
“啊——”简溪抱头惊叫,她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就像是被人当头来了一棒。
不管身后的车会不会没有刹车,简溪直接追上那辆车,她的眼泪疯狂流淌,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却还得故作坚强地奔跑着。
她惊声尖叫,像是发狂了,“快停下,快停下!”
等到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简策躺在血泊之中,虽尚有气息,却已是奄奄一息。
简溪跪在他面前,不敢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个劲地朝着四周下车围观的人喊,“拜托你们,谁来救救我爸,他快不行了,拜托你们……”
都说了她这一生,尽是不幸之事。
现在看来,她说的一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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