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苏子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吕大娘被淋成了落汤鸡，坐在井边上，吓得直哆嗦。
这时候，苏老爷子跟几个老伙计从郭家走了出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月寒霜又落在苏子林和吕大娘身上，也就明白了一二。
苏子林高高大大，有的是力气，而此时此刻，他眼睛里满满的盛怒，苏老爷子十分肯定，如果他再不阻止，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忙喊了一声，“霜儿，都啥时候了，还不回家去吗？”
月寒霜听得这话，回视了苏老爷子一眼，赶紧小跑着握住了苏子林紧握的拳头，她温声细语，“子林，好了，我们该回家去了。”
温柔的声音，软糯的触感，苏子林眼神的怒火终于一点一点消散。半晌，他转过头去，对月寒霜微微点了下头，“好，我们回家去。”
苏子林和月寒霜手牵着手，一步一步走远，苏老爷子终于松了口气，也赶忙跟郭家人告辞了。
走在小路上，苏子林一直低着头沉默，而月寒霜回忆着刚刚的一幕，心里有些害怕起来。
人人都说苏子林下手残暴，她以前都以为只是恶意的传闻，但刚刚看见苏子林简直就要吃了吕大娘的眼神后，她突然觉得传闻可能是真的。
她突然看向了苏子林，“子林。”
苏子林顿了顿脚步，回视着月寒霜，“怎么了？”
他黝黑的眸子里，一片澄澈，月寒霜瞪大了眼睛，什么？难道她刚刚看错吗？他之前分明满目的怒火和杀意。
这一下，月寒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望着身上已经干掉的泥巴不说话。
苏子林沉默了须臾，一字一字道：“你害怕了？”
月寒霜身形一顿，“嗯，有点。”
她如实回答。
“对不起。”苏子林压低了声音，声音软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他们都怕。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很生气，我要保护你。”
月寒霜愣住，原来，这就是苏子林的初衷。是她错怪他了吗？以为他真的如传闻中残暴无情。
“不。”月寒霜连忙摇头，“对不起，是我的错。”
“霜儿。”苏子林皱着眉心，眉眼间尽是伤痛，“我，我只是想保护你，真的。”
明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可他还是理直气壮不起来，反倒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请求受害者的原谅一样。
原来，他的内心是这样的敏感，月寒霜突然鼻子一酸，一只手抱住了苏子林，“子林，我知道，我没有怪你，我再也不会怪你了。”
“真的吗？”苏子林分外惊喜，“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就像以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打伤了村子里的人，爷爷气坏了，说要打死我，扔掉我。”
“你不要那样想，爷爷只是告诉你，那是不对的，他不会真的生气，爷爷和我都是对你最好，最喜欢你的人。”月寒霜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嗯！”苏子林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家里，月寒霜害怕苏子林内心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便不要他去打猎，而是在家里砍柴。
自己则用一只手在后院一沟一沟撒白菜菜籽。
过了一个时辰，苏老爷子也回来了。他是十分不放心的，先是看看子林在砍柴，又是看看月寒霜在种菜，家里一切都是正常的样子，他才慢慢放松下来，坐在后院的篱笆边上抽烟袋。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寒霜做累了，在苏老爷子的身边坐了下来，苏老爷子看见她，布满褶子的脸上泛出一些笑容。
“霜儿，其实子林这几年已经越老越好了，尤其你来了，不光不发火了，连话也多了。”苏老爷子放下烟袋，叹着气慢慢说道。
月寒霜嗯了一声，“我知道，我看得出来，我刚来的时候他连笑都不会，可是，爷爷，我不知道子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苏老爷子迟疑了一会，“嗯，你来苏家也好几个月了，我也不需要隐瞒你什么。子林他爹娘去世的时候，比较惨，是被人欺负死的，而子林他，亲眼目睹了爹娘的死。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能走出来。”
月寒霜一瞬捂住了嘴巴，她不敢相信般，“爷爷，你是说，子林的爹娘是死在他面前，他亲眼看见了那个过程。”
苏老爷子闭了闭眼，点点头，悠长的一声叹息，“是呀，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把我都吓坏了，我和他奶奶两个老人家抱着子林上了山来，那是个雨夜，子林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天亮，才停下来。而那时候，他的嗓子也哭哑了。”
苏老爷子回忆起这段过去，眼睛里仍然是掩饰不住的伤痛，甚至带着隐隐的泪光，“那时候，我们一文钱也没有，就吃吃野菜，打一只野兔为生，所以也不知道子林是不是生病了，更没有去找过大夫。直到过去了十几天，子林都不肯开口说话，我和他奶奶才感觉他出了很大的问题。而那十几天里，我们一直在处理他爹娘的后事，可能，就是这样把病给耽误了吧。”
“后来，后来我们去镇上找大夫看了，大夫说是受了刺激，喝药是没有用的，只能靠着时间慢慢好转。我们就一直等呀等呀，以为子林会慢慢好起来的。”苏老爷子笑了，嘴角是一抹苦苦的味道，“可是后来，子林非但没好，还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他打猎的时候，每次都要把猎物打死，有时候有其他人在一边，还会被他误伤。久而久之，村子里人人都知道了子林病了，有些喜欢嚼舌头的就越说越难听。”
苏老爷子说完了，月寒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能想象的出来，一夜之间失去爹娘有多么可怕，也可以想象，苏家的日子有多么难熬。她更加心疼面前这个老爷子，和那个一直在保护他的子林。
于是，月寒霜扬起嘴角笑了，“爷爷，都不怕的，反正，已经过去了嘛。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你快起来，我叫子林一起来撒白菜菜籽，冬天就能吃上大白菜了。”
苏老爷子闻言，赶紧起了身，一脸欣慰的笑容，“真是感谢老天爷，给我们苏家这么好的孙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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