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二人隔人群对望，风韵对青涩，红纱对布衣。
这一刻，似是万物无声。
绯姐儿手中香帕又一次摇了起来，她对向钱银钗开口：“丫头，过来。”
绯姐儿在叫她。
钱银钗一怔，她原以为，绯姐儿早已将她是谁忘得一干二净。
事情总是要说清楚，何况已到了此地。钱银钗点了点头，随着绯姐儿的招手而去，只见她又转身，随手将剩下的珠串交给跑堂小生。
“今日不卖了。”
一时间不论质疑之声再如何愈演愈烈，绯姐儿都再未回头。
看吧，这便是站在高位的人，无论何事，只用凭自己的心意便可。钱银钗抿唇，总有一日，她定要站的比绯姐儿还高，望的还远！
依旧是初见之时的房间，人亦依旧，唯一变了的，是钱银钗再也不是那跟在段乔背后只为讨好绯姐儿的村野姑娘。
二人对坐，反倒是绯姐儿先开了口：“小丫头，你当初说走便走，乔乔可是没少与我为难！”
段乔为了寻她，元碧山都去得，定然是多次在县城中翻找。
钱银钗浅笑：“对不住了，绯姐儿。”
绯姐儿没料到钱银钗会如此说，愣了一下才有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小丫头，你倒是叫我意外。这次又回来，看样子是并未让乔乔知晓吧？”
“恩。”
“哦？那你此来寻我，何事？”
“玛瑙翠。”钱银钗并不绕弯，开口便是直接了当。
随之便见绯姐儿的脸突然将僵了一下。
钱银钗急忙追问道：“怎么了？玛瑙翠禁售之期就要到了，正巧正当季也熟了，我来寻你不该吗？”
绯姐儿的脸色更是沉上了几分。
钱银钗终是低声无奈的笑了：“是不是眼下有珍珠翠了，便不用玛瑙翠了？或是段乔与你交易已终？”
玛瑙翠是有大笔收益的，绯姐儿早已看到，为何依旧如此？
“在你眼中，便是如此看我的？”绯姐儿眼中，竟是少有的正色。
钱银钗也没肯软上一分：“你就是如此做的，我如何不这样想？”
她与她眼下是平等的，没甚需要忍着。
绯姐儿道：“若你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竟是真听到这句从前自己总是吐槽其无能的话来，钱银钗笑道：“解释都不肯？”
绯姐儿如此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是有事相瞒。
楼下早已停止了售卖，但人声鼎沸却是分毫不减，倒是衬的屋内气氛格外的静寂。
绯姐儿如丝的魅眼中，终是沉静正色起来。她凝视钱银钗良久才又开了口。
“我知道在你和段乔心中，都是如此想我。那既然我是这样的人，又何须解释？你如何想，便就那般想吧。”
绯姐儿的话说的叫钱银钗无缝可钻，无法再追问了。只是她依旧无法放弃，不过几息后便开口道：“那柳意浓卖珍珠翠，我卖玛瑙翠可好？若他继续售卖玛瑙翠，同样商品两家卖，又如何？”
绯姐儿摇了摇头，只道：“不可。”
“为何不可？”
绯姐儿明显的欲言又止，钱银钗自然看在眼里。
绯姐儿不答，她还想再问，却是见绯姐儿彻底冷了脸：“繁星楼从此不许你来做生意，你不必再问，再问多少次，也都是这一个结果。”
不知是阳光太烈，还是此时心中发虚，钱银钗的背后忽起薄汗。
虽说早知绯姐儿不愿她在此售卖玛瑙翠，但她却未曾想到，此事僵至如此，僵到那总笑呵呵的绯姐儿冷透了脸。
“……什么？”
“重复多少次，我都是如此几句。”
绯姐儿香帕一甩，竟是有加上了一句：“没事就请便。”
竟是已下逐客令？
钱银钗恍惚想起段乔曾说过的，绯姐儿无力不讨好，是不是眼下有了柳意浓这更大的股东，她便甚也算不上了？
果然，捧高踩低，何处都是如此！
果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似段乔那般对她。
事已至此，怕是任谁都再无脸面在此纠缠，钱银钗仰头大笑，笑罢了才道：“好！”
随即转身，再无回头。
推开那房门，顺着楼梯向下，外面的世界，明亮的过分。
纵使钱银钗自认她不将此放在心上，却依旧是觉得阳光太过刺眼，躲避一样的垂下了头。
人群熙攘，将她心中独身一人的寂寥一遍遍的放大。直到不知撞在谁的肩头，她都未曾停下脚步。
那男子呼痛：“喂！你这小姑娘可是故意？撞了人都不知赔罪？若不叫你怕是你头都不抬便走吧？”
钱银钗恍惚回神，抬眼望去，却不知该将眼神落在何处。眼神缥缈之间，她慌忙致歉：“抱歉，我并未看见前方有人，冲撞了你，还望体谅……抱歉……”
男子依旧还在碎嘴：“你未曾看见？你分明就没有抬眼看！真是……下次你……”
他抬头望向钱银钗的那一刻，口中的话便是扼在了唇间。
……这女子，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不过几息之间，那男子便是想起了什么来，他满脸的恍然大悟，伸手指向钱银钗：“是你……是你！我从前见过你！”
“就是你！就是你！你是那个卖玛瑙翠的！”他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钱银钗愕然抬头。
场中人亦在钱银钗身边逐渐聚集，以她与那男子为中心，围作一个圆。
那男子见人群聚集，便更肆意大声道：“你怎么还敢来此？害死了柳老爷还不够？留一条命已是万幸，怎么还配招摇过市？！”
他如此一喝，场上人也都认出了钱银钗，一时间指指点点，风头更甚。
“还别说，真是那女子！”
“就是啊！怎么还敢出来？”
“玛瑙翠不是禁售了吗？又出现在此，该不会是跟柳公子抢生意吧？”
“那倒不一定，玛瑙翠可是她带进县城的呢……”
钱银钗无力争辩，只是不住的摇头，口中道：“不是我，我没有。”
被撞肩头的男子瞧着钱银钗狼狈的模样，得意的笑着，更是尖酸刻薄道：“叫你不长眼，撞老子的肩膀。”
夏日的老天爷总是爱与人开玩笑，方才还晴日高挂，这会竟是乌云笼罩，阴沉欲雨。
就好似映着钱银钗今日大起大落的心绪。
她听到那男子又一次开口：“县令王大人不是说过了在青城县之中不论过了多久，都再不许你售卖玛瑙翠，你怎还有脸再来？”
钱银钗一怔，双眸逐步清明，她盯着他的双眼，问道：“玛瑙翠禁售不过是一段时间，你在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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