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林叔要下山,我们务必要去相送的。”方正摘下口罩和手套,理了理衣袖,“不知道来得及吗?”
灵若瞄了几眼发白的碎尸,闭上双眼,叹息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来正是为此事,方大人、方夫人不必着急相送,林施主已经晕倒在寺门了。灵元师傅让贫僧来请方大人过去瞧瞧。”
“晕倒了?”方正吃惊地看着灵若。
灵若十指紧扣,“是的,今日一早,林施主收拾妥当,准备离开,谁知道刚踏出寺门口,便晕倒在地,如今马伯和晓晓都在。灵元师傅的意思是,想拜托方大人将林施主留在寺内多住几日,待这场风波过去之后,要重重谢过林施主。”
灵若压低声音道:“灵元师傅说,灵归寺风景秀丽,幽静清雅,是最适合调养身子,林施主若是能安心住下,静心修行,定能体健安康。”
秦锦绣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令狐秋却不假思索地说:“灵元师傅说得对,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强过好多家皇家寺院呢。”
“阿弥陀佛。”灵若谦恭地低头。
方正犹豫半分道:“好,我会尽力而为,不过到底能不能劝动他,就看佛祖的教化了。”
“多谢方大人。”灵若再次抬起手臂,“请吧,钦差大人、方大人。”
“好。”方正和令狐秋异口同声地应允后,抬腿就往外走,“等等,”顾砚竹指着曹将军和刘巡防的尸体,“那这里怎么办?”
秦锦绣皱了皱眉,“我觉得最好早日火化。”
一句语出惊人的言论引起所有人的无声。
“曹将军毕竟是将军,又是皇亲国戚?”顾砚竹担忧地说:“我们冒然地将其火化,那他们的家人……”
秦锦绣摆手,“砚竹,你错了,火化是最好的办法,既然刘巡防和曹将军都死了,曹将军的尸首又拼接不全,不如索性全部烧掉,不过是留个念想而已。”
“我同意锦绣的提议。”令狐秋微笑地向秦锦绣眨动桃花眼,“到时候,若皇上大伯高兴,我便说,是秦锦绣的本领。若是皇上大伯不高兴,我便说,是我自己的提议。”
“秦锦绣,怎么样?我这么说,行吗?”令狐秋小心谨慎地看向秦锦绣。
秦锦绣苦笑不已,挡过方正深谙的眼神,暗暗地用唇语回应:“够义气,有眼光。”
令狐秋得意洋洋,对着贴身的金牌侍卫喊道:“现在是大白天,你不许跟着我,不如,你去找张伦,将这两具尸首在后山烧掉,再将骨灰运到山下,送往京城,不得有误。”
“是,小王爷,属下马上去办。”侍卫神色犹豫,“可是,小王爷。”
“可是什么……”令狐秋立刻黑着脸,拉起长调,一副威仪的神态。
侍卫细心地朝四周看了看,勉强地说:“那好吧,小王爷,不过天黑之前,属下一定回来保护你。”
令狐秋不耐烦地摆手,“知道了,你先去忙,等晚上再说。”
“是。”侍卫转身而去。
秦锦绣一行四人,在灵若的引导下,穿过浓重檀香气息的正殿,来到围了一大群人的寺门口。
此时,烈日炎炎,没有一丝清风,静稳的空气,闷热无比,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锦绣紧张地一个箭步冲过去,“林叔……”
只见林叔已经苏醒,却没什么力气,半倚在马伯的腿上,有气无力的上下喘息。
“都散了,散了。”自从在棋局山庄看见秦锦绣紧急救助宁庄主的方法之后,方正也学会许多现代实用的急救技巧。
众僧人听到方正的话语后,纷纷向后退了几步,欲转身离去。
林叔却虚弱地抬起手臂,“不必了,我已经好多了。”
“林叔,你觉得哪里不舒服?”秦锦绣微微俯身,仔细观察着林叔的唇色,在发现并没有青紫的颜色后,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样子,不应该是急性心肌梗塞,只要不是致命的突发病,性命就暂时无忧。
林叔在马伯的帮助下坐在高高的石阶上,“昨夜服过方大人的药丸,睡得很好,早上起床后,也还感觉不错,我再和灵元师傅、马伯告别的时候,我就感到有些头晕,也没当回事,谁知道,刚走下来几节台阶,便觉得眼前发黑,浑身更是没有气力,便倒下了,幸亏被晓晓发现,否则我这把老骨头恐怕……”
林叔叹息地摇摇头,喝了口晓晓递过来的水囊,“如此兴师动众,真是罪过,罪过。”
“让我瞧瞧吧。”方正熟练地抓住林叔的手腕,将二根手指搭在脉络上。
林叔却灵活地反手将方正的手扣下,握在掌心。
“林叔?”方正低沉地唤道。
“哦,瞧我,老糊涂,老糊涂了。”林叔急忙松开方正,不停地捶胸,“本来脑子总记不住事情,如今连两只手都不好用了。”
方正微微浅笑,只是静静地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薄荷香气的丹药,交到林叔手里,“这是用我亲手种植的薄荷制成的提神醒脑的丹药。”
“多谢方大人。”林叔拿起丹药放在鼻边闻了闻,“还真有薄荷的香气,我喜欢。”
众人忍俊不禁。
良久,秦锦绣沉思片刻,林叔说自己记性越来越差,难道是阿尔茨海默症(即:老年痴呆症状)?
秦锦绣扬起明媚的头,谨慎地问道:“林叔,你健忘的毛病,发现多久了?”
林叔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叔啊,和我一样。”一旁的马伯打开了话匣子,“这年纪越大呀,越睡不好,脑子就更笨了,哎,林叔叔走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哎。”
晓晓却抓住马伯的衣袖,央求道:“爷爷,我陪你说话。”
“谢谢晓晓。”方正溺爱地拍过晓晓的头,转向林叔,“林叔,你还是暂时不要下山。”
林叔微微叹气,“哎,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伫立在一旁的灵元缓缓松了口气,眼里闪过丝丝不安的光泽。
“来,林叔,我搀扶你回去。”秦锦绣俯身,亲切的拉起林叔的手。
林叔借着秦锦绣的外力,轻轻站立。
“我也来帮忙。”晓晓忙着围前围后。
“晓晓真乖。”林叔羡慕地看着马伯,“老马,你虽然半生疾苦,但有个孝顺听话的孙儿环绕膝下,也算是功成圆满。”
马伯溺爱地看向晓晓,“多亏了灵元师傅出手相助,希望晓晓能学有所成,像方大人一样,高中状元。”
方正羞愧地说道:“马伯,我并不是状元,只是探花。”
“哎,方大人,你不要妄自菲薄,若不是那个糊涂的皇上点错了,你怎么可能是探花?”马伯丝毫没有在意钦差令狐秋的官威,“你在我们心中,就是状元。”
“对。”令狐秋也意外地随声附和,“方正就是状元之才,是皇上大伯一时糊涂,改日,有机会,我提醒他一下,让他补给方正一个状元,直接入翰林院。”
“不行,不行。”方正不停地摆手,“我在万县多年,喜欢这里的一切,还不想离开。”
“你傻呀,有人求得求不来的。”令狐秋歪着头说:“翰林院可是天下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翰林院虽好,但我已经习惯如今的生活,这里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还有……”方正顿了顿,疼爱地看向秦锦绣,“还有我的妻子。”
秦锦绣瞬间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中暗道:方正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林叔听话,忍俊不禁的挂着笑意,仰慕地夸奖方正,“方大人果然是情深意重之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灵元浅浅而语,“星云师傅若是听到方大人的话,也定然安慰在怀了。”
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宛如多年的老友一般,气氛非常融洽。
而秦锦绣却始终一声不吭,默默地搀扶着林叔迈过长长的石阶。
感慨万千的方正望向阳光下高大的寺门,仿若又回到了循规蹈矩的幼年,只是物尽人非,变了模样,还好自己和灵元初心都未曾改变。
方正微微看向灵元,刚好迎上灵元投来的眼神,两人目光相对,眼角都带着几分湿意。
回到灵归寺之后,顾砚竹在林叔的禅房内燃起了醒脑的薄荷香丸。
不多时,屋内飘荡着淡淡的香气。
“林叔,你安心住下。”方正又一次细心地为林叔诊脉。
“多谢方大人。”林叔轻轻点头,转而试探地问道:“方才,马伯说方大人是状元?那方大人为何又是探花呢?真是把我听糊涂了。”
令狐秋微笑着解释:“难道老人家没听过鬼生子的故事吗?”
林叔惊讶地说:“鬼生子?”
“是呀。”令狐秋一顿长篇大论、添花加叶,将方正的身世说得神乎其神,又将方正的经历讲得无比励志。
“哦。”林叔听后,神色凛然地点点头,“如此说来,方大人命运多舛,竟然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方正的心隐隐作痛,“是呀,星云师傅说,我娘亲只留下一个装着药丸的荷包,我一直戴在身上,这也是我学医术的原因,或许娘亲也精通医术。”
“药丸?”端着热水进来的秦锦绣震惊问道:“什么药丸?我怎么不知道?”
方正从发黄的荷包里取出一小颗褐色的药丸,“就是这颗,不过,我钻研了数年,依然不知道这颗药丸的成份,只知道里面有黄芪、丹参几味常见药,而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林叔却惊恐地盯着药丸,眼中发出明烈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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