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花满堂-挥剑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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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过境,桐柏山间的云雾或淡薄飘渺,或绵厚稳重,瞬间变幻,云蒸雾缭,峰顶为云海淹没,雨丝拂面,行云如万马奔腾。

    立在太白峰顶北视中原,南阅楚天,千山万壑,尽收眼底。

    隔着这云海,瞧不见向昕,怡素一个蹒跚跌倒在地,她想爬起却再没有力气,惟伏在泥地间,大吐了一口血水。

    那个什么神捕,出手可真重,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难道她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不要,她未来的日子还很长。那个死丫头不是对那个女人起誓要带她回杭州的吗?她现在人在哪里?人到底在哪里?为何她把她最心爱的梅花簪子都送给她了,她还不来救她?

    她就知道阴豫不会这么好心,说什么给她一个让怡家在族内扬眉吐气的机会,却是要用命去换,早知道这样,她宁可不要接受这个比试。她不想死,她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美好时光要挥霍。

    艰难地往前爬了数步,她真的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阴豫究竟有没有将那封信送到?为何她还不来救她……

    云雾散尽,回首,那柄纯钧剑已然抵至她的下颌。

    盯着那把纯钧剑,怡素扯了扯嘴角,笑看向昕,媚眼如丝道:“你不怕杀了我,她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会杀你,但会把你送交官府。”向昕冷冷地道。

    以手轻轻拨开纯钧剑,怡素望着一本正经的向昕,忽然狂笑几声:“向昕,你有种就挥下你的纯钧剑。我知道你喜欢她,可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微微皱眉,向昕的声音总算有些起伏:“我知道,久闻怡家姑娘的大名。

    见向昕神情松动,怡素即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向大哥,请允素素称你一声向大哥,你我的渊源也绝非这样简单。其实你和她之间还可以回头的,虽然那夜你俩看似一刀两断,但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她的心中还是放不下你。你知道吗?她可以弃明家不顾,但决不会弃我不顾。若我有个不测,你俩真的再也无法回头了。你难道真的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她?为了那个蓝家值得吗?”

    向昕冷言喝断:“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向某身为一个捕快,就是要将杀人凶手追捕归案,而不是讲私情。你有什么话,留着上公堂再说吧。”

    “杀人凶手?哈哈哈,明家都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当今圣上都没有追究这件事,我只是受人钱财,替人办事,你还扯着不放?”

    “受人钱财,替人办事?自以为是江湖中人,就可以随意草菅人命了吗?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呵呵呵,瞧你那副朽木的模样,我看你是为了蓝家小姐吧?我想是我和她错看了你,别说你和她误会重重,中间隔着明家,隔着我,我看你是和那个蓝家小姐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吧?否则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

    “含血喷人!你派人将只剩下一口气的希凌送至我面前时,就应该知道今日的下场,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向昕愤怒到了极点,强行将怡素拉起。

    “哼,还说没关系?我能让那女人活那么久,完全是想玩玩,岂料一时失手让她跑了,竟然还踫上了你。我们做杀手的讲究的就是信用,就算雇主不在了,该死的人还是该死。看在同为天一族人血脉的份上,我已经好意让她留着最后一口气与你话别,这样还不算够仁慈吗?天下间女人那么多?何苦死盯着一个明明就要死的人不放?你不是还有她吗?还是你追杀我,追到舍不得,以此作借口故意接近我?嗯?是不是?”怡素媚笑着,双手放肆地摸上了向昕了胸膛。

    “你不用枉费心机,天一族的女人是怎样的我再清楚不过。”冷着一张脸,向昕毫不留情地反扭过她的手腕,疼得她惨叫连连。

    “姓向的,你有种就杀了我!你杀了我,她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我倒要看看你是选择和她在一起,还是选择为蓝希凌杀了我?”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恶毒女人!杀人全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子都不放过,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心中有数。”

    “笑话,若不是她心中存有恶念,我如何能操纵得了她?你别忘了杀死她全家并不我,是她,是她亲手杀了全家。别告诉我你不懂驱魂术!她应该谢谢我,是我把她从那几个流民手中救出来的,否则她死都见不到你的面。”

    “你!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可以睁眼说瞎话,歪曲事实?当真罪无可恕!这次我定饶不了你!”向昕愤怒地押起她,这时,一支暗器直袭他的面门,他不得已松了手,单手捏住了那支暗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梅花簪子。

    看到那支梅花簪子,怡素惊喜地偏过头,一把夺过那支簪子,猛地推开向昕,拼劲所有气力奔向来人高声叫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他要杀我,我不想死,你要救我。”

    向昕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她手中提着柄长剑,一袭鹅黄曳地的绣花长裙,再不同以往习惯性穿着一身男装,那束在头顶的发髻也已散开,漆黑如缎般的长发只以一根浅黄的丝带随意地绾在耳侧,柔顺地垂下来。

    看不清她的表情,因为她的脸上居然戴着那个象征着叛变的黄金面具,她想做什么?

    向昕深皱起眉头。

    除了上次在王府见着她身着丫环的衣衫,这一次算是第一次见她着女装,他不太确定:“美仁?”

    美仁不动声色地避开怡素的手,从怀摸出一方帕子,递给怡素,淡道:“把你嘴角的血迹擦干净,跟我走。”

    收起纯钧剑,向昕一把将二人拦下,道:“慢着。她,你不能带走。”

    “若我偏要带她走呢?”隔着面具,美仁丝毫不退让。

    “她杀了人,杀人者偿命,我必须将她送交官府。”

    怡素拉扯着美仁的衣袖,急道:“不要,姐,我跟你回杭州。”

    “姐?怕死了?居然开口叫我姐?”偏过头,美仁冷笑着望着怡素。

    怡素盯着面前这个冷冰冰的黄金面具,虽瞧不清她的表情,但听她的口气,明摆着就是借机嘲讽她。不明白她来救她为何要戴着这个破东西,咬着牙,怡素在心中咒骂数遍,可又不能激怒这个唯一可以保她一命的死丫头。

    扯了扯嘴角,美仁对着向昕道:“她杀了人?哼,我也杀过人,我还杀过很多人,那又怎样?难道你就没有杀过人?死在你纯钧剑下又何止一个亡魂?”

    眉头拧紧,向昕一时语塞,半晌愠道:“你……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是非不分?”

    “是非?那是什么东西?在我眼中从来就没有什么一定是‘是’,什么一定是‘非’。”美仁回道。

    “就因为她是你妹妹,你就要这样护着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看不清吗?蓝家的事是她做的,她易成你的模样嫁祸给你,你还记得你当时知道此事的情形吗?你当时是怎样想的?是不是恨不得杀了她?”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总之,人我一定要带走。”美仁怕面对向昕会失控,所以今日特地带上了面具,她不要他看到她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强忍着心中的痛,拉过怡素道,“我们走。”

    方走没几步,一道青衣人影赫然阻止在前。

    “美仁,别逼我对你举剑。”向昕咬着牙道。

    “为了蓝家,为了那个女人,你终于要出手了?”

    “不是终于,是我一直都未曾放弃过。明明错了,她却还一错再错,死不悔改。我给过她太多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捉她回去俯首认罪。”

    “好,那我今天就领教一下你的纯钧剑法。”说罢,美仁手中的剑已出鞘,寒光一闪,凌空划出一道弧线,直刺向昕。

    “美仁,你——”

    倏然转身,向昕躲过了这一剑,以手中的纯钧剑横挡了美仁的第二剑。

    “你说你给了素素很多次机会,可我也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你眼里除了那该死的仁义道德,你还有什么?”

    “我没有!”

    “没有?”

    有口难辨,向昕的纯钧一直未出鞘,他生怕手中的剑一出鞘,就会伤了美仁。

    “我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相信你和蓝希凌之间什么都没有,相信你和她只是结拜兄妹,可每每遇到那个女人,你总是可以弃我于不顾。”美仁似要将心中的所有委屈全数倾出,她的剑法看似轻盈如落花,飘逸如诗章,却招招凌厉,这正是他教她的纯钧剑法,“我就等着你八月初六清晨和我一起离开,可是你呢?为了那个女人,你还是不放弃!明家都毁了,你为何还不放弃?城门上悬着的五颗人头,有一个是我大哥,有一个是我三叔,你都有看到吗?你不是看到了吗?为何你还不甘心?是不是要看到明家所有的人全死光了你才会罢休?你已经为那个女人着了魔了,你知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真心的,可你的真心在哪里?”

    “我向昕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句句属实,不论是不是我间接害了蓝家,还是因为希凌是我的义妹,蓝家的事情已经成了我逃不掉的责任。你可知道希凌是怎么死的?你问问她,她都做过些什么?简直是禽兽都不如!”一想到希凌几乎是半裸着身体,下身满是鲜血地被人像弃物一样的抛在他面前,他无法控制心底的狂怒对怡素狂吼。

    希凌留着最后一口气反复地只念着一句话“向大哥,我好爱你……”,她死在他怀里那一刻的凄惨笑容,他今生今生都无法忘掉。他不能忍受这样一个好女子已经被人糟蹋了,凶手却还不肯放过她。他知道希凌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他,他心里却始终只装着一个女子。他知道自己只能负了她,但发誓一定会为她报仇,将凶手绳之以法。他在捉到凶手的那一刻,恨不能即刻就亲自手刃她。但他是捕快,国有国法,所以他不能杀她。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心中装着的那个女子却为了凶手向他举剑。

    怡素连忙往远处退了几步,趁势想离开,却被向昕以一记石子击中,封住了穴道,跌坐在地上。

    美仁偏首扫了她一眼,怡素猛地抬头,对她道:“你别听他胡说,是他自己和那个蓝希凌不干不净,见着情人死了,心有不甘。”

    “你还敢含血喷人?你敢说污辱希凌的那些人不是你找来的?你敢说不是你杀的她?”

    望着怒气已经燃烧至极的向昕,怡素心里一阵恐慌。这情形,她还能活命吗?刚才美仁已经为了她向他举剑了,她不能让这个男人有机可趁,只要完全激起美仁的怒意,她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护着她,否则,她们俩今日都别想逃的掉。

    想至此,她扬起嘴角,反问向昕:“你再逼我也没用的,我说没有就没有。明明是你自己心虚,你敢说你在这几个月里和蓝希凌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中了寒冰毒,你们两人孤男寡女的在那个山洞里。啊,对了,你会说你当时神志不清,不知道是蓝希凌脱光了衣服为你取暖的。你在骗谁呢?你见过哪个女人会主动为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宽衣解带?”

    向昕怔住了:“那毒是你下的?”能知道他中了寒冰毒的,除了下毒者不会有第二人。

    的确,他是中过寒冰毒,也的确,他昏迷不醒,并不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可从那一夜之后,希凌的态度就完全变了……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分神之际,一道寒光直刺他胸口,这剑来得太急太快,剑尖已经划开他的衣襟,他只能空手握那柄剑尖,阻止剑尖刺得更深。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抬眸望向眼前日夜思念的人,同样的面容之上,他惊愕地看见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眸。为何她会变成这样?向昕他只记得在蓝家遇到的那个都桓这种样子。

    此时此刻,美仁已经取下那面黄金面具,双眸殷红如血,嘴角处漾着的笑意有些狰狞。

    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怡素同样怔住了,她没想到美仁真的刺下手了,早知道她会因嫉妒发狂,她一定早点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剑又往前进了些寸许,鲜血顺着向昕的指缝一滴滴落在泥土间,他始终握住剑身,不曾松开。

    她握着那柄长剑,一步步开始逼向他,他只是无怨言地连连后退,直到退离悬崖边只有数步之遥。

    “你知不知道,此次上太白峰,为了怕自己心软,我才选择带上这个不近人情的黄金面具。但我始终没有想到你居然会骗我,这辈子,我最痛恨的就是被人骗,尤其还是被自己日夜惦念的男人给欺骗。你为何要骗我?你为何要说那么多的花言巧语,让我总是对你抱有期望?”美仁怒不可遏。

    “骗你?我何时有骗——”向昕的话未曾说完就被美仁给断了去。

    “你敢说你没有?你明明会驱魂术,却对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蓝希凌中了驱魂术,若不是有人替她解咒,她就会是一个疯子,你敢说她身上的驱魂术不是你解的?在夷山,为了你,我甘冒生命之忧以驱魂术救你,你那时已深受重伤,若是你不会驱魂术,你当你还有命活到今时今日?怡素易成我的模样,陷我于不义,我可以不计较,依然要保她,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她是我最敬重最深爱的悦姨唯一的女儿。在这个世上,悦姨和她是我愿意承认的唯一亲人。你为了蓝家,查明家的底,让明家功亏一篑,明家的事我可以选择不管,明家的人我可以不救,但我绝不能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我悦姨,伤害悦姨的最疼的女儿怡素!有资格惩罚她、责难她的也只有悦姨。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为了她,我会杀人,就算那人是我爱的人也一样。”每说一句,美仁的剑就向前刺入。

    那一剑虽然是刺在向昕的心口处,却同样也是刺进她的心里。

    “呵呵呵……”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手中的鲜血血流如柱,向昕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笑,他只知道他每笑一声都觉得很痛苦,渐渐止了笑声,他怔怔地望进美仁那双血眸,那里曾经漆黑如墨灿烂如星光,“我会驱魂术,是因为我娘是连家的女儿。‘追魂香’只有天一谷才有,对吧?从你第一夜用了‘追魂香’将我迷晕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你。能够追查出都桓的下落,实则来说,的确是我骗了你,是我利用了你。蓝府一案,蓝家三夫人中驱魂术之时,当初你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你一个十余岁的不会武功的平凡孩子何以能从中了驱魂术的蓝家三夫人手中逃脱?三夫人的‘婢女’,也就是那个都桓,早在那之前,我就与他交过手,他是个男人,一个武功内力修为都在我之上的男人,你这个不会武功的孩子却轻易能从这个武功高强的狂魔手中逃脱,却告诉我他是不小心碰到了化尸粉死的。呵呵,若是我没猜错,他是自杀,对不对?那个孩子喜欢爬树,喜欢在树上睡觉,每天都会爬到树上等待一只鸽子的到来,逗弄一番,其实那个孩子是在等信,等一份很重要的信。你何尝不是一直在骗我?”他从怀中摸出一张早已被揉烂的字条,递在美仁的眼前,那字条上赫然写着“紫玉山庄”四个字。

    “你……你……竟然什么都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会武功,他早就知道她是装的,只不过不揭穿她而已。

    一刹那,熊熊怒火瞬间爆发,狂炽焚燃而起,美仁手中的剑柄灼烫起来,所有的气力全数化作怒火,猛地将剑向前一刺,刺入了向昕的皮肤里。

    “唔……”被眼前猛刺入来的一剑所震摄住,向昕没有料到,他与她之间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手心猛然被一股巨力震开,美仁被迫松了手,连连向后退了数步,向昕以内力震开了她。

    “呵呵呵,是的,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我一直无可救药地爱着一个曾经身形看似小孩模样的女子,我宁愿相信那个女子只是个孩子,宁愿相信她纯真无邪,宁愿相信她只是很顽皮,愿意守着她,等她长大,我告诉自己那是我向昕将娶的女子,今生今生都会珍爱她……唔……”向昕说着,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以手中的纯钧剑支撑着,半跪在地。

    美仁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嘴唇微动,说不出话来,眼眸的色彩也在逐渐变淡,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她不敢相信,她居然将剑刺进了昕大哥的胸膛。

    “昕大哥,我……”她往前迈了一步,又矛盾地顿住。

    怡素知道美仁心软了,大喝一声:“怡符衣,你不可以过去!”

    只要向昕一日不死,都始终会追着她,这个她最痛恨的丫头可以救她一次,但不能第二次、第三次都救下她,她的命终究有一日不保。

    “你别被他骗了,他根本不爱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一直就是在利用你。蓝家只不过幌子,是他的一个借口,他的目的是在于报复明家,就是他害得明家尽毁。”怡素道。

    “你满口胡言乱语。”向昕怒道。

    “我没有胡说!怡符衣,你我都知道,他娘为了享尽荣华富贵,抛夫弃子,跟了当年的秦王。而将他娘献给秦王的,就是你爹明经堂。就是因为这事致使他爹跳河自杀,他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所以他发誓要报仇。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对付明家,你不要听他的话。”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才平复下来的美仁忽然间抱住了头,她的头又开始撕裂般疼痛开来。

    向昕忍着痛,他冲向美仁抱住她,急道:“美仁,你怎么了?”

    怡素彻底慌了,可身体还不能动,她已经拼命地移穴换位了。

    怡素不知道为何美仁会突然变成这种样子,但怡素知道,只要刺激了美仁,她就会神志不清,甚至发狂。她就是要她神志不清,她就是要她发狂。

    于是,她拼劲全力大叫起来:“向昕,你这个浑蛋,你这个骗子,你放开她。怡符衣,你这个傻子,他是骗你的,他根本就是骗你的。若是他和蓝希凌那夜没什么,为何他一定要杀了我不可?因为我知道他全部的丑事,我若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抱着痛苦不堪的美仁,向昕不能忍受她一心保护的妹妹在这种时候还在歪曲事实,不断地刺激她,当下怒道:“怡素,你给我闭嘴,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就杀了你。”

    “哈哈哈,怡符衣,你听见没有,他心虚地要杀我,你听见没有?”不顾一切地大笑着,这时候怡素根本不怕向昕,这两个笨蛋,最好一块去死,她又骂道,“怡符衣,你这个笨女人,你这个痴子,傻子。难道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吗?是你爹,是明经堂,他始乱终弃,抛弃了你娘。你娘离开明家的时候,还怀着你,可明经堂呢?在她走了之后,他娶了一个又一个。这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天一族里的女人都是受了诅咒,跟任何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永远不可能!”

    “你闭嘴!”终究忍不住了,捂着胸口,向昕捡起之前那柄差点刺穿他胸膛的剑,凌厉一挥。

    怡素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向昕的剑下,却见美仁就像发了疯似地狂啸一声,倏然张开如血如魔的双眼。凌空一道光芒,那柄从不离向昕手的纯钧剑不知在何时冲出剑鞘,快得让人看不分明,随着破体声的响起,这一剑却是刺穿了向昕的心房,整个剑没入了向昕身体里。

    “美仁……你是不是……练了什么魔功……走火入魔了……”向昕不相信她会突然发狂,伸手想要摸她的脸,“为……什么……”

    挥开他的手,两股清澈热流直涌出双眸,美仁狂笑着:“什么为什么?男人算什么?爱又算是什么?我天一族的女人本就无情无爱。向昕,你这个痴人,亏你娘还是连家人,难道她没有告诉你,遇到天一族的女人要离得远远的吗?明知道我是天一族的女人,你为何不躲得远一点?想想你爹是怎么死的,想想你娘走的时候是不是很绝情?你居然还期待我会为爱而放任你伤害我最亲的人,哈哈哈,你简直是痴人做梦……我们天一族的女人最不需要的便是爱。”

    “怡符衣,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我才不会死。我若死了,我娘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怡素看到了希望,就绝不放弃。

    眼中充满了惊怒,向昕的大掌,抚上了美仁的右手,骨节泛白的手指在她的纤手上握了又松开,复又紧握。

    向美仁,像美人……

    原来,她的真名叫做怡符衣,是怡家的女儿……

    呵呵呵,美人纤手如玉,如玉一样光滑,却如玉一样冰冷……

    他怕是不会再有机会握住这样冰冷的双手了,因为他没有听娘的话……

    “怡符衣?呵呵,我会生生世世都会记住这个名字。我从不后悔没有听娘的话,呵呵呵。”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容,温暖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向昕大力地握着美仁的双手,咬着牙,凑近她的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轻道,“你一定会后悔的,出卖明家的不是我,是你的‘好妹妹’,我以我的性命做赌注,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你还是会杀了她……”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美仁挣脱开向晌的大掌,惊慌失措地拔出了剑,连退了数步,握着纯钧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铛”地一声,剑从她手中滑落在地,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又开始袭来,身体软软地滑下,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呻吟着。

    “我以我的性命做赌注,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你还是会杀了她——”向昕捂着胸口,身体在不停地晃动着,想要伸手去触摸她,可太过于虚弱的身体终于是支撑不住,顷刻之间,他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仰去……

    “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你还是会杀了她——”

    “终有一天你还是会杀了她——”

    “你还是会杀了她——”

    “会杀了她——”

    “杀了她——”

    “……”

    向昕的声音颤颤幽幽像寂寞的风回荡在山谷,让备受折磨的美仁从痛苦中一时间回过神来。

    “昕大哥——”她尖叫着惊慌地爬向崖边,坐在那块岩石之上,瞪大着双眸望着那绿荫葱葱的崖谷,山势陡峭,深不见底。

    昕大哥从这里掉下去了,怎么还有生还的可能。

    她不是存心要刺那一剑的。

    不是的,不是的。

    昕大哥他死了……她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被她亲手杀了……是她杀了他……

    为何他一定要这般的死脑筋,她不是想杀他的,放她们走了不就好了?明家的事都已经完了,连朝廷都不再追究了,他为何还要那么执着?都怪那个蓝希凌,若不是她缠着他,他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下场。不,要怪也要怪他自己,一直以来以为他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不近女色,可是呢,结果他还是会骗人,与那个女人纠缠不清!他根本就是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还口口声声地欺骗她,甚至为了那个女人对她动手。

    悦姨说的没错,怡素也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没有一个——

    忽然漂来一片云海,骄阳当空,整个太白峰顶犹如一座孤岛,茫茫云海遮住了美仁的视线,她惊恐地挥散着那团白雾,大叫着:“给我走开!走开!不要!走开!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天下间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向昕,是你先对不起我,是你先变的心,错的是你,是你,是你——啊——啊——”

    伏在在悬崖边,美仁发泄了很久,口中声声怒斥着向昕,却怎样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悔意与痛苦。

    “呵呵呵……”这一刻,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在悲伤,可是心真的很痛,就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而那个剜了她一刀的人却又是她自己。

    昕大哥,为何你要那么傻,为何都不还手,为何?如果你还了一招,结局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

    为何都不还手,为何……

    她不是存心要害他的,她是失了神志才会错手刺下那一剑的,如今她已经很难自控,或许有一天,她会发了狂,像都桓一样杀了自己。

    “昕大哥……昕大哥……昕大哥……昕大哥……昕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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