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花满堂-陶然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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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不知不觉中,已到了目的地。

    回过神,美仁瞧见景升已然立在了车下。

    弯着腰,美仁钻出车厢,抬眸看清了眼前的这座宅子,若拿女子作比,明家是大家闺秀,那这座宅子便是小家碧玉,漆黑的匾额上书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陶然居”。

    “先下车吧,以后有机会慢慢欣赏。”景升说着,出于礼貌地伸出手去要扶美仁下车。

    望着景升衣袂飘飘的正立在面前,美仁挑了挑眉,思忖以后难道要一直与他动不动就言语不和针锋相对?

    盯着景升那只修长好看的左手,美仁咬了咬唇,含糊地道了一声:“你抱我。”

    声音很小,犹如蚊子哼一般,但景升依旧是清清楚楚地听清了那三个字。

    其实话一出口,美仁便有些后悔,她真的是越来越下贱了,可是天一族的女人有谁不下贱?

    片刻后,美仁只觉得身体忽地一轻,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月牙白色衣襟上的绣纹,再抬眸,便是某人刚毅的下颌和好看的唇线。

    没由地脸上一热,她没想到他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抱起她。

    抱就抱,反正她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大家闺秀,羞涩含蓄的三从四德从来就不适合她。双臂很自然地攀上他的脖子,紧贴在他的胸前,享受着这一摇一晃的舒适感。

    “哥,我等了你很久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孰料,下半句就变成尖锐的高叫,“她是谁?”

    明景璇?美仁缓缓睁开眼,瞧见了眼前这个比以前相较明艳装扮的女子,正是明景璇。呵,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第一个送上门的竟然是她。

    头自然的往景升的颈间靠了靠,她换了一副楚楚动人的表情,抬首轻声细语:“景哥哥,她是谁?”

    微微眯了眯眼,景升垂眸盯着怀中这个前一刻还是只野猫,这一刻却是只绵羊的女人,轻皱了一下眉,嘴角微动,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忘了?哦,那晚上好好再重温一下。”

    什么跟什么?明明说的是另一码事,这个男人,居然以这种暧昧的言语扯上那档事……她真是服了他。伸手摸向他的腰间,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捏了一把,虽然没有见到预想的表情或是语言,但报复了,她也觉得舒服了。

    “向美仁?居然是你。我早就猜到你是女的,没想到真是你这个狐狸精。”景璇大声叫着冲了上来。

    “景璇!”景升出口怒喝。

    美仁斜睨了一眼,道:“你是谁啊?出口就伤人,小心祸从口出。”

    “你——”景璇方要反击,只见景升皱了皱眉,断了她的话道,“够了,别闹了。二哥这几天都很累,想好好休息,若是你闷得慌,找人陪你去西湖泛舟。”

    “哥,我——”

    “有何事稍后再说可好?”景升说着,转首便对一位中年妇人吩咐着事,随即便抱着美仁向后院步去。

    景璇虽心有不甘,但见景升一脸疲惫,咬着牙,狠跺了两脚,带着丫头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进了一间厢房,景升将美仁轻轻地放在精致的雕花床上,双臂支撑在她的两侧,将她困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四目相对,如此近距离地挨着景升,美仁心猛烈地跳动着,一张一缩,咬了咬唇,思忖着既然都到了这里,如今都成了这副局面,她还有什么好羞耻的。

    “她不是嫁人了吗?怎么还会跟在你身后?”想到离开京城的时候,听到某位大婶嚼舌根,也不是空穴来风,怕是他明知道与景璇不是兄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想起来了?”景升弯了弯唇角。

    “你知道的,虽然我与她身上都流着明家的血,但我与她就是八字不合。谁料着能在这种地方再见到她,哼,还是那样口不择言,她迟早会被她那张嘴给害死。”美仁冷冷地抛下这句话。

    “别这样刻薄,景璇她很无辜、很可怜,也很脆弱,她没有你那么强势,亦不会像你可以绝处逢生。爹当初强逼她嫁到江南,是不想她也卷进那场叛变之中,可是我们谁都没料着这样的结局。消息传得很快,没多久对方便知道了明家的事,为了不惹祸上身,他们对外宣称景璇身染重病去世,实则是将她给赶出了家门。还好他们总算有良心,当时没有报官,否则如今再见她,也许只是一个坟头。待我找她的时候,她一身褴褛,正和一群乞丐抢吃的。”景升道。

    听闻,美仁冷笑一声,这正是应了报应那句话。

    “昨日你累了一天,今日又赶路,好好的休息吧。”此话再度由景升说出口,极为暧昧。

    越想越觉得无耻可恨,美仁咬着牙,狠瞪了他一眼。

    景升不以为然地垂眼,如扇的睫毛遮了眼,红唇之处还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随即撤了身。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美仁在心中暗啐:真是个妖孽!祸水!眨个眼都似在勾引人。

    这时,屋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绿色身影,美仁惊愕地张了张嘴。

    只听来人戏道:“少公子对这厢房的布置可满意?”

    “侍书?”原以为离开了明家,再没机会见到这样的可人儿。

    “嗯,奉剑听说今日公子会到,去市集给公子买好吃的去了。哦,不能再唤公子了,应该叫小姐。小姐!”侍书俏皮地笑了笑。

    美仁心中一阵暖暖的,嘴角浮着浅浅笑意。

    “走,陪我出去走走。嗯,去市集,我们去劫住奉剑,给她个惊喜。”美仁起身,拉着侍书往外步去,她有重要的事要办。

    “可二公子特别吩咐过,您需要多休息,路途劳顿,小姐不觉得累吗?”

    又是累,美仁脸一阵燥热,随即轻捏了捏侍书的下颌道:“能见着你和奉剑两个大美人,就算是累死也甘愿。走!”

    侍书细心地为美仁披上了一件狐裘,美仁精致的小脸被衬得莹莹如玉,慵懒风情中含着一丝俏皮。

    杭州大街上,积雪甚多,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寂廖的空巷中。如今再不是身轻如燕,美仁费力地踩着松软的白雪,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形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一阵寒风吹来,让她冷得直打着哆嗦,突然间,脚下一滑,她不慎摔到在地,抓了满手的雪泥。

    侍书尖叫出声,连忙伸出手要扶起她。她挥了挥手,望着自己手上沾的雪泥,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如今她连在雪地里走路都会摔倒,甚至还需要别人去搀扶。

    她真的是个废物了。

    “小姐,你没事吧?”侍书很担心。

    深呼了一口气,她拍了拍手中的雪泥,艰难地爬起身,若不是有侍书搀扶着,怕是她又要摔倒了。

    “谢谢。”

    穿过巷口,二人很快地见到了奉剑举着伞的纤瘦身影,正如美仁料想中一样,奉剑一见到她便激动地大叫着扑了过来。

    回首想想,侍书与奉剑算是她人生中唯二的朋友。

    原来她是这样的孤独。

    三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儿,买了好些东西,在路遇一家药铺时,美仁在店前顿住了脚,道:“你们俩在这等我一会儿。”

    “小姐,你不舒服吗?”奉剑关心道。

    “嗯,只是觉得这天太冷了,身体太寒,抓些药回去调理调理。”美仁淡淡地应着,便走进了那药店,不一会儿便提着几包药出来了。

    一脸的沉重,美仁又带着二人买了两坛酒,方尽兴而归。

    找来倚笑楼里姑娘们最常用来避孕的方子,让下人依样熬了端给自己。坐在桌前,美人望着眼前这碗黑而浓稠的汤药,端起,递至唇边,在闻到那股子苦味,她又将碗放下。

    不想喝,她最讨厌吃药了。是不喝不行,她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去主动勾引景升,若是她还会那样,那么这药就一定要喝,赔上自己就够了,不想自己这场斗争中还要再赔上一个孩子。如今,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一定要见到明经堂,问清楚当年的事。

    再次端起那碗药,她捏住鼻子,闭着眼,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真的好苦!幸好奉剑今日有买了好些吃的,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蓦地,景升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我听侍书说你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昨日受了寒?”

    一听到他提及昨日,她便有些恼羞,她就知道侍书与奉剑会什么都同他说,她很镇定地转过身,挤了一丝笑意,讽道:“那侍书是否有同你说,如今的我连滑倒在雪地里都需要人搀扶?”

    蹙了蹙眉,景升将一把琴轻轻地放在桌上,手抚开那包裹的绸缎,抚上那琴,轻轻以指拨动。

    瞧着那把琴,似曾相识,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一直听不到声音,背着烛光,美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他是在生气还是怎么着,借着烛光,她仔细地看那琴,竟是清风。

    “这把琴还在?”美仁没料着,明家被抄家之后这把琴居然还在,她兴奋地抚摸上清风,连声惊叹,“居然还在,居然还在,天啊!”

    忽然间,景升的大掌覆盖在她的纤手之上,道:“今日有没有伤着?”

    “嗯?”惊觉她的手正被他紧握着,脸一红,她尴尬地速迅抽回手,道了声,“没。”

    手中一空,景升心中一阵失落,静静地在桌前坐下,望着那个空碗问:“不舒服,怎么不找大夫?”

    “哦,没事,只是怕会伤风,事先防着点,虽然失了武功,没以前那样厉害了,但抓几贴药我还应付的来。”

    “你还是像寻常姑娘家那样会好些。”

    像景璇那样的寻常?若真是这样,她宁可被《天一圣经》折磨至死。她直接说:“不要。”

    “听说奉剑说,你今日有用树枝乱挥?”

    “乱挥?我哪里是乱挥了?我是心有不甘,我花了十年苦练的功夫说没就没了,你说换作是你,你甘心吗?”

    “只要心中无欲无求,做一个平凡的人,怎样都是甘心的。”

    “那是你傻。等某一天,你要是像我这样成了一个废人,就不会这样想了。”

    “又在胡言乱语,明明好好的。”景升板起了脸。

    “我这样叫好吗?我觉得倒像是生不如死了。”美仁说出心中一直来的感受。

    景升沉默了。

    “对了,那天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会突然举剑对着楚军?之前你不是派明飞去寻楚王了吗?我知道,你大哥和鱼三叔都身故了,那你爹和景承呢?为何都没有见着?”美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从昨日到今夜,她都没见到明经堂和明景承。

    景升的脸色一黯,半晌方道:“楚军遭人出卖。”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已经道出了那场叛变的失败原因。

    景升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将那日情形大致说了遍,他被幽禁在明府大半年,直到某一日才还了自由,但是从那日起,便是他为赵恒效力的开始。

    美仁知他是为了保全明家,保全楚军才会这么做,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随即眉头越蹙越紧,因为他说他还没有找到明经堂和明景承。

    “为何,你可以找到我,却找不到他们?这一年多来,你都在做什么?”美仁的语气很急,明显带着不满。该死的,一年多了,就算明经堂不是他亲爹,他也没必要这么绝情。

    双眉紧拧,景升盯着她看了半晌,方道:“收起你脑中的那种想法。你与他们不同,你不是朝廷下了皇榜四处通缉的要犯,你做的许多事都是有迹可寻。伴君如伴虎!楚王虽能令当今圣上撤了那张通缉令,不表示圣上就一定会放过明家。我宁可短期内寻不着他们,也不要在我寻着他们的时候,就连累着他们即刻送了命。”

    美仁一时语塞,他说的没错,皇家最无情,她相信赵恒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明家,就算赵恒肯,他身边的那些臣子亲信难免不吹风。

    “抱歉,我只是……算了。”她咬了咬唇,连忙换了个话题,“这里是明家的产业?以前怎么没听过。”

    “不是,我同皇上要的赏赐。”

    又咬了咬唇,美仁没料着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她轻哼一声:“看上去不错。”

    “嗯。”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美仁垂下头,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裙。

    许久,景升哑着嗓音,道:“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哦……”美仁轻点了点头,直到景升离开,一颗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可又觉得空空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美仁开始过着锦衣玉食,无聊又无趣的千金小姐生活,呵,是可笑,可如今除了这样的生活,她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景升一直都很忙,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美仁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好奇地追随着他,好奇他每天都在忙着什么,只可惜每次都是偶尔的匆匆一瞥。她见着他身边总是跟着另一名看似跟班的高壮男人,心下好奇,后来她问了侍书奉剑,才知道他身边的那人叫陈珏,再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明飞死了,是被赵恒赐的毒酒,而端那杯毒酒给明飞的是景升。

    那个成天被她欺负得哇哇叫,却依然喜欢和她比武的明飞,居然也成了这场皇室斗争下的牺牲品,这让她没由地难过起来。她有些能够理解景升了,这男人这样活着,很累,无论是心还是身。就像她一样,他是为了别人,为了亲情在活,而她,也是为了别人,却是为了仇恨在活。

    不经意间,她发现她与他,居然是同一种人。

    这两天,她都会去倚笑楼附近的茶楼坐着,手中抱着一个暖炉,对着“倚笑楼”那块匾额发呆,从清晨坐到黄昏,忘了时辰,直到侍书和奉剑将狐裘披风披在她身上,催着她回去,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昨日坐不住了,她冲进倚笑楼,但被两名龟公恶狠狠地拦在外面,还遇上了几名嫖客把她当作新来的姑娘,对她上下其手,幸好有人认识奉剑与侍书是陶然居的人,那些人才吓得放了手。因此今日,她只能包下倚笑楼附近茶楼的一间雅室,静静地望着倚笑楼里的姑娘迎新送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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