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靠在燕归来的怀里，一路在马背上颠簸，夏莲不记得自己睡过去多少次了，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的风寒似乎已经退去，就算疲倦不减，她还是能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在昏昏沉沉，反而是越来越清醒了。
回光返照？
“你坚持一下，我想我们可以赶上长安城城门关闭的时间了。”
听到了燕归来不急不缓地说着，夏莲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问道：“我们似乎没有走很多天吧，怎么会那么快？”
燕归来没有说话，虽然他为了保住夏莲的命不惜对她下蛊，否则夏莲的病怎么会好，而且在夏莲昏睡的时候，他是抱着夏莲飞行的，然后在预计夏莲快醒来的时候再到驿站买马，夏莲本是富家千金，三步不出闺门，哪里懂得看马，也没有发现胯下的马早已经换了好几匹。
夏莲的身体内有蛊，燕归来要控制她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他不忍，也不舍。
夏莲知情识趣，看见燕归来欲言又止，便不再追问下去，反而是轻巧的换了一个问题：“我们提早到长安去，不就要提早进宫了吗？”
“我们不会提早进去，因为我们要在长安先住上几天，我想让你先见一见安晴。”
听到了燕归来的话，夏莲的心颤抖了一下，去见一见安晴，这已经是她劫后余生的唯一心愿，她真心感谢燕归来的仁慈，可是她突然发现，如果她看见了安晴又要如何解释自己被救，又要如何解释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安晴会不会怀疑燕归来这样帮助她是否不安好心，又会不会为他们的计划带来变数呢？
“归来……”夏莲轻轻的开口，她也很喜欢燕归来这个名字，当然她唤得如此亲密，这都是燕归来要求的，“你是否通知了我的夫君，说要让我们相见呢？”
“没有。”让夏莲提早到长安去不过是一时兴起，所以燕归来并没有想太多，反正最后只要他按照灵绯的安排把夏莲送到皇宫去伏法，自己得到皇帝的宠信，其他的事情灵绯也不会过问太多了，所以他还有时间，尽管只有一点点。
“那么我不要去见他。”
“为什么？”燕归来吃惊的看着怀里的人儿，虽然他努力保她不死，可是将来他还得受多少的苦头他心里明白，所以他想完成的她的心愿，燕归来认为，与安晴见面便是夏莲的心愿，再说那天在秦淮河旁他也明白到安晴的心理也是惦记着夏莲的，难得两情相悦，又何苦不愿相见呢？
“因为我不想。”往燕归来的怀里再缩了缩，夏莲的动作显得过于亲密了，这是她第一次除了安晴以外如此靠近一个男人，甚至对方或许不是人，“我真的不想见到他。”
她不想，不愿，不忍。
她不想然安晴知道她已经不干净，她不愿意安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皇宫送死，她不忍安晴伤心，所以她情愿自己寂寞便可，默默地为安晴奉献自己最后的力量。
“我不明白……”作为蛊兽，他的确跟随在灵绯的身旁留恋人间，只可惜他却最终不是人，人的情感他不懂，也想不透。
“有一些感情是你心甘情愿的付出，却不奢望回报的，或许到你明白的时候，你就是人了。”
“那么我不要当人，我要的我都要得到，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付出，不求回报。”
燕归来说的斩钉截铁，夏莲也不反驳什么，其实她就是因为燕归来不是人所以才会感到安心，人是一种口蜜腹剑的动物，他们善于说谎，善于算计别人，也非常残忍，可是燕归来不具备这样的特点，所以夏莲很安心，因为她觉得，燕归来是不会害她的。
“皇帝不会比我们早回来长安，那么在皇帝回来以前，你想去哪里？”停下了马，燕归来如此问道。
自从轻魂答应了焫隆的提议以后，焫隆也顾不得皇帝的身份了，下令要大家一路不要停顿，而是直接回宫。坐在马车上的人自然是没有感到疲劳，只是可怜了那些跟随大队出宫的宫人罢了……
“你在看什么？”
听见了主子的声音，小宫女连忙从马车的车窗外收回了视线，轻声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猜想再过一会就会有小村庄了。这里虽然是官道，可是每一处驿站之间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所以便会有着一些小村庄在附近，以便为来往的路人提供一点粮食的补充，以此来赚取一点生活费用。”
轻魂缓缓的点头，然后瞟了一眼那双脚已经缠上了绷带的小宫女如意，这个小姑娘在轻魂刚入宫的时候就与轻魂同房，虽然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情，可是在焫隆让她选择一个近身宫女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在随行的宫女之中选择了如意，这不仅仅因为她们曾经有同房的情谊，还因为如意那双脚已经起了水泡，实在不能行走，可是焫隆生怕路程还一度耽搁，于是下了命令，跟不上大队的人一律处死，所以轻魂可怜如意，便命如意为近身宫女了，若非轻魂的意思，如意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宫女怎么可能和皇后娘娘同一马车，甚至得到了御医的医治？
轻魂的恩情，如意很明白，而且在她第一眼看见轻魂的时候心里也认为，这么美丽的人儿怎么可能会一辈子当一个奴婢呢？只是如意虽然在皇宫之中长大，只可惜依然心性单纯，所以当时也没有去刻意讨好轻魂，可是却反而给轻魂留下了印象。当时轻魂初初入宫就可以为皇帝磨墨并且侍候于御书房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宫人去巴结轻魂，只怕轻魂现在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却记不起那些巴结过她的人是谁吧？
看着如意总是在走神，轻魂也不再说什么了，马车里虽然舒适，可是却很无聊，不过轻魂也并非是一个好动的人，她就这样和如意两个人坐在马车之中，偶然说上两句话来打发时间。
焫隆在另一辆马车上，即使在旅途之中不需要上朝，可是堆积如山的公文总以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速度以及方式送到这队伍之中，然后由李公公交给焫隆，虽然那天在客栈之中李公公差点惨死在焫隆的刀下，可是现在看来两人却相安无事。
收回了思绪，轻魂背靠在软垫之上，伸手接过如意递过来的茶杯，可是她的手还没有触上茶杯，如意却因为马车突然踉跄了一下，使得她没有握紧手中的茶杯，茶杯跌翻的时候溅出来的滚烫的茶水正好溅上轻魂伸出的手来。
“奴婢该……”
“死”字还没有出口，如意的嘴边被轻魂伸手捂住了，然后轻魂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那么大声若是被别人听去了必定传到皇上耳中，如果仅仅是砍了你就算了，可是皇上最近善于迁怒他人，只怕会株连九族。”
“不要、不要！”如意连忙摇头，“奴婢家的那条小村子就在前面不远，皇上株连九族的话不就是血洗奴婢的村子吗？”
“所以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你要冷静一点，求饶并不是上策。”轻魂捡起了茶杯放回了小茶桌上，刚才她的手的确被茶水烫着了，可是很明显的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而手背上的痛感也瞬间消失了，只是……背上的那个胎记却依然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谢谢娘娘的教诲，奴婢知道了。”如意看着轻魂，心里敬佩的很，轻魂不仅仅美丽聪慧，而且心地善良，否则换作别的主子，大概已经直接把她推出去砍了，哪里在原谅她之余还为她保密？
“对了，你说前面不远就是你家的小村子吗？那么你想不想回去看看呢？”轻魂不过是一时兴起，因为她心里并不希望尽快回到皇宫去，她并不喜欢皇宫，因为在她的眼里不管哪一处皇宫其实都是一个囚笼，她已经在蔓华的囚笼之中度过了十年，为何现在又要急忙的跳进第二个囚笼去，甚至要在那里度过一辈子呢？
别人说宫外繁花似锦，她过去并没有来得及看，所以现在不如就抽点时间出来看看囚笼之外的世界？
“回娘娘的话，奴婢家的村子就在前面不远，奴婢猜想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去到。”一提起了家乡，如意就忍不住笑了，因为她这样的小宫女在没有专门侍候哪一个主子以前需要轮流才可以出宫与家人相聚三天，然而她上一次出宫已经是六年前，那个时候她才十岁，是跟着那是一个同乡的老宫女出去的，现在再回去，也不知道爹娘还认不认得她。
看着如意一脸期待的神情，轻魂突然觉得可以和家人相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只可惜她已经没有家人可以去相聚了，想到这里，轻魂不禁沉下了脸色。
看见轻魂变了脸色，如意心下一惊，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低下头去：“奴婢多言了，请娘娘恕罪。”
“没关系。”轻魂淡淡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你下去给李公公带个话，就说我想要在前面的村子停下来休息一下，让他告诉皇上。”
轻魂的这番话并不是要询问皇帝，反而是像是命令一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意心里觉得不妥，可是也不敢说些什么，连忙点头，并且趁着着马车因为刚才一踉跄而停下来的空档，下去找李公公去了。
刚才因为路上有大石头使得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然而焫隆还没有来得及生气，李公公就带来了轻魂的话。本来焫隆就没有想过在那些小村庄停留，只不过既然是轻魂的要求他也不阻止，只是当他所乘坐的马车靠近村庄的时候便遥遥听见几个小孩子在唱歌……
已经是十一月，深秋将过寒冬将临，焫隆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寒意，毕竟马车之内非常舒适，还放置了暖炉，所以焫隆并不知道车外竟然已经这么冷了，又或者这条小村庄离官道也有点距离，在焫隆眼中已经是“荒山野岭”了，所以才会那么冷吧。
虽然一个大队伍已经在村子的门口停下来，可是似乎并没有惊动这小村子所有的人，因为来这条村子是突然决定的，所以在前路负责打探开路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在这小村子里安排好一切，所以即使焫隆已经下了马车，还是可以看见有不少小村童三五成群的在玩耍，口里依然唱着童谣。
“菊花开，霜来啦。采菊花，泡甜茶。花落下，龙升天。求天公，渡苦难。天不仁，月如霞……”
焫隆本是平静的神色在听见那些小村童口中所吟唱的童谣以后顿时脸色大变，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死死的盯着那在村间奔跑的村童。
或许旁人并不知道焫隆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可是那站在焫隆身后的李公公却心里明白，正因为他知道焫隆变了脸色的原意，所以他心下一惊，虽然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无从出口，因为他知道，这首歌纵然只是一首普通的民间童谣，可是绝对不能在焫隆的面前唱！
焫隆的母亲是菊妃，然而焫隆是金龙，是天子！这首歌表面上并没有对焫隆有什么不敬的地方，可是却大有指桑骂槐之意，首先焫隆因为心痛生母，在皇宫上下所以人都知道要禁止喝菊花茶，禁止一切有采菊花、折菊花之意的东西，因为这一切在焫隆看来仿佛是在侮辱他的母亲一般。再说这首童谣甚至有什么“龙升天”，“天不仁”的字眼，岂不是在暗示焫隆为帝不仁？
就算这首童谣已经在民间流传多年，更不是本朝所作，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焫隆还没有进一步的反应，那在后面的如意却得到了轻魂的同意，满心欢喜的跑向了村子，甚至没有发现焫隆已经从马车下来。因为焫隆一言不发，所有也没有人去责怪如意什么，只是任由如意跑进了村子去。
焫隆冷着一张俊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站在一旁的李公公却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那在后面一辆马车的轻魂，轻魂并没有从马车上下来，可是却让自己的近身宫女跑进村子里去，也不知道她在按什么心思……
焫隆并没有说什么，负责在前头打点的侍卫在如意的帮助之下找来了村长，村子里的人得知过路的大队竟然是皇帝回宫的队伍，甚至皇帝已经来到了村口，于是便召集了全村子的人一起到村子口去跪迎圣驾，整一个动作也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皇帝的威严在民间也是可见一斑的。
看着转眼的功夫，村子里已经听不到村童的歌声了，这条村子上上下下一百来人已经全部整齐的跪拜在村子口，跪拜在焫隆的面前。村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看见焫隆冷着一张脸，连大气都不喘多口，生怕因为他们迎驾来迟，会让焫隆生气。
“皇上是否打算在这里歇息呢？”瞟了一眼那跪在村子身旁的如意，李公公便在心里猜想这里应该是如意的家乡，只不过轻魂为何要来这里他就不清楚的，因为他并不觉得轻魂是为了让如意回家乡而来的，因为焫隆也在这里，为了一个小宫女而改变皇帝的行程，这简直就是笑话，可是如果轻魂并不是想让如意回家，那么就是……借刀杀人！
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轻魂所在的马车，李公公然后便向焫隆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去。
焫隆并没有深究轻魂为何要来这条小村子，然而那个小宫女又是谁，他的脑海里只是回响着刚才那些小村童所唱的童谣，他甚至没有理会李公公，而是朗声说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
村民们都站了起来，不少村童躲在父母的身后好奇的大量着面前衣衫华丽的皇帝，这是皇帝啊，他遥远得就如神话传说之中的仙人一般。
“刚才你们所唱的童谣是否可以再唱一次？”焫隆看着那些小村童，如此轻声说道。
村民们并不知道焫隆为何对这些民间童谣有兴趣，可是这是让自己的孩儿在皇帝的面前献艺的大好机会，说不定以后很有可能平步青云呢？所以村民们都把自己的小孩子推到了皇帝的面前去。十来个年纪大小不一的村童们站成了一排，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唱歌。
村童们多少也有点怕生，更何况面前的是皇帝？一旁的如意也害怕这些村童闭口不唱会惹怒皇帝，如是她便上前对那些村童轻声说道：“你们唱吧，唱完以后姐姐给你们买冰糖葫芦。”
村童们一听，便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开始唱了，有了第一个人便有第二个人，然后所有的村童都开始唱了。
“菊花开，霜来啦。采菊花，泡甜茶。花落下，龙升天。求天公，渡苦难。天不仁，月如霞。日安生，天晴啦。善恶报，总有啊。虎狼逃，国如家……”
“够了。”焫隆淡淡的开口，打断了村童所唱的童谣，他的脸色似乎并不如刚才那么苍白，以致旁人猜想不出他接下来会说这样的话，“谁教你们唱这首童谣的？”
村童们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焫隆的话。
“回皇上，这首童谣已经在民间流传多年，奴婢也会唱。”如意轻声地回答道。
瞟了一眼如意，焫隆的视线却落在那位老村长的身上：“你作为村长，岂可知道这首歌到底来自于何处？”
村长犹豫了一下，然后连忙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皇上，草民隐约记得这首童谣是多年以前一位公子路过本村的时候教了我们的，听说这首童谣已经在民间流传多年，甚至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唱法。以前也有不少旅人路过本村是投宿，他们之中知道这首童谣的人更不在少数。草民认为这应该是前朝已经开始流传的……”
“如果是前朝，这岂不是一个预言？”焫隆冷笑，打断了村长的话。
村长连忙低头，他并不是文人雅士，也不懂童谣中有什么冒犯了皇帝的地方，只是他觉得皇帝并不会就此息事宁人。
“你还记当日教你们唱这首童谣的那个人叫什么，长得怎么样吗？”焫隆如此问道。
“回皇上，年隔多时，草民不记得……”村长吞了吞唾沫，恭敬地回答。
“那么之后会唱这首童谣的人，你还记不记得是哪些人？”
“除了本村的人，草民不知道……”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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