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根本都不看小王子。
小王子心中一惊,知道林芳那里出了差头儿,也不好揭破,笑毕扬声道:
“真的就没人肯杀了他么?”
身后竟没人应声。
有人心想:有倒是有,可杀得了算啊!
阴山圣母脸上挂不住了。
只因林芳是她徒弟,分明小王子发出了让她动手的信号,她却佯装不知,这如何让她向小王子交代?
阴山圣母一抖拂尘走出人群,沉声道:“待贫尼领教你几招!”
梅剑痴接声道:“他说得不错,人在我们手里!你就朝我们要吧!”
走上前来,又道,“他不是侠义道中人,在此最有资格出手的是我!”
阴山圣母冷道:“你可是‘邪剑’?”
梅剑痴掏出怀中的宝剑“情人”,道:“正是!”
阴山圣母道:“好!贫尼就会你一会!”一抖拂尘震出丝丝缕缕的劲力向梅剑痴甩了过去。周遭的人已感到拂尘上劲风的侵扰,甚是凌厉霸道。
梅剑痴不退反进,短剑一划,青芒毕现将拂尘甩出的劲力化解。
青芒旋即袭向阴山圣母前胸。
阴山圣母收拂尘回护将青芒震开,但青芒又一跳直取面门,变速之快实是匪夷所思。
人们根本看不见人影,只是看到闪动的青芒。实则人已化入青芒。
阴山圣母险之极也避过青芒,拂尘急抖去缠裹那青芒,但青芒陡的大炽,拂尘丝竟被青芒斩断四飞,击到人身上便像一片片碎刃利刀。
阴山圣母手上一轻,青芒顿然消失——消失在她的胸膛里。
一声惨叫,身形后飘,一头栽倒在地。
仅六招,梅剑痴就杀了享誉江湖四十年的一代宇内高手阴山圣母。
“师父!”林芳惊叫一声起身扑向了阴山圣母,抱起师父声泪俱下呼喊,“师父,师父!……”
阴山圣母吃力在握住林芳的手,声音微弱道:“为什么不出手?”
林芳哭泣道:“我刚刚知道……我已怀了他的孩子……”
阴山圣母道:“那你就真心跟了他吧,为师也就放心了。
“师父现在才知道,这次出山为你师姐报仇……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手慢慢松开,眼睛慢慢闭上了。
“师父啊!”林芳抚尸恸哭。
小呆惊得目瞪口呆,一惊“小翠”竟是阴山圣母的徒弟;二惊梅剑痴武功如此了得!
小王子冷道:“没人肯杀小呆还没人杀了这‘邪剑’么?!”
人影一闪,一位黑衣老者掠向梅剑痴,也不答话抡掌就拍,冷寒之气骤然波及四周,邻近的几盏灯烛为之熄灭。
青芒又现直迎向那老者的掌风。老者急忙收掌变招,一式横斩,掌势变成刀势。
青芒竟不回避依然直取老者前胸,所击之部位及是非回护不可。
老者闪身避开抡掌又砍。
这样青芒却抢上先机,趁势急旋,隐没于老者掌间。
老者惊叫一声飘然跃开,一只手掌自腕而断,掉在地上。
老者近前捡起那手掌,身形一掠,飞身掠出了大殿。
有认得的知道这老者正是冷煞。“害世七煞”仅有他幸存,现又被梅剑痴斩掉一只手掌。
梅剑痴在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里连胜宇内两大高手,立即震慑了众人。
连少林寺众僧及侠义道群雄也想不到他武功间如此精进!
令狐英沉声道:“不知谁肯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自当感激不尽!”
小王子部下都是花钱收买来的,他自然可以颐指气使,但令狐英对这些老怪物却不得不客气了。
但这些老怪物仍然不肯买他的账。一则他们忌惮武天涯,虽知他受伤又中毒,焉知现在不已经痊愈了?
二则他们意在夺取“归天琴”,不想为了令狐英真的舍命苦拼。
而且在场的人多,互相依靠观望。
也毕竟有面子上挂不住的。祁连山赤火洞烈火神君大喝一声:
“待老夫领教他几招!”昂然走出人群。
蓦在此刻,殿外轰隆、轰隆传来几声巨响,满殿为之震惊。
“轰隆”,又是一声震天大响。
澄明大师未曾开口,净心净慈已飞掠出殿外去了。
梅剑痴对烈火神君道:“尊驾又是何方神圣?”
烈火神君傲然道:“祁连山赤火洞烈火神君!”说着袍袖一拂,一股赤火袭向梅剑痴。
梅剑痴没料到烈火神君袖子里竟能喷火,一骇被那串火舌逼退四五步。
刚一站稳,烈火神君欺身而至,另一个袖子中又喷出一串火舌袭向梅剑痴。
梅剑痴急忙又闪身避开。
烈火神君的两胳膊上都带有喷火筒,按动机括便可喷火。
不明之人还疑为妖术,自然骇异。
他内功外功轻功俱已达宇内高手境界,但不想无益地损耗功力,只想卖弄一下看家绝技应付一下令狐英的求援。
于是他见梅剑痴闪避,得寸进尺,双袖连挥,火舌交替喷出,把梅剑痴逼退数步,突然梅剑痴单掌虚空推出,一道耀眼赤光袭向了烈火神君。
竟然是用“雷电神功”摧动击发的“雷电掌”。
烈火神君并不想与他对掌比拼功力,身形向后一个“云里翻”,躲过梅剑痴的掌力,身形落地道:
“真乃后生可畏!佩服!佩服!”站到令狐英身后去了。
“他心中暗想:我还出面比划比划呢,这么多人尚有一招没出的呢!
小呆见梅剑痴甫施“雷电神功”,心中更是惊骇!
就在这时,净心净慈回到大殿,两人来到澄明跟前,净心道:“禀告方丈,适才有‘雷氏三英’潜入寺内抢走了令狐小欣,炸死烧伤我八十余名僧众……”
澄明高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小王子对令狐英道:“令狐前辈,小欣姑娘全身被救,咱们再战无益!待明天再和他们理论!如何?”
令狐英道:“也好!带上尸首,咱们走!”
梅剑痴道:“不许走!”
武天涯道:“送客!”
武天涯对殿中情势已了然于胸,他知道对方来者都是宇内高手名宿,纵然自己一方人多,但精锐毕竟少数,倘若对方人人死战,败的还是自己一方。
现下令狐小欣已被抢走,再战下去确乎没多大必要。
况且明日可能还有大战,应保存实力。
太平庄和小王子两股势力此番夜闯少林寺可以说是撞了一鼻子灰。
好在“雷氏三英”乘殿外空虚将令狐小欣抢走,否则他们是一败涂地。
令狐英和小王子率众带着同伙尸首离去,净心净慈代表少林寺方丈相送。
殿内刚告平静,争锋又起。
小呆见燕小云和江玲已劝慰得“小翠”节哀不哭,又见小王子等人离去,便对澄明大师道:
“方丈大师,可否能给我们一家找间禅房歇身一夜?
“虽然寺中不留女眷,但她们实在无处可去,还望方丈大发慈悲!”
武天涯道:“便是我一夜不睡,也应给你们找个睡觉之处!
“方丈大师会破例招待你们一宿的。”
澄明大师道:“知客僧想必已给你们安排好了……”
小呆起身道:“那我们就回房休息了。”
“等一等!”梅剑痴冷道:“你们可以去,江玲得留下!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
小呆一怔,投目江玲,道:“老婆,原来你和他早有婚约?”
江玲道:“梅公子何出此言?我爱过你,但我还是决定嫁给他了。我们已经结婚数日……”
梅剑痴冷道:“你认为他的武功比我高吗?抑或他十分会讨女人喜欢?”
江玲道:“我说不清楚,总之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开心!”
小呆只觉这话好不受用,情不自禁过来亲了江玲一下,笑嘻嘻道:“真是好老婆!”
“欺人太甚!”梅剑痴忍无可忍,欺身而上,一剑刺向小呆。
小呆推开江玲本能转身出掌化解,急道:“你怎能这样?还兴和人家抢老婆么!”
梅剑痴恼羞成怒,一剑不中又刺一剑,一连刺了七剑,小呆的衣服片片被剑气削落,几乎赤光了上身。
一时火起抽出玲珑刀反击。两个人终于交手厮杀在一起。
这两人一交上手无异龙争虎斗。
劲气波及三丈之外,人们功力轻的只觉劲气刮面如刀,急忙躲避,功力高的也不得不运功相抗。
但见青芒和蓝光闪烁,倏合倏分,耀人眼目,两人以快对快缠斗不休。
青芒是梅剑痴奇剑“情人”。
蓝光是小呆的宝刀玲珑。
小呆自然施展的是“四美刀法”。
他并不经常使用这套刀法,更多的时候是用玲珑刀“借光反射”,或者是用掌。
只因他没有多少时候与人贴身厮斗。
今日连遇两大高手,迫使他不得不使用玲珑刀贴身近战。
如此一实战更加感到“四美刀法”妙趣横生,威力无穷。
虽然四招一气使出,但其中暗藏诸多变化法门。
似乎“贵妃”不但能“敬酒”,亦能“投怀、浣纱和拜月”,而“西施”不仅能“浣纱”,亦能“敬酒、投怀和拜月”,如此变化组合,妙招迭出、后势无穷无尽,甚至“四美”同时“浣纱”或者同时“拜月”了。
这样一来,便刀随心发,挥洒自如,似乎不仅仅是“四美”,而且刀下有千千万万个“美女”在曼舞,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别说旁观者眼花缭乱看不出端倪,竟连小呆自己也搞不明白,怎么这“四美”竟能变化出这千姿百态的招式来。
挥洒曼舞中只觉身心合一,飘飘欲仙,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只把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大是酣畅惬意。
梅剑痴大可与小呆匹敌,他武功底子本来就好于小呆,凭自己修的“电功”,昔年尚可与武尊、血魔这样宇内一等一的高手名宿对敌,此番经三先生亲授“雷电神功”和凌云叟点拨指导,武功日进千里,终至大成!
他天姿聪慧,本是武学奇才,对手愈强斗志愈盛,临战中善于随机应变,拆招破式心到剑到,浑然一体。
若非对方是小呆,但靠他的“情人”奇剑亦能在兵器取胜。
而小呆玲珑刀及亘古宝器,若是阳光灿烂之日或满月之夜在室外搏斗,神威发挥出来,甚至连旁观者也会受伤,只因玲珑刀的反射之光已把小呆所发功力提高数倍。
两人奇兵宝器,旗鼓相当,自然斗得不分高下。
两个人已斗到四百余招,但仍然丝毫不慢,只因两人功力深厚,绵绵如江海而不绝。
武天涯终于发话道:“住手!”
两个人蓦地分开,各自收功纳气,一齐投目武天涯。
武天涯道:“小呆,你以前真的不知道她与剑痴有过婚约吗?”
小呆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两个老婆还在乎少她一个?
“她被神手百戒逼得上吊自杀我救了她,她非要嫁给我不可,不的还上吊……”
江玲道:“他说的句句是实。请武大侠为我做主!”
武天涯对梅剑痴道:“事到如今,就算你杀了小呆,还能得到她的心吗?”
梅剑痴对江玲道:“想不到你这么薄情!”
江玲道:“只怪你太痴情了!”
武天涯对小呆道:“你领她们去歇息吗,我们还有事商量。”
小呆就领着三个老婆随知客僧出了大雄宝殿,来到一间禅房。
室内已亮了灯烛。原来室内有四张单人床,便又加了两张,准备得果然周到。
进屋后,高招和绝招忙着铺床打洗脚水。燕小云忙着给孩子换尿布。
小呆坐到一张床边,沉着脸,显出闷闷不乐的样子。
江玲笑道:“还生我的气呀?”
小呆道:“梅剑痴武功比我还好,也可以震慑住百戒,你当初怎么不去找他?”
江玲笑道:“现在说这话你不觉得毫无意义么?”
“小翠”道:“就是呀!三妹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能休了怎么的?”
小呆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对“小翠”道:“我还没问你呢!”
“小翠”微喟道:“问吧!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名?我可以告诉你……等我洗一洗脸!”
“小翠”洗完脸,除去那些易容物件时,轮到小呆傻眼了。
“你是那个林……芳?”小呆认出“小翠”就是他曾经在林中救过,又反遭她暗算的那个“粉蝎子”林芳。
那次遭遇给小呆印象非常深,一是林芳被绑在树上的胴体;二是救后又遭她暗算。
想不到自己的老婆竟不是村姑小翠,而是林芳!
林芳凄然道:“你很吃惊吧?我自己也很吃惊,我竟然会爱上你,会怀了你的孩子……”
小呆道:“你、你也怀孕了?”
林芳叹道:“离开王家的前一天我才发现,偷偷的找大夫给把脉,他说的……”
燕小云笑道:“看来我儿子要有伴儿了。”
小呆道:“那,你是什么时候顶替了小翠的?”
林芳道:“当然是一开始。人家那么大的丫头洗澡会找你给把风?”
小呆一拍脑门,道:“我是色迷心窍!那小翠呢?”
林芳不想让小呆伤心,道:“让我送到那集镇她亲戚家去了。
“我是在集镇里遇上的那个小翠和一个少女。
“两个人买了花布儿一边走一边唠磕,那小翠说她家里来了个公子,有些呆头呆脑,住店吃饭没有一文钱,却拿出一个宝珠。
“我心中好奇,怀疑是你,就悄悄随她们到小翠家,偷偷一看,真的是你……”
江玲道:“于是你们定下信号,小王子一狂笑你就杀他!于是你因为爱上他并怀了他的孩子就改变了主意。
“于是你师父因你的背叛不得不亲自出手!于是让梅剑痴给杀了……”
林芳道:“就是这么回事!”
小呆道:“于是往后你就是‘粉蝎子’林芳,而不再是‘小翠’了!好!你再给我生出个小蝎子,那才好哩!”
天刚刚放亮,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
晓风轻拂,山林间弥漫着淡淡的晨雾。
在石顶峰的墓前伫立着一位云雾一样的少女。
她似刚来又似在这里站了许久。
她有着乌云般的发丝,穿着白雾般飘逸的衣裙。
在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花,洁白如雪,芳香四荡。
白花显然是这少女放的。
在不远处的林边有三匹白马,马前站着两个雪衣少女,她们也像雾一样的轻柔。
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一群人走进树林,来到石顶峰的墓前。
这群人都惊异于这云雾一样的少女了。
在他们的眼里她就是云中仙子。
没人惊扰她,似乎都怕她像梦一样破碎、像雾一样飘散。
这些人把祭品摆放到坟墓前,而所有的祭品都因为那束白花而失色。
千余人竟鸦雀无声,对这位墓中人的崇敬仰慕之情充溢胸前,人们无不眼中含泪。
这时一个老僧庄容道:“下面对石大侠的祭奠开始。首先把谋害石大侠的凶手李烈就地正法,用他的人头已慰石大侠在天之灵!”
这千余之众便是侠义道中人及其朋友。
他们以武天涯和澄明大师为首前来祭奠石顶峰。
这应该是“武士墓”周年大祭的序幕。
待日出之后,在祭坛处的“武士墓”周年大祭才能正式开始。
这发话的老僧赫然就是少林寺的方丈澄明大师。
澄明大师话音未落,两名武僧把背缚双手的李烈押到墓前跪在地上。
一名武僧抽出了一柄戒刀。
澄明扬声道:“李烈,神医之子,石大侠首徒。因忌恨邹不屈成为石大侠武功传人意图谋害欲取而代之,然其意为太平庄令狐小欣利用,而将石大侠毒毙!
“害师叛门,其罪难恕!虽有误杀之嫌,却有害师之实!故应斩首,以慰大侠英灵!”
转对李烈道,“阿弥陀佛!李烈,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李烈跪在那里低垂着头,道:“没有话说,只求速死!”
澄明道:“持戒武僧行刑!”
“刀下留人!”空中一声喊喝,一条人影凌空而落,站到李烈旁边道,“方丈大师,武大侠刀下留人,我有话说!”
众人认出来人正是小呆。
小呆昨天夜里就在别人都已睡熟时,突然从梦中哭醒了。
慌得妻婢点亮灯烛,又揉又拍又哄,一问才知,他梦着神医血淋淋跪到他面前,求他救一救李烈。
说着他复又大哭,说自己对不起神医救命养育之恩,竟使公子落到这步田地!
妻婢劝慰半天总算让他不哭了,却非要去找武天涯求情不可,但被妻婢劝阻住了,说天亮再求也不迟,只怕人家武大侠已经休息了。
这三更半夜如何使得。
谁知,到早晨他来找武天涯,而武天涯等人众已来了山下,遂急忙施展轻功追来,总算来得及时。
小呆接道:“李公子虽然害死了石大侠,但原非本意,实属误杀,当情有可原。
“罪魁祸首是令狐小欣,如果你们饶他一命,我愿意把追杀令狐小欣的事情承担下来……”
梅剑痴站在武天涯身边,冷道:“你就认为我们杀不了令狐小欣吗?”
梅剑痴一向对人温文尔雅,甚至腼腆得像个大姑娘,但自从满庭芳身死,性情发生了巨大变化,特别是对小呆冷言厉色,怨恨颇深。
小呆道:“石大侠一向为人博大宽宏,恶人歹人若知悔改他均可饶恕,而他的徒弟为情所迷,误入歧途,他理当宽恕。
“他若真的在天有灵,只怕也能给李公子一个改过认罪的机会……”
这时,李兰和小呆的三妻二婢也来到众人面前。二婢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拿着个包袱。
小呆见了心中暗想:
老婆真有招儿,这才几天,便让高招和绝招成了她的使女了!
李兰眼睛红肿着,神色甚是凄惨,她对武天涯合什为礼,道:
“武大侠,贫尼昨晚彻夜未眠,但自知无法开口替兄长求情。
“他叛门害师,实是罪不容恕,但全是受妖女所惑,天性还是善良的,能否还有挽救的可能?”
王缺冷道:“那他后来又想毒害武大侠当作何解释?”
小呆道:“他为令狐小欣所利用,色迷心窍,难以自拔。
“两次下毒不成他便收手,可见已有悔改之意。”
澄明高宣佛号:“阿弥陀佛!佛门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若他当真洗心革面知道悔改,却也不是不可宽恕!”
澄明已知道,武天涯内伤,中毒均未痊愈,还要依赖李兰救治,倘真的杀了李烈,李兰抱怨而去,武天涯必难治愈了。
两者权衡,轻重自分。
此关节武天涯当然心知肚明,但他却不好表态说不杀李烈,所以一直沉默在语。
李烈听澄明大师说完,便道:“倘若饶恕贱命,我愿削发为僧,出家少林!一心礼佛,以忏悔罪恶!”
这倒大出众人意料。
实则李烈知道被令狐小欣利用和玩弄之后已是万念俱灰,心灰意冷。
但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他虽不怕死,可一想妹妹也就心软了。
妹妹出家为尼,自己自然也可以出家为僧。
同在佛门,虽相距甚远,总能有相见之日。
澄明大师道:“此言你可出自真心?”
李烈道:“我意已决,虽死不二!”
澄明道:“如此说来,老纳代表少林寺就收你为徒!”
投目武天涯道:“老衲建议,在此让李烈以发代首,以谢其罪!如何?”
武天涯道:“就依方丈大师的意见办吧!”
澄明遂扬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公子迷途知返,知罪良深,他愿归依我佛,以赎罪孽!
“我佛慈悲善恶皆度之!故老纳与武大侠相商,决意令他以发代首,以谢害师之罪,众位英雄有异议否?”
谁还能说什么呢?
有人道:“大师和武大侠决定公正,且怀仁厚之心,我们心服,并无异议!”
众人附声,俱无异辞。
澄明道:“将李烈削发,送回寺内,择日剃度!”
有武僧将李烈发髻打开,削发几绺,献于墓前,复带回少林寺去了。
澄明又道:“下面请武大侠宣读祭文!”
武天涯取出已写出的祭文,展读道:
“维公元一六二五年春日清明,群侠谨以清酌庶羞,致祭于石公大侠之灵曰。
“嗟乎!侠坛星陨、大厦折梁,风冷露残,天地失辉。
“山覆嵩岳,凄怆秋霜,壮士顾而失色,寰区闻而衔悲焉。
“石公大侠世之英雄。立若山峰,卧同河江,浩气可贯长虹,胸怀敢比虚谷。
“疆场驱寇运筹,壁垒壮森严之气。
“江湖卫道图谋,烽烟消虎狼之威。侠肝义胆,凄凄肃千里云烟。
“铁骨丹心,寂寂冷九宵霜月。
“此际鹤遨辽海,凤归长林,群侠恸石公衔哀,犹忆音容!笔飞墨重,难书石公之侠义。素琴长寂,堪称知音之杳稀!离词抒感,敢陈芜句,优维尚飨。”
武天涯祭文读毕,众皆肃哀,隐闻唏嘘之声。
小呆知道这祭文可能也是出自胡周笔下。
旭日甫升,云雾散尽。
群侠祭奠石顶峰已毕,随武天涯和澄明大师去祭坛,参加“武士墓”大祭。
而那位云雾一样的少女依然伫立在那里。
她始终一动未动,也未发一言,甚至连旁人看都没看。
她戴着面纱,也没人能看见她的神色。
她赫然就是白傲雪。
祭坛就没在原来神州大擂那擂台的前面,是昔年石顶峰率众大战八大联盟的战场。
这里四周都可以站人,方圆二三里地大小。
此时祭坛四周已是人山人海,从高处望去,祭坛就像是大海上的一艘四方型的巨船。
祭坛为土堆成,周围都砌上青石,插上了白旗。
坛面也是青石板所砌铺,甚是平整坚硬。祭坛高有两丈许,台一侧有石阶到顶。
人山人海围住了祭坛,各门各派都打出了自己的旗号。
旗如林,人如潮,少室山又迎接了它空前喧闹的一天。
这时,澄明大师、武天涯和净心净慈走上了祭坛。
他们肃立在香案前。香案上有祭品和十二个香炉。
在祭坛四角各放置一个铜鼎。
香炉里插放着檀香,铜鼎里也放着香料。
澄明大师提口真气,声若洪钟大吕般道:“天下群雄、四海宾客,今我少林派驰帖召集侠义群英在此举行‘武士墓’周年大祭,意在维护武林公道、江湖安宁!
“警告有祸患武林者以死难武士为戒,悬崖勒马,改恶从善!下面大祭开始,奏哀乐!全体默哀!”
台下一侧来的吹奏班子奏起哀乐。
但默哀的人并不多,有的旁门左道人氏兀自窃窃私语,还有的浅声谈笑。
哀乐停止。
澄明大师扬声道:“点香祭奠!请武天涯武大侠宣读祭文!”
净心净慈把香案上香炉里的檀香和四只铜里的香料全部点燃。
祭坛上遂香烟缭绕,多了虔诚之气。
武天涯展读祭文:
“维公元一六二五年春日清明,桐花初绽,柳絮将绵。
“天下英杰收帖聚于仙山,四海豪雄闻讯集至圣坛。
“刀剑映日月之光,英姿敛云雾之气。
“致祭众武士之灵曰。
“呜呼,英灵已逝,豪杰抱南山之恸。豪气长存,壮士承北海之恩。
“日星惨淡,草却野含悲。庶人啼先离之苦,达官仰天涯之叹。
“呼来莫应,问地难追。音容徒存,盛仪不见也。
“盖昔年斯夕文正邪酣战,折戟沉沙。
“尸首如山,血流成河。佛门慈悲,收尸成坟,立碑认记。传道天下,同戒同心。
“江湖道义,天意不可违。
“武林正气,平乱定乾坤。
“石公大侠,侠坛领袖。武尊为人,一介宗师。
“殊途志异,后人自有公论。以身殉武,其举光照古今。
“正邪各为其主,恶善自以群分。
“天下兴亡事,矢志觅理真。
“江湖恩怨无止境,武林争杀天地昏。
“贪淫二字莫足取,自古情义值千金。
“正气弘扬,照银河之一轮明月。
“公道张伸,荡四海之一片阴云。
“剑掌之间问天下谁是英雄?
“胜已者强也!刀足之下问世间哪个高人?
“饶人者德也!德泽覆盖,降一天之恩雨。
“仁义普施,扬万里之惠风。
“生命可贵岂能视禽兽之屠戮,山河壮美更应效奇宝之珍异!
“临景感叹,豪笔难抒胸臆。遽梦黄梁,幽冥永隔,奠祭于斯。
“难盼云鹤之归来兮,恨望长江之流波。呜呼哀哉尚飨。”
武天涯读罢祭文,众皆议论这祭文必出自“江湖第一支笔”胡周的笔下。
台下,澄明大师正欲宣布“武士墓”周年大祭礼毕,突然人影连闪,有三个人飞身飘落上祭坛。
小呆和妻婢就站在坛下,他认出飘落祭坛之上者乃是小王子和他身旁相卫护的那两个青衣老者。
心头一跳:看来只怕又要生出是非了!
小王子朝武天涯一抱拳,用内力扬声道:“武天涯,你是侠义道玉柱金梁,今日无疑是祭坛主人之一。
“区区想借这祭坛让楚香雪在此与天下群雄见面,行否?”
他的声音经内力一送,震荡山林,众皆入耳清晰,无不惊异。
顿时人海寂静下来。
武天涯道:“却也无妨。我们不答应,只怕群雄也不干!”
遂和澄明大师、净心净慈迈步走下祭坛。
小呆站在坛下,不知道小王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心想:我正想见到假楚香雪问明情况,也不知道她被识破没有?
小王子又用内力扬声道:“天下英雄可以能有认识区区的,但区区没理由不尊重天下英雄!
“区区知道,天下英雄无不想得到‘归天琴’,现下我们就给大家一个机会!”
说话间,一个巨人提着个布袋跃上祭坛,放下布袋,从里面提出个少女来。
有识得的立即惊呼出声:“楚香雪!”
“真是‘天山玉女’楚香雪!”
“一点不差!你们闻这香气!”
“啊哈哈!果然没白来!”
……
人海旋即一片沸腾了。
小呆认出那巨人正是“塞外双杰”中的“大力神”牛胜。
这家伙的伤好了?
小王子接着朗声道:“区区从小呆手里夺到了楚香雪,自知人单势势孤,难以独自占有‘归天琴’,所以借此机会让她在此亮相。
“希望有哪位英雄武功压倒天下,便将楚香雪双手奉送!”
小呆听了一下子明白了:
他们是想借用楚香雪引起天下群雄争斗厮杀!
我应该上去揭穿他们的阴谋,说明“楚香雪”是假的!
正欲展身跃上祭坛,又一转念:
万一他们没有识破“楚香雪”呢?
我说明是假的,他们就会迫使她说出真情,岂不暴露了密室里楚香雪的行踪!
心下踌躇,便没有动。
小王子这时又道:“我们把楚香雪放到这儿了!有哪位自认武功可以压倒群雄者,就可以将她带走了。”
说完,带领两老者和那巨人真的就走下了祭坛。
香烟缭绕中,“楚香雪”犹如下凡仙女。
她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竟一时没人上祭坛。
小呆一展身形飘上祭坛,来到“楚香雪”身旁低声道:“楚姑娘,你可好么?”
“楚香雪”竟不言语,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连他瞧也不瞧。
小呆急道:“你被点了穴道么?”
话音未落,坛下有人喊道:“大家注意了,别让这小子再把楚香雪抢走了!”
这喊声竟提醒了小呆。
他心想:抢走就抢走,我正好找个没人之处问她的话!
正想挟带“楚香雪”逃走,坛下燕小云喊道:“你还不给我下来!你还想不想要儿子了?”
小呆心中一凛:对呀!带她逃了三个老婆怎么办?
还不得让人撕成碎片儿?
人影一闪,林芳飘上祭坛,过来拧住小呆耳朵,气道:“你还发什么呆!快下来!你想救她现在还不是时候!”硬把小呆拉下了祭坛。
到了坛下,小呆气得直跺脚,道:“你们胡闹什么!”
江玲笑道:“你在坛上,别人就会向你挑战!你怎么经得住轮番厮杀?就算你能带她逃脱,就不管我们了?”
小呆揉着耳朵,咕哝道:“现在我才知道……”
林芳截声道:“知道咱们是累赘了?”
小呆嘻嘻一笑,道:“我才知道你们这么心疼我……”
“呸!”林芳笑道:“我们想去心疼别人,你让么?”
这时,坛上已经有一个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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