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翎的身形利落而迅速,一套动作说时慢,做起来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以至于她抱着那个女子站定在榕树下的时候,那条化成数段的毒蛇仍在扭动着。
“姑娘,刚才好生危险,你没有被毒蛇咬伤吧?”白洛翎收回视线,转而问怀中的女子。
说是女子,不如说是少女。她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漂亮的眸子纯真清亮,脸上是朝气蓬勃的表情。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神情很是俏皮活泼,连语气也是十分憨直爽利。只见那少女柳眉一拧,溜出白洛翎的怀抱,三两步跨到那毒蛇旁边,接着转过身来嗔道:“哎呀!给你砍死了!你,你这人!人家追了它三天三夜,好不容易要得手了,现在给你砍死了,嗯呀~”
说完还一边在原地气得顿脚。
白洛翎讶异,没想到人家女孩子是在玩这条蛇吗?她走上前赔笑着说:“这位小妹妹,这越是颜色鲜亮的蛇越毒,你小小年纪的好是有勇气。能否告知在下这是在做什么呢?”
“这蛇叫皇冠黑蜒蛇,剧毒无比,十年难得一见。它的蛇胆可珍贵了!这蛇有灵性,一旦察觉有人要伤它取蛇胆,它便很快的将蛇胆中的精华通通化去,让伤了它的人空欢喜一场。我因此诱它缠到我身上来,一看准时机就要趁它不备时挖取蛇胆。哎呀!你看,你看,这下都给你砍坏了!”小姑娘气得跳脚,一叉腰手指戳到白洛翎的手臂上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活灵活现,脸上的表情活泼而毫不矫揉做作。
白洛翎被责备了一顿,脸上却是笑得开心,这个小姑娘真讨人喜欢。
“都怪我不好,我有眼不识小妹妹是这么勇敢的人,一时心急手快犯了大错。唔……要不我送点别的补偿你吧!”白洛翎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小包裹,里面是出发打猎的时候公主吩咐宫女送给她的百合糖。只是刚才掉进水潭里,原本香脆的百合酥糖都变得黏黏软软的了。
好在小姑娘也不嫌弃,老实不客气地拿走白洛翎手中的油布包,拿起糖往嘴里塞。吃够了以后,她才眨眨眼打量了一下白洛翎,走到那条断蛇边,拿小刀取出蛇胆举起白洛翎面前:“喏,这个给你。你刚才掉下水了吧,这个蛇胆虽然失去了灵性,可是强身健体包解百毒的功效还是有的,你的糖我吃完了,可没得还给你了哦~”
白洛翎也不推辞,张开嘴就着小姑娘的手“咕嘟”一声把蛇胆吞下。然后笑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小姑娘似乎还愣了一下,才说:“爷爷叫我可可。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爷爷不在了以后,我好久好久都没见到过和我长得一样的人了呢。”
“可可。好名字。你竟然没见过别人?你在住在这山中?”白洛翎随着可可一起在小林中走,心中啧啧称奇,竟有这样世外隐居的人。可是看这个少女,一身原始的毛皮衣物,谈吐直白有时甚至只能表达最简单的意思,还有看她的手脚,也确实是长期野外生活的人。
“见过啊,一起爷爷隔好久会带我出去拿毛皮山货去集市换东西。爷爷不在了以后我就没出去过了。我可不是住在这山中,我住的地方还要在更深更深的山里哟,比这里好玩多了!”可可性格活泼,一路上串下跳摘果子,捉小虫子,显然是对森林很熟悉舒适的人。
白洛翎看天色暗了下来,自己一时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再加上认识了这么个奇特的少女,也就不急着回去。一路跟着可可捕猎,捉鱼,生火烤肉,再找干爽安全的地方露天席地而睡。
在这深山老林里和可可待了两天,白洛翎基本也知道了她的情况,小女孩大概是被某个隐居的老者收留的孩子,老者去世以后她便独自生活在山中。可可没有习武艺,可是在野外的生活锻炼的技巧可远比普通的练家子来得厉害。这个小野人,不单攀岩上树如履平地,而且弹石射箭百发百中,年纪小小的力大无穷。白洛翎对可可的那些本事新奇,可可也对白洛翎舞起剑来那漂亮华丽的动作十分感兴趣,两个人都像孩子找到新朋友似的,两天的时间便熟得不得了。可可的天真,她的无忧无虑无不让白洛翎喜欢,而可可也似乎相当中意白洛翎,白洛翎两天来不断地找出去的路,可可也是跟前跟后地转个不停。
相较于可可的单纯,白洛翎当然更有心机,她一手勾在可可的肩上,往山路上走——她们早就走出了那块瀑布底下。
“可可,我要回去了,你要去什么地方吗?”白洛翎问。
“嗯。我没要去什么地方啊,我爱去哪都行。”反正这大山,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可可我喜欢你呢,你索性和我一起出去,我带你去和这大山不同的地方。也可以多陪陪我~”
可可想了一下,平时一个人自由自在,可真是有人陪她玩了几天突然要走了,她也舍不得呢。可可笑了一下,学着白洛翎的动作搂住她的腰,活泼地说:“好吧!我和你一起去,等我觉得不好玩了,我再回来。”
“呵呵~”
“嘻嘻~”
两人笑着挽着手,一路往大山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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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翎和可可一路走出去,刚走到那日围猎的地段就被一直在这附近搜寻白洛翎的军队给发现了。原来那日黑脸将军有意让白洛翎吃苦头,结果到了深夜白洛翎仍没有回来,靳超云才开始着急。命人出去找却只找到了白洛翎骑的那匹马。靳超云一边十万火急地派人禀告祈月,一边调集人马在山中搜寻,这几天了也没找到白洛翎,所有出来围猎的人也不敢回洛城去,就怕祈月怪罪下来。
一行人终于找到白洛翎连夜赶回洛城。回到的时候刚天亮,可是祈月已经派人守在城门让白洛翎立即去见她。白洛翎将可可送回居所,换了身衣裳便赶往皇宫。她被宫女一路指引着来到书房,见祈月还没到便独自在书房中踱步。
百景国人喜欢奢华精巧的装饰,这个书房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大扇的花窗,雕刻着精细花纹的梁柱,造型精美线条曲折丰富的桌椅家具。书房的墙上挂着精美的工笔画,屋内摆放的装饰多为雕刻精巧的美玉和陶瓷。这是一间华丽的书房,但是很明显的如它的主人一般,显得美丽而脱俗,这世间显然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这时书房的门被两个宫女推开,祈月走进来便急忙忙地走到白洛翎身边,“翎儿,他们说你失踪了两天两夜,你怎么样了?”
祈月一靠近,她身上特有的那种馨香迷人的味道便盈满整个呼吸,温软而又高雅。白洛翎并不抗拒祈月的靠近,甚至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嗅着祈月身上的味道,一双眼睛盯着祈月的脸看。祈月黯下神色,她总是不能习惯,眼前的这个白钰不是那个处处对她呵护有加的翎儿。以前那人哪里舍得她这样紧张,她心疼一分,那人定要为她的心疼心疼十分。如今情淡,再多的疼爱也化成了无语的冷淡。
祈月垂下眼正要退开,白洛翎却紧跟上前一步,虽然还是没有动作,但是却让两人贴得比刚才还近。她将手轻轻撑在祈月身后的柱子上,这样的姿势看似没碰到祈月,却将祈月整个身体都纳入自己的包围下。
“我迷路后失足掉入山崖下的水潭中,有幸遇到贵人,在山中走了两天,毫发无损。”
祈月不禁有些羞怯,双手抵在白洛翎的肩上,羞得被这样暧昧挑逗地包围,却又不愿真正失去了这样的近亲。
“贵人?报告的侍卫是说你带了人回来。不如带进皇宫来让皇上加以赏赐。”
“呵呵,赏赐啊,我们眼中的宝贝她可不会喜欢呢。我已经把她送回府里,她要留下来。”白洛翎轻笑。
祈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女子天生的敏感,她就是知道白洛翎口中的“他”是个“她”。祈月心里五味杂陈,是一种似乎有过但是又很陌生的感觉呢,心中涩涩的有些疼又有些酸。祈月稍微用力推开白洛翎的包围,提着长长的丝裙慢慢走到书桌边,抬手拈起书桌上开得幽香四溢的兰花,淡声说:“白大人平安无事就好,既是历劫归来想必也乏了,不如就此退下回居所休息吧。”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可是此刻的祈月素手轻轻拈着花,轻薄而飘逸的长长的白色丝裙迤逦到地上,明亮的阳光从窗外照在她的身上,这样的美景,即便是祈月的脸上神色恬淡,可同样倾国倾城。白洛翎看了一会,才拱手转身离开,白净的脸上露着白狼一般的又坏又奸猾的表情,噙着笑容迈步离去。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意外地听见大笑声。可可指着姬风的脸说:“这位哥哥,你的脸生得真美,比女人还漂亮。”
他和姬离是龙凤胎么,从小给人认为姬离是哥哥,他是妹妹,姬风已经够呕的了,这下给可可一说,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见白洛翎走进大厅来,姬风赶紧伸手指白洛翎:“小妹妹你懂不懂什么叫比女人漂亮啊。你没看他吗?他这个才叫没半点老爷们气概比女人还漂亮。”
可可转头看白洛翎,然后再转回来狐疑地说:“为什么要叫比女人漂亮?她本来就是女人啊,当然漂亮。”接着笑嘻嘻地走到白洛翎身边牵她的手:“白姐姐长得好漂亮呢,可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噗~”姬风这下一口茶水彻底喷出来了,“你你,你居然知道?!她穿成这样你也知道?”他家老大着起男装来,连他这个知道她底细的人偶尔也要叹服真是绝妙呢,这个小丫头居然知道!
白洛翎也是意外,她可没说过啊。笑着问可可从哪里看出来的。可可很奇怪地看着两人:“穿成这样不行吗?白姐姐这衣裳顶好看的啊~我第一眼看她就知道是女人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姬风笑倒,摇着羽毛扇笑得东倒西歪:“哎哟,老大,你是从哪里找回来的这个小野人,太可爱了!”姬风指的是可可身上仅能勉强蔽体的兽皮衣。
“呵呵。”白洛翎轻笑。可可天真单纯,看人也只从一个人的本质去看,而忽略了这个人的外在和装束,就是这样的纯真和简单,让人喜欢。“可可,后门出去有个小湖,你去哪玩吧。我待会叫人给你做新衣裳,去吧~”
可可蹦蹦跳跳地离开。白洛翎才慢慢收起笑容转而问姬风:“姐姐怎么样了?还有我想知道的事情呢?”
姬风再摇摇羽扇,现在这百景气候炎热,才春天却有如夏天一般,他这把整天在大雪天没有用武之地的扇子现在终于可以摇个痛快。
挠挠额头说:“大小姐气得不轻呢,姬离掩护你逃出来,被大小姐亲自拿马鞭抽了一顿。还好我不像姬离那个痴人,一看情势不对赶紧脚底抹油逃将出来。”
白洛翎低头,“姐姐气也是应该的,我答应要陪姐姐却又食言,是我太任意妄为。只是苦了姬离……”
“呐,别。老大,我最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大小姐愿打,姬离还愿挨呢。我当夜放心不下准备潜回宫去看姬离的时候,见到大小姐独自捧着药盒进了姬离的房。”姬风笑得贼兮兮。
“去,自家姊妹也拿来调笑,没大没小。说正事儿!”白寒羽没白疼这个妹妹,被姬风笑两句,白洛翎马上翻脸。
“嘿嘿。”姬风收住笑,正正神色道:“至于那件事……我们暗中调查的方向是对的。所有的证据都让事情看来,是那个人,是在百景的皇宫内。”
“可否肯定?”白洛翎急急地问。
“唔,这暂时不能肯定,还得继续查。我们现在怎么办?”姬风问。
白洛翎沉吟半晌,挑眉道:“你继续去查就是,联系在百景的爹爹的旧友,探问可有人这几年见过爹爹。我嘛,今晚进宫里打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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