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恋微凉-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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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阴沉的雨天,这些淋雨的少年像极了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脸上挂着阴森的笑,拿着报酬准备下一场饕餮盛宴。

    我目睹着他们拿着钱离开,久久地,才收回视线,转身走进了纷飞的雨雪中。

    我,不善良。

    (1)

    我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白芷掌心的白色药片。

    白芷坐在床上,捻起药片塞进嘴里,又拿起倒好水的杯子,一饮而下。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翕动的喉头,脊背上的冷汗像小蛇般蠕动,我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

    “这药真苦。”白芷皱着眉头说道,手指从枕头下拿了包“优哈”糖出来,急切地往嘴里塞了一颗。

    “良药苦口。”我机械地开口道,端起空掉的玻璃杯,就往宿舍里的杂物柜走去,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的。

    白芷从医院中醒来后的第二天就出院了,她还是跟我一起住在宿舍。她割脉住院的事,她的家人似乎不知道。白芷自己没说,学校又怕惹麻烦更是没有提起。白芷是敕封翊从医院接回来的,再度回到宿舍的白芷,精神状态很是昂扬,脸上也挂着少有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很是兴奋。

    “苏然!”白芷突然出声叫我,声音不同于平常的响亮,竟带着些小女人的娇涩。

    “我怀孕了。”

    白芷继续说道,我的手停滞了一下,很快又动起来,接着整理杂物柜。

    “我知道了,拿药的时候,护士跟我说了。”

    我背对着白芷忙活着说道,声音平缓不带任何波动,只是心瞬间又被猛地刺痛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一旁的药瓶上。

    慢性打胎药,药性不强,潜伏时间久。

    我的唇角不觉勾起来,正因为我早知道她怀孕,我才买了这样的药。

    “等这个学期结束,我打算申请退学,时间越长肚子越大,到时候我怀孕的事就藏不住了。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我都不会在意。但是,敕封翊不可以,我不容许别人说他。苏然,你知道吗?敕封翊答应做我孩子的爸爸,这孩子跟他没有关系,他竟然答应照顾我跟孩子,你说这样的人,我怎么可以让他受人指责。”白芷激动地说着。

    我转过身去,看着面色苍白的她,眼里一片漠然。

    “他跟你一起退学吗?”我靠着桌子,摸着光滑的桌沿问道。

    白芷抿了抿嘴,摇头,语气冷然:“不,他继续念,我先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他有空就来看我们,等他大学毕业后,我们再在一起。这样,谁都不知道我们的事,没人可以说他。”

    我望着表情倔犟的白芷,唇角掠过一丝冷笑:“你怀孕的事打算告诉你家里人吗?告诉他们的话,他们会怎么做?不告诉他们的话,你又怎么偷偷生下这个孩子?敕封翊才十七岁,他只是个高一的学生,他靠什么照顾你跟孩子?只是去看看就可以了吗?孩子生下来难道不吃不喝吗?等他大学毕业,那是五六年后的事,你能确定五六年后,他还会愿意像现在这么天真地说要照顾你跟孩子吗?就算他意愿不变,他的家人知道后,会答应你们在一起吗?白芷,我们才十六七岁,有些事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白芷满脸愕然地看着我,身体很是僵硬。

    “苏然,在你看来,我生这个孩子是不是很不理性?我让敕封翊做我孩子的爸爸,是不是拖了他的后腿?”白芷站起身来,朝我走过来,面色冷凝地问道。

    我别过头去,不去正视她的目光,沉默不语。

    “苏然,你不懂,你不懂我为什么一定要生这个孩子。我告诉你,我甚至连这孩子的爸是谁都不知道,那次肖茜让几个男的轮奸我,我都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种,但我还是要生下他。你知道我妈吗?我跟你说过,我妈因为我爸搞外遇自杀了,你知道我那时几岁吗?我才七岁,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妈死在我面前。我七岁没了妈,可在七岁之前,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有妈没妈没两样!我爸搞外遇,我妈气不过,也去找男人,把他们带回家,当着我的面辱骂我爸。他们各玩各的,我经常被一个人丢在家里,用人偷了我家的东西跑了,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个人在家,饿着肚子很难受,所以我就去外面偷东西吃。我五六岁就被当做小偷送进派出所好几次了。”

    白芷声音越来越低,眼中的泪水也慢慢聚集,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后来我妈死了,我爸娶了外遇对象。他年纪大了,也安分了,终于知道有我这么个女儿了,心里很愧疚,想弥补我,只是,他的弥补就是给我钱。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孩子,你看我平时跟疯婆子似的狠辣无情,但我真的想要一个孩子。我从小有个愿望,就想生个孩子,给他我所有的爱,告诉他,这个世界有多残酷,没爸没妈没人疼的孩子有多可怜,而他是幸福的,因为我会疼他。我要把自己从未得过的爱,送给我的孩子,我想从他幸福的脸上找到我欠缺的温暖。我不知道这孩子会来得这么早,来得这么可悲,可是苏然你知道吗?那天之后,我偷偷看过医生,医生说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怀孕了。只是,我没想到,我居然怀上了。这个孩子很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我不能打掉他,打掉他,我就再也没有孩子了!不管敕封翊到时候会不会后悔,他现在既然答应我,我就不该拒绝对吗?苏然,人都是自私的,我要为我的孩子争取尽可能的幸福?敕封翊会是个好爸爸的,只要他不走,我就不会放手。”

    白芷红着眼朝我声音沙哑地说道,眼里晶莹一片。她瘦弱的肩膀激动地颤动着,嘴唇紧咬,脸色很是苍白。

    我感觉浑身被巨雷猛劈了一下,瞬时,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我的手紧紧地抓着桌沿,强迫自己不瘫软下来。

    余光不经意地落在桌上的药瓶上,我的喉咙像被人紧紧扼住一般,几乎窒息。

    “这个孩子很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我不能打掉他,打掉他,我就再也没有孩子了!”

    “再也没有孩子了!”

    不,我的内心在奋力地嘶吼着,白芷凄凉的目光让我有种想朝她跪下来的冲动。

    “我走了,今天敕封翊跟我一起去吃早餐,你自己也吃点儿营养点儿的东西,然后去上课吧!”白芷终于平静了下来,冷漠地拿起包说道,然后开门走人。

    我望着那坚毅的背影,终于力气殆尽地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握着白芷的药。

    白芷的话不停地在我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凌迟着我的心脏。

    我坐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她说我不懂,不懂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有多悲哀。可我懂,我正在那么清晰地经历着。

    她说她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而我,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妹妹,她已经没了。

    白芷说得没错,人都是自私的,只要敕封翊不离开,她就要一直紧抓着他。这样的话,我永远得不到沫沫希望的幸福,我的沫沫就白死了。

    我以为我可以放下敕封翊,我试着一直这么卑微地躲藏下去,可是,我不能。

    我可以毁容,可以没有家,可以被抛弃,但是不可以让沫沫白死。

    每次我入睡前闭上眼,都是沫沫满是鲜血的脸,那句“姐,要幸福”像魔咒般回荡在我的耳边。

    沫沫那么想看敕封翊,那么想要看到我幸福的样子,那么无辜地丢了命,我不能,我不能做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毁容,抛弃,我已经身在地狱,我的手上沾着沫沫的血,我不在乎再背负一条罪孽。

    白芷的孩子不能留,我不能让她牵绊住敕封翊。

    敕封翊可以不爱白芷,但我比谁都知道,他是一个多么重承诺的人,他从来没有失信过,哪怕一句玩笑,他也可以让它成真,他说答应做白芷孩子的爸爸,一定会去做。

    除非,那个孩子没有了。

    (2)

    又是一个周五的夜晚,晚风萧瑟冰凉,隆冬的第一场雪,混着冰雹,下得有些凄寒。

    我背着书包,站在公交站牌下,孤身一人,寂寞依旧。伸着手,去触摸飘浮在空中的飞雪,我仰着头,望着灰色的天,眼里有些湿意。

    马路对面,穿着黑白格子羽绒服的男生,打着伞,伸着手拦出租车。绿色的出租车停下,男生弯着腰开门,小心地护着身旁的女生先进去,然后自己再收拢伞,凑过头钻进去,脸上的笑意明朗帅气。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辆出租车渐渐驶向远方,鼻子冻得有些发酸。脸上湿湿的,不知是冰雪还是眼泪。

    天越发的昏沉,通向外婆家的公车靠站,我愣在原地,迟迟未上去。

    我在等人。

    纷繁的雨雪中,一行人撑着伞在雨里叫吼着朝我跑来,年轻的脸上满是痞气。

    “钱呢?”为首的一个人伸出手朝我冷声道。

    我低着头,从怀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钱塞进了那双粗糙的手。

    男生满意地一笑,贪婪地点着钞票。

    “不错,正好一千。上次那妞儿一下就被吓着了,答应我们说是白芷打的。当然,我们没说你的名字。你有事再找我们,我们办事包你满意。”那男生粗壮的手臂拍着我的肩膀,痞笑着朝我道。

    他身后的那帮跟班,同样露着牙笑着。在这样阴沉的雨天,这些淋雨的少年像极了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脸上挂着阴森的笑,拿着报酬准备下一场饕餮盛宴。

    我目睹着他们拿着钱离开,久久地,才收回视线,转身走进了纷飞的雨雪中。

    我,不善良。

    从沫沫死后,所经受的种种痛彻心扉的事,到看到敕封翊身边出现第一个女生,我就知道,我的善良在一点点慢慢耗尽。

    我试过,藏在幕后,将对敕封翊的爱慕藏于心底。再多的悲伤,再多的磨难,我都可以忍受。

    然而,每夜的梦魇,那张不断浮现在眼前满是鲜血的脸,是沫沫的又像是我的,不停地冲击着我的脑神经。

    我做不到像圣人一般坦然,我开始不甘、我嫉妒、我愤恨,直到白芷的出现,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嫉妒成狂了。

    我被白芷的个性所吸引,被她的真挚所感动,我和她成为了朋友。

    一开始,我以为这友谊是百分百的真诚,可当白芷喜欢上了敕封翊,一切都变了。

    我看着白芷用尽狠辣的手段将敕封翊身边的女生一个个赶走,我担忧而又欢乐着。心里不知何时住进了魔鬼,我不受控制地因为白芷的作为狂喜着,仿佛是我自己主导的一般。

    我高尚而又卑鄙地藏在白芷的身后,看着她赶走所有的女生,内心同情却忍不住雀跃。

    我知道纵使白芷赶走敕封翊身边所有的人,我也不一定可以得到敕封翊,然而,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得不到,那些人也休想得到。

    凭什么我要赔上一切,那些肤浅的女生却可以踏在我的悲哀、踏在沫沫鲜血淋漓的生命上幸福欢笑。

    她们不可以,白芷也不可以。

    我向来偏执,对任何事,包括爱情。

    当所有人都被赶走,只剩下白芷一个人,那她,就是我的敌人。

    林若彤是我派人打的,从白芷口中一听到要打林若彤时,我就买通了社会上的混混将林若彤打了,并威逼她,要她指控白芷。

    我要的就是敕封翊跟白芷翻脸,然而我没有料到白芷会冲动地割脉,更没有料到她怀孕。

    第一步走出去,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支撑我的,只有沫沫死前的愿望。一旦染上罪孽,就再也洗不清。白芷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今生最大的罪孽。万劫不复也好,永不超生也罢,我不管结局如何,我是否幸福,我只知道,谁也别想踏着沫沫的尸体得到幸福。

    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祈求那条小生命的原谅,然而可悲的是,在地狱的人,是不配得到原谅的。

    (3)

    我行走在荒凉的街道上,孤身一人,漫入无尽的黑夜。雨雪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身上,渗透衣服,原来寒意这么冰冷刺骨,那生生的寒冷,让我恍惚的神经变得有些清醒。

    我已经错过最后一辆回外婆家的公车,所以只能这么一路走回去。

    运动鞋里的脚冻得生冷,踏着积雪,脚趾间有股钻心的疼,我享受着冰雹割脸的快感,疼痛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纵使灵魂腐朽,而我的肉体还活着。

    我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低着头一路前行,我想或许天亮了我都到不了外婆家,天气如此恶劣的夜晚,我很有可能会被冻死在路上。然而,我一直坚持着,没叫出租车,没请求任何人的帮忙,就这么倔犟地一个人走下去。

    我在惩罚自己,因为那些罪恶。

    城市里霓虹灯光怪陆离,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市中心。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我冷得发抖,站在马路边上,我遥望着对面人潮拥挤的“肯德基”。透明的橱窗里映着无数张幸福的脸,里面的圣诞树上挂满了礼物,节日的气氛很是浓厚。

    我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

    传说在平安夜来临之前向24个不同姓氏的人要24枚一角硬币,在平安夜那天用这些搜集的硬币买一个苹果,削好后给所爱的人吃,那个被爱的人下一年就会平平安安。

    我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手中捧着的苹果,又一次想起那张带笑的容颜。

    “姐,来吃个苹果。”

    一个女生笑着将一只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我。

    “你不是知道我不吃苹果的吗?”我瞥了一眼,拒绝道。

    女生与我极其相似的脸上出现一丝落寞,嘟嘴央求:“姐,这是我专门给你求的平安果呀!我好不容易求到24枚硬币给你买的。妈妈不让我出门,我偷偷地跑出去求硬币给你买苹果。小区门口卖水果的阿姨本来要卖三块钱一个,我说了好久才两块四卖给我的,姐,你就给点面子吃一口嘛!”

    我停下手中的游戏,望向了沫沫满是期盼的脸,那黑亮的眼眸里闪烁的光让我心动,最终,我的手伸向了那果肉白嫩的苹果。

    那是我吃的第一个苹果,也是最后一个,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水果。

    漆黑的夜里响起一声响亮的礼炮声,我站在雨里,望着闪烁在空中的烟火,眼泪模糊了视线。

    如果去年的今夜,我也像沫沫一般,去求得24枚硬币给她买平安果,她是不是还能微笑着喂我吃苹果?

    我蹲在路边,望着空中闪耀的烟花,心痛得无法呼吸。

    沫沫啊!姐对不起你。

    我多想离开的是我,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离开的是我而不是你。沫沫,姐好恨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你的面前炫耀着我的健康与幸福。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还孕育在一个胚胎中,我希望老天不要让我出生,我希望把所有的生命都给你,让你能够健康而又长寿地看着这个世界,直到地老天荒。

    我失控地在喧闹的烟火声中失声痛哭着,忘记了继续前行。

    每绽放一个烟花,我的心就被划上一刀,我努力地睁大着双眼,舍不得闭眼地看着这一切的盛世繁华。因为沫沫再也看不到,所以我必须要看得更加仔细。这样的话,若有一天,我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在虚华的国度遇到沫沫,我还可以告诉她,圣诞节市区烟花有多美。

    我可怜的沫沫,长这么大,几乎一直囚禁在家的牢笼里,她什么也没有看到过,就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躲在街角,眼泪停不住地流淌,所有人都在欢呼尖叫,谁也不会在意我渺小的泪滴,我刻在心上难以抚平的伤痕。

    “是苏然吗?”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在喧闹的欢叫声中显得尤为清朗。

    我睁开哭疼的双眼,抬起头,模糊地看着面前撑着伞弯着腰看我的男生。

    那张脸渐渐清晰,黑色的碎发,尖细的下巴,棱角分明的脸,最动人的是那双黑亮的眼眸,那么一瞬间,仅仅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我以为看到了他。

    我以为看到了那个让我爱到发痛的男生,然而不是,顷刻间的失落,我沾在眼睛的泪又一次滴落下来。

    (4)

    他是谁?

    此刻的我混乱得叫不出来,我只知道他长得太像一个人,像得让我眼睛发疼。

    我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抬头仰望着他清秀的脸,在心里回忆着另一个人的容貌,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这么矫情,在一个不熟悉的男生面前,能够肆无忌惮地落泪。

    我目睹着他眼里的慌乱,想象着另一个男生看到我哭的表情。我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脑海里一片混乱,我想象不出,因为我从来都没在那个人面前哭过。

    在敕封翊面前,苏然从来不会哭。

    “苏然,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你的身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湿成这样?”

    他伸出修长的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站不稳地靠在他的身上,冰冷的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腰,闭上眼,想象着敕封翊的样子。

    如果我突然抱住敕封翊,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推开还是……

    “苏然,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再去想,头疼得让我好难受,我紧紧地抱着那个酷似敕封翊的男生,不愿放手,聆听着他焦急的呼唤,就是不放手。

    被讨厌也好,被厌恶也罢,这一刻,我真的很累、很冷、很难受,只想要个拥抱而已,哪怕这个拥抱是我强迫来的。

    那个人的手环住了我,似乎要给我温暖,我贪恋地缩靠在那个并不宽阔的胸膛里,闻着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他不是敕封翊,我能分辨得清,因为敕封翊身上从来不会喷这么浓的香水。他就像是一株干净的白莲,浑身散发着清冽的气息。

    “喂!苏然,今天是周末,不是放假吗?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呢?找阿翊吗?他家就在市区!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要不要我打电话找阿翊过来?”

    那个男生嘴里喋喋不休着,他不像敕封翊,敕封翊对不熟悉的人没那么多话。

    不拒绝陌生女生的投怀送抱,跟陌生人没有间隙,他是亲切的男生,就像现在的敕封翊,只是敕封翊跟他并非完全相同,敕封翊比他冷漠。

    我从他的怀里撤了出来,头已经没先前那般晕眩。我拎着书包站在原地,目光黯然看着他,摇头:“我不是找敕封翊,你不用打电话给他。”

    这个时候敕封翊应该还跟白芷在一起,我不想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因为我不需要他的同情。

    (5)

    空气中弥漫着错乱的因子,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那个男生看着我,摸着头,眉头皱着,有些烦闷。

    “那个,我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看得出来你也并不想告诉我。不过既然你不想阿翊过来,那我问你,你现在要做什么,回家吗?坐公车?还是打车?看你衣服湿的程度,你在雨里走了蛮久了吧!你不会是想继续这样走回家吧?是因为没钱打车所以要走回家吗?”

    他摸着脖子歪着头朝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是从子清,渐渐恢复理智的我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话多的男生,就是上次敕封翊醉酒出来接他的男生。

    他跟敕封翊看起来关系很好,第一次见面,他就认识我,也许敕封翊曾跟他聊过过去的事。这也难免,很多进高中的人最大的乐趣就是跟新同学交换初中的经历。

    从子清那天一见我就告诉了敕封翊我额头上疤痕的事,我不想敕封翊从他的嘴里得知我的失常,所以当弄清他是谁时,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喂!你要去哪儿?苏然!”

    身后传来从子清的声音,我没再回头,背着包继续在黑夜中前行。

    要不是跟外公他们一开始说这周不回去,这么晚我还没到家他们肯定会担心。

    我不理会从子清的叫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满天的烟花下,我孤身一人前行,前方的路途还很远,我想等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我应该到家了。到时候我又要编出怎样的理由,解释我一身的雨滴,和无法掩饰的疲惫,才能让那两位老人不担心?

    然而,我没走几步,肩膀上一阵疼痛,我被人生硬地扳过身去。

    “大小姐,你没发神经吧!你真打算走回家,听人说你家在乡下,估计你还没到家就冻死了。算了,我做件好事,你跟我走,今晚就住我家好了。反正我爸妈出差去了,家里没人。”

    从子清一脸头疼地朝我说道,不等我反应过来,便拉着我走。

    “你怎么知道我住乡下?”

    我猛然出声问道,对眼前的这个男生越来越感到疑惑,为什么他认识我,还知道我那么多事。

    “都说是听人说的啊!你都不听人讲话的啊!”

    从子清拉着我朝一辆出租车走去,背对着我不满地抱怨道。

    “听谁说的?”我步步紧逼,神经紧绷起来。

    谁会这么关注我?连我住乡下都摸得一清二楚。

    突然的止步让我措手不及,我一头撞上了正好转过身来的从子清的怀中。

    “要是我说不知道怎么办?我是在学校无意间听到别人说的,谁叫我记性好,好死不活地就记住了。你这会儿问我,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我好奇,你这么紧张干吗?住乡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干吗一副怕人知道的样子?”从子清俯下身来,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歪着嘴角笑问道。

    我低着头,不再说话。

    是的,他说的没错,我住乡下没什么特别的。毕竟寄宿的同学大部分都住乡下,一般住市里的同学根本犯不着寄宿。至于谁说的那就更没必要问了,越是有钱人多的学校,越是聚集了看不起人的富家子弟,背地里拿穷人说事的一大把,住乡下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笑料。他们可以从老师那里无意中看到我的联系信息,然后就大肆渲染,被从子清无意中听到。

    我为什么那么紧张,是因为怕从子清是从敕封翊的嘴里得知这消息,怕敕封翊知道我被父母抛弃的事吗?

    呵!怎么可能,就算他知道我住乡下,他又怎么会知道我被抛弃?一个孩子,父母外出,寄居在外公外婆家,这是很平常的事不是吗?

    知情人不说,谁会想到这个孩子,是个被父母丢弃的弃儿。

    “为什么我觉得你跟阿翊说的那个苏然不太像!”从子清不理会我的神游,自顾自地嘀咕着,拉着我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望向窗外。从子清的邀请,我没有拒绝,就像他说的,我可能没到家就冻死在路上了。

    其实我大可不必这么倔犟,找个旅馆或者网吧将就一晚,第二天回家。可是我没有这么做,只是一直走下去,仿佛是为了惩罚自己,想赎清某些罪孽。然而我知道,有些罪孽是怎么也赎不干净的。

    要不是从子清将我从这种自虐的方式中拉出来,我也许会继续坚持下去。然而一从那颓靡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我又对自己先前的做法感到后怕。人就是这么矛盾,明明想赎罪,又怕这罪太重赎不清而害了自己。

    我越来越看不清自己,有些思想做法连我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恐惧心寒。

    我想,我是入魔了,才会如此疯狂。

    (6)

    下车的时候,我的手不小心碰到身旁的东西,才发现从子清在外面买了东西回去。

    晚上一个人出来买披萨,看得出来他惬意得很。

    从子清的家里很有钱,从他住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别墅区里就知道。我赤脚站在光洁的地板上,从子清正七手八脚慌乱地收拾着客厅,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闲着,打量着房子的内部设计。

    很典雅的一座别墅,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伤楚,要是没被抛弃,我也可以跟爸妈住在一起。今年爸爸刚在市中心景区花园里买了套素雅的别墅,还没搬进去,沫沫就出事了,爸妈丢下我去了外地,那间新屋一直关着,被人遗弃在繁华的地段。

    “那个,我爸妈不在家,所以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先随便坐坐。我去给你找套干净的衣服,你拿着去洗澡,然后过来吃东西。”

    从子清面色尴尬地朝我干笑道,然后抱着一堆乱糟糟的东西走进了卧室。

    我全身湿透,怕弄脏东西,没敢乱跑,只是双臂环抱着在大厅里站着,视线在四周流连。

    突然,茶几上的一个相框映入我的眼帘,相片里的一男一女亲昵地抱着,男生笑得一脸邪气,相比之下,旁边被搂着的女生看上去很是羞涩。

    我被照片上女生的笑脸刺痛,像着了魔似的,一步步朝茶几走去,手颤抖地拿起水晶相框,当照片上的女生真真切切地显露在我的眼前时,我仿佛被揪住心脏般疼得有些窒息。

    过去的回忆像电影般在我的眼前不断回放着,我的眼睛不觉涨红了起来。

    “那个……我妈太胖了,她的衣服你穿着太大了,你就先穿我的睡衣好了。这衣服是新的,干净的。哈,你看到这照片了,怎么样,我女朋友漂亮吗?她叫黄菡如,是我们隔壁华中的。”从子清抱着一套睡衣走过来朝我说道。

    我手紧紧地攥着相框,鼻子酸得难受。

    有些时候,老天真会作弄人。

    从子清从我的手里接过相框,将手中的睡衣递给了我。

    我僵硬地被推到浴室里,从子清微笑着礼貌地给我关门,我望着那张消失在门缝中的笑脸,握紧了拳头。

    我回想着从子清介绍那个女生时脸上宠溺的笑容,心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一地。

    黄菡如!

    这是我曾哭诉诅咒了千万遍,这辈子再也不想听到的名字!

    (7)

    光洁的身子在温热的水中泡着,龙头还在滴水,我将整个人泡在浴缸里,任由水漫过我的脸,直到吞没我的整个头。水灌入我的口鼻中,混在我冰洁的泪里,我的喉咙被人深深扼住,温热的水包裹着我,我闭眼屏住呼吸在记忆中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娇小而又美丽……

    “苏然,你真要跟敕封翊表白吗?”梳着马尾的女生端着一杯奶茶,眨着大眼睛看着我问道,眼里掠过一丝忧愁。

    “菡如,我都已经暗恋他两年多了,都快要毕业了,我怕再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我想,顶多也就是被拒绝吧!到时候我脸皮厚点,就跟他说是开玩笑的,那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我吸了一口杯中温热的摩卡,抬头望着明媚的蓝天道。

    身旁的女生沉默不言,清风吹来,扬起那校服的裙摆。如此青涩的年华,清新的季节,很适合恋爱,不是吗?

    “苏然,敕封翊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了,就连学校里几个不良少女也看上他了,上次有个女生向他表白,回家就被人打了。你还是别告白了吧,反正你也很有可能被拒绝啊!到时候我怕你们可能连朋友都很难做。”黄菡如幽幽地说道,视线飘忽。

    我轻笑,将手中喝腻的摩卡抛出,咖啡色的液体飞溅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这件事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啊!我约他明天傍晚在街心花园见面,不在学校里告白,那些女生应该不会知道。到时候,他要拒绝就拒绝吧!我都憋了那么久了,再憋下去,我都快成‘闷骚女’了。就像沫沫说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会被拒绝呢?再说,你死党我长得也不是很丑吧?瞧我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子,粉嫩的小嘴,就是个美女啊!快看快看,我美不美,可爱不可爱?”我眨着眼朝身旁的女生做鬼脸,开着我们熟悉的玩笑,脸上洋溢着年轻稚嫩的微笑。

    黄菡如笑着躲我,我一路疯子般地紧追。

    欢声笑语,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这世界上,永远不存在一成不变的友谊。

    “苏然!你果然来了。怎么,真打算今天在街心花园跟敕封翊表白吗?就凭你,你不看看你这张脸敕封翊会看得上吗?别以为他平时跟你玩得好,他就喜欢你了,敕封翊对所有女生都挺好的,你别妄想他喜欢你了。”

    当我看到柳星语带着一帮人出现,我就知道,我跟黄菡如再也不能当朋友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我表白的事告诉柳星语,我只知道,因为她的失言,我被一大群女生围攻,等我伤痕累累地回去找沫沫时,就只看到了一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要不是柳星语她们出现,要不是被阻拦那么久,我的沫沫不会死!就差那么几秒,就那么短短的几秒,我的沫沫等不到我,出来寻找,被撞死在街头。

    我永远不会原谅,那个背叛过我的人。

    手用力地攥紧,我猛然从水中坐起,长时间的缺氧,让我呼吸急促。

    我艰难地从浴缸里爬起来,脑袋昏沉地站在巨大的玻璃镜面前,望着镜中赤身全裸的人,我的目光暗沉抑郁。

    我的皮肤白嫩,在浴缸里泡了太久,全身微微泛红,让人看上去水润得想咬一口。我学着照片上的女生一样,对着镜子娇柔微笑,我想,我是美丽的,迷人的,如果额头上没有那块丑陋的疤痕。

    我小心地摸上额角,挑开刘海,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狰狞的疤。渐渐地手劲越来越大,我的眼里一片猩红,意欲滴血。

    终于,我捂着发闷的胸口,蹲在了地上,用尽力气哀号。浴池那龙头还在放着水,水声喧嚣,混着我的哭音,悲凉而又激昂。

    相框里黄菡如那张幸福满满的笑脸跟从子清脸上温柔的表情,不停地冲击着我的脑海,我的脑袋开裂般的疼痛。突然,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真切,我伸手抚摸,似乎还能感受到手指上血的粘腻。

    我目光呆滞地望着光洁的手指,专注地看着,仿佛上面真的染血了一般,眼里血丝遍布。

    为什么那些害死沫沫的人,可以幸福,为什么那场悲剧,要我一个人承受。她凭什么笑得这么灿烂,踏着沫沫的鲜血,我的悲哀,她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坦然地微笑!

    不,欠我的我要讨回来,她毁了我的幸福,而我,就要毁了她的!

    入地狱的不该就我一个人,我要人陪我。

    (8)

    房间里开着暖气,很是暖和。

    我赤裸的身体被裹在宽大的睡衣里,头发湿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站在一旁,目光呆滞地望着坐在客厅沙发上吃着披萨看着电影的男生。

    多么相似的脸,我突然有些怀疑,黄菡如跟从子清恋爱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长得像敕封翊。她之所以向柳星语出卖我,不就是想阻止我对敕封翊表白吗?

    她也喜欢敕封翊。

    我冷笑起来,心里掠过一丝嘲讽,为什么到现在,我才清晰地发现,我曾经最亲的朋友,喜欢上了我最爱的男生。是我太傻,我跟黄菡如一起长大,从小都喜欢相同的东西,为什么我就猜不到她喜欢敕封翊,为什么还要跟她说那些愚蠢的话。

    我想每次她听我讲敕封翊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吧?一定对我很厌恶,甚至憎恨,所以不惜背叛我们十多年的友谊。

    沫沫一出事,他们全家就搬走了,怎么,是因为内疚吗?因为她的一己私心,害死沫沫,害了我,所以她内疚吗?

    我知道,那天柳星语堵我的时候,她肯定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却无动于衷。

    她的内心也许受尽煎熬,但她最终还是没有站出来。她选择了自己,放弃了我。我突然很想知道,当她看到我抱着沫沫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的时候,她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有没有像我喂白芷吃堕胎药时的那种罪恶感?

    从子清转头看到我,面色突然有些冷凝,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尴尬的红晕。

    “我不知道衣服那么大,好像有点露了,你等下,我再给你找件衣服。”

    从子清慌乱地丢下手中的东西,表情窘迫地想要站起来,而我已经走了过去,伸手将他重新按到了沙发上。

    我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我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魅惑。散下来的长发将我丑陋的疤痕全部遮住,展现给眼前人看的,是我一张还没有彻底毁掉的脸。

    身上的睡衣很大,露着我胸前的一片白皙嫩滑。站在浴室里穿衣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么诱人的资本。

    从子清坐在沙发上,我的手按着他的肩膀,身子前倾着。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让身前的人将我的身体一览无遗。

    “苏然,别玩火!”

    从子清别过头去,声音失去了平常的清澈,很是沙哑。

    “你嫌我有疤?”

    我发问,用我这辈子从未用过的沙哑嗓音。我想是因为魔鬼入体,所以我才会将魅惑表现得那么自然。

    “苏然!”从子清一把握住我的手,看着我,仍在坚忍,然而他的眼睛早已覆上了一层幽暗,没了往日的清明。

    我没再理会他,凑上去,吻住了那微张的红唇。

    这是我第一次吻人,没有技巧,全凭感官本能,青涩得很,但对眼前这个男生来说,这是最诱人的挑逗。很快我就被反客为主,绵软的身体被压倒在沙发上。

    那一刻,我终于疼痛地叫出声来,眼角流着清明的泪。

    我似乎又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男生,因为不小心触碰到我的手,而羞红了脸,那声紧张的“对不起”,扰乱我的心弦。

    “苏然……”

    压在我身上的从子清一时清醒过来,痛苦地看着我,意欲起身,我却紧紧地勾住了他白皙的脖颈,亲吻着他的脸,继续着疯狂的举动。

    我想,我真的是疯了。

    “苏然……”

    从子清不停地呼唤着我,我在沙哑的声音中混乱,耳边又一次回荡着那清朗的声音。

    “苏然……苏然……”

    我的眼泪终于迸射出来,那段曾经,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我没有那样深刻地爱上那个男生,那该有多好。

    如果没有死亡,没有抛弃,没有罪孽,该有多好。

    苏然……

    那曾经撼动着我灵魂最清澈的声音,如今再也听不到了,因为,我已经没了灵魂,而他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9)

    一夜疯狂,醒来,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天色未明,我挪开压在腰间的手,从床上下来。身体的疼痛让我有些站不稳,我扶着柜架走出卧室,找到了放在客厅里的手机。

    眼睛被沙发垫上的那抹猩红刺痛,我僵硬地拿起手机,锁定那抹暗红,按下了拍摄键。

    这是个不错的纪念,我要时刻提醒自己,为了报复黄菡如,我所付出的代价。

    走到卧室,床上的少年还在熟睡,浓密而又修长的睫毛很是迷人。

    “苏然……”

    他在梦中叫我,唇角勾起,笑得很是好看。

    他没有叫错人,我突然有些恍惚。但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地凑下头去,对着那张红润的唇瓣轻轻地一吻,手机迅速地按下拍摄键。

    一连串的无声按拍,我终于满意地停下了手,穿好烘干的衣服彻底地离开了从子清家。

    我不知道从子清醒来,发现我已经离开会做何感想。我想,他这种学校有名的花花公子,跟他在一起的女生,比敕封翊只会多而不会少,对于这样的事情,应该并不在乎吧?

    不过他有一点跟敕封翊不同,敕封翊没有女朋友,而他有。他有黄菡如,而且看得出来,他对黄菡如的感情跟对其他女生的不一样,不然像他这种花花公子怎么可能会有固定女友。

    从子清也许是爱黄菡如的。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是黄菡如在不在乎他。

    香中跟华中离得很近,黄菡如不可能不知道敕封翊在香中,因为那个男生是那么有名。

    可是,知道又怎样。我了解我那十多年的好友,她的灵魂很脆弱,沫沫的死,我的惨状,一定让她寝食难安。这就是她要搬家,又不敢进敕封翊所在的香中的原因。

    一旦戴上灵魂的枷锁,她便再也无法爱敕封翊,因为对她来说,那是罪恶的,会让她良心不安的。

    所以她才选择了从子清吧?一个跟敕封翊像极了的男生,一个对自己又不错的男生,一个很容易让自己动心的男生。

    现在,我只要等着跟黄菡如见面就行了。

    相信,这一天不会远的。

    一想到她到时候心碎的样子,我就莫名兴奋。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黑暗,我渐渐地发觉,我原来可以变得如此恶毒。当然,这还得感谢,我曾经最信任的朋友的最残忍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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