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解我意-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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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甜蜜的冷战是我昂着头喊“喂”,你骄傲的答“干嘛”,如此往复多次,你骂我“神经病”,我伸手揉乱你头发。

    回过神的柴焰大步朝门外跑去。

    尖跟鞋发着当当响,步子急切却不凌乱。

    直到她的身影出现在枯黄院落里,窗内的沈晓看着她脸上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终于冷笑一声,“活该。”

    日光自东照在满布暗黄枯藤的西墙,红砖满布龟裂,纹路隐在干硬蔓条间,迟杨站在墙边,望着匆匆而来的柴焰微笑,“你来啦。”

    “秋成?”

    “是我。”才抽出来的手便重新插回了衣袋,迟杨看出柴焰表情的不自然,“我活着你不开心吗?”

    “当然不。”她摇摇头,“只是……”

    “你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是迟秋成?”

    “恩。”柴焰又点了点头。

    常年背阴的墙面布满干黄青苔,衬着迟杨苍白的面庞。似乎不介意柴焰的不信,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第一次见面,你吃了三碗米饭,总和我抢同一种菜,你对外说你不喜欢唱歌,你唱歌的确算不上好听,可你喜欢听梁静茹的歌,你总一个人坐在宿舍后面的树下听。我几乎没见你哭过,唯一一次是我去找你,你说你是听歌感动了,其实你哭是因为陈未南。没记错,那首歌名是《会呼吸的痛》。”

    她怎么会忘了那天呢?才和陈未南吵架的她想回去找他,远远却看到陈未南和另一个女生走在一起。已经记不起当时是什么心境了,她只记得她坐在树下,耳机里是梁静茹的歌。耳侧突然一空,她仰起头,逆光里,迟秋成摆弄着耳塞,微笑着问她:“怎么哭了?”

    往事如同昨日,迟秋成成了如今迟杨。

    深深的呼吸,心底沉重的束缚顷刻间卸去,柴焰忍不住张开手臂,抱住了他,“还活着,真好。”

    “这个拥抱,我该理解成爱情的?还是友情的?”

    倏地松开手,柴焰退后一步,“秋成……”

    “想对我说什么?说感激是感激?友情是友情?感激和友情都不是爱情?”笑了两声,迟杨垂眸踢开地上的石子,“你以为我很伟大?以前我也以为,后来我发现并不是,为了你,我差一点死了。柴焰,我喜欢你,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我宁愿毁了你。”

    吃惊地看着迟杨,柴焰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能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视野里,甚至连“迟秋成”这三个字也只能噎在喉咙里。

    直到看不见那个高大微跛的身影,柴焰张张嘴,想起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问,譬如他住在哪,譬如还在接受治疗吗?

    秋风渐起的空巷,一阵沙尘卷过,留下一串落寞的呜咽。

    柴焰去了医院。

    树木凋敝的时节,高楼建筑也感染了凉意,青绿色的蕲南电视中心立在风中,像枚时刻准备发射的火箭。,陈未南却总说它像玉米。

    玉米明明是黄的!目光从窗外收回,阴霾的心情略微晴朗了些,她想到了陈未南。

    不远处的绿灯还有三秒,柴焰扭开广播,缓缓踩下脚刹,车却没有减速。

    她眼神变了变,心里安慰着没事,脚又用力踩了踩。

    没有任何减速迹象……

    远处的车里徐徐停在白线之后,人行道上行人蠢蠢欲动,没人注意到车流里有辆银色的SUV正突兀的滑出车流。

    车里的柴焰告诫自己冷静,只是小故障而已,可在尝试过所有可以尝试的方法后,她发现车是真无法停下来了。

    仪表盘上的指针平稳指在一个不高不低的数字,柴焰心里想得是现在哪个方向方便让她撞一撞。

    几秒钟后,一声闷响在明源大道中段响起,冒着青烟的SUV引来路人惊慌侧目,柴焰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听见依稀的警铃声,却知道就算是交警和120也不可能来这么快。

    很快,黑暗袭来。

    接到急救中心电话时,陈未南正给一个病人拔牙,眼角有了细纹的女人打麻药时还不忘瞪着他,手紧紧抓着他的手。

    陈未南抬眸,笑眯眯的回望,“大姐,你再这样抓着我,麻药打错位置,我不负责的哦。”

    女人乖乖松了手。

    用一分钟拔掉一颗虫牙,陈未南摘下帽子口罩,甩甩头发,对自己的风度相当地有自信。

    他正想着晚上回家如何同柴焰吹嘘下自己,便听到前台戴眼镜的女学徒高声朝他喊:“陈医生,医院的电话,找你。”

    他一派轻松地去接电话,却被告知柴焰车祸,被送去了医院。

    诊所的玻璃门巨声晃动着,陈未南风一般消失在门外。

    路上,他不时抬手揉着眼皮,各种奇怪可怕的想法井喷般钻进大脑,他擦了下额头,发现手心是湿的。忍住强烈的心悸,车子在路上狂飙,呼吸已经不那么重要,他只记得屏息、加速、屏息、加速。

    半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二十分钟。

    正午,医院外的车位如常难找,沿着拥堵的车道挪了好一会儿,陈未南终于找到一个,把车停好,迈步下车,手还没从把手上离开,陈未南猛一抬头,发现车正对着一家门脸不小的寿衣店。灰蒙蒙的玻璃不知多久没擦,一“男”一“女”两个纸人隔窗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心一跳,当即朝地上啐了三口:“呸呸呸。”

    “随地吐痰,罚款十元。”突如其来的插话吓了他一跳,他抬头看着面前臂带红箍朝自己伸手的银发老太太。

    “年纪轻轻,不会耳朵比我还差吧?”不满他发呆的反应,大妈晃着手,“随地吐痰,罚款十元。”

    “不是……我就是觉得不吉利。”陈未南张着嘴巴,觉得莫名其妙。

    “随地吐痰,罚款十元。”

    “……”强辩不过的陈未南最终无奈的掏出钱包。

    如同做了一场漫长无比的梦,梦里的柴焰又回到了大学校园,郁郁葱葱的青桐树,无边的蓝天,如茵的草地,她和迟秋成站在上面,你来我往,比划着拳脚。迟秋成技术比她扎实,时而勾手,时而缠腿,没几招便轻轻把她放倒在地上。

    汗水遮住眼帘,柴焰疲惫的闭上眼,身上酸痛,唇角却挂着笑,“迟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打败你啊?”

    “你啊,还早呢。”迟秋成声音最初是轻轻的,可不知为什么就变的急促了。

    他在叫:“柴焰!柴焰!”

    “干嘛?”

    “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我宁愿毁了你。”

    打了个寒颤,她睁开了眼,眼皮沉重,身上的骨头像被拆卸过般酸痛。

    青桐树消失了,绿茵草坪成了干燥的床单,房间弥漫着淡淡却忽略不掉的消毒药水香,她躺在床上,目光可及的地方是被纱布缠绕吊起的石膏腿,她的。

    她咦了一下,想起了车祸前的那幕。

    “你别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陈未南拽住她的手,“脖子也别动,总之你身上现在能动的地方基本都最好不动!你身上三处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各种划伤就更不必说了。”他突然停住,手保持原有的动作,头却低了下去,一同低下去的还有声音,“你脖子差点断了你知道吗,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话语带着责怪,姿态却像乞求。柴焰有些心疼,“陈未南,我没事,真的。”

    “嗯。”他微笑着低应,心里却在说:是哪个王八蛋,等老子把你揪出来的。

    就在刚刚,交警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有人对柴焰的车子动了手脚。

    在医院休养的日子,平淡而温暖,有陈未南二十四小时照料的柴焰并没感受到室外渐凉的秋意。

    此刻,阳光打在她手中的玻璃杯上,她摸着杯沿,打量着沙发上的人。

    陈未南推开手边的书,终于忍不住抬头微笑,“喂,病号,你都看了我整整十分钟了。”

    “你这是要提前感受离退休生活吗?”

    “我不用感受,想退休随时可以。”叉着腿,他靠去椅背,得意笑着,“反正养得起你。”

    见柴焰没反应,他起身走去床边,“怎么?不信?”低头认真打量了片刻,发现症结的他无奈的摇头,“工作狂,你不能有些出息,先忘了你那工作?”

    “不能。”

    “那我们聊聊天吧,你出事那天发生过什么事情,见过什么人吗?”

    想起那天,柴焰摇摇头,“没什么特别。”

    “哦,没事,就是暂时没什么进展,奇了怪了。”

    掩饰性的笑容僵硬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不得已换了个话题,“陈未南,我让你帮我找龚宇,他怎么还没来。”

    “等等。”

    牙医柔软的指肚捏住了她的下巴,柴焰被迫直视着他,“怎么了?”

    “你这笑……”他慢慢靠近,“怎么这么好看?”

    吻来得没有防备,由最初的眩晕不适到后来的酥麻灼人,她如同失了方向的小舟,只能跟着他的方向翻卷、纠缠。世界渐渐凌乱在越发急促的呼吸里。

    时光静谧,窗明明关着,仍有风吹拂耳畔,难解难分的时刻,出现了不识趣的人。

    龚宇轻咳两下,才见陈未南慢吞吞的放开柴焰,摸摸鼻头,他慢吞吞的移开眼,“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恩,下次不要在我帮柴焰做复健的时候来打扰。”

    “复健?”让人忍不住想笑的答案。

    “是啊,复健,太复杂的复健我做不了,舌头这种小地方的还是可以的。”

    淡定的挺了挺背,也不管身上的绷带让她的动作显得多么滑稽和欲盖弥彰,柴焰淡定地看着龚宇,“是陈砌的案子有进展了吗?是好的还是坏的?”

    “你真打算让我推掉程慕华的代理啊,要赔好多钱的。再考虑考虑?”

    “这事我之前已经说清楚了,没有商量的余地,说正事,案子有什么新进展,警方确定要起诉陈砌了吗?”

    “No。”龚宇摇摇头,“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朱雨醒了,她自己销案了,官司不存在了。”龚宇摊手说。

    什么?

    三天后传来的法院撤诉通知不得不让柴焰确信,朱雨真的撤诉了。

    法律既如此,当事人主动放弃,其他人便也没了继续深究的机会,即便朱雨的伤是带着古怪的。

    十月,因为这桩戛然而止的案件,还在住院的柴焰内心多了分无奈寂寥。

    这种时候,友人的造访自然是让人精神愉悦的事。

    至少,在见到推门而入的何子铭时,柴焰无聊许久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微笑地看着何子铭,扭着脖子。

    “别扭。”匆忙拦住她的何子铭手里的东西还未及放下,人已经冲到了病床前。

    “没事,我有分寸的。”像是要印证她的话是真实可信的,柴焰又扭了扭脖子,表示一切OK。

    放下心的何子铭舒了口气,攥着东西的手也放了下来,可嗔责却在继续,“做人太要强对人对己都没好处,你说你有分寸,车祸又是怎么回事?”

    柴焰无言以对,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那只是意外。”

    “嗯,人为的意外。”

    发出一声轻蔑的“切”音,柴焰白了一眼何子铭,“陈未南是不是什么事都和你说?”

    “我想想。”故作认真的何子铭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除了你和他第一次的情况他恶意的对我含糊其辞外,其他的是说了不少。”

    “……”

    “你不认为这很正常吗?我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心理医生。”

    想起自己生病的那段时光,何子铭这样的说辞勉强,柴焰勉强算是接受了,她点点头,“他的问题等他回来我和他谈。”

    俨然一派思想体罚的劲头让何子铭微微笑了,放下东西,他坐在近处一把椅子上,单手扣住膝头,“说吧,最近又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吗?陈未南不在,我们单独聊聊。”

    什么不好?

    大约是她又开始睡不好了吧。一声轻叹后,她开口:“陈未南一直在拜托交警查我车子的问题。”

    “有什么不对吗?”明亮的眸子细心观察着柴焰面部细节的变化,因为专注,何子铭放在膝头的小指微微翘了起来。

    “有件事我没告诉他,也没告诉警方。”

    “什么?”

    “那天,我见到了迟杨。”

    “哦?”这个话题引起了何子铭的兴趣,他直了直脊背,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向柴焰,“你们说了什么?”

    “确定他就是迟秋成了。”不快的对话勾起低迷的情绪,柴焰闭起眼,睫毛微微颤动,“他说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

    “你是怎么答的?”

    “我拒绝了。”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牙关忍不住咬紧,柴焰睁开眼,同时也垂下了头,“他说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就毁了我。”笑容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尴尬,她想抬起头,却又放弃了。

    “我懂了。”双手叠合,再十指交扣,何子铭饶有兴趣的陈述着他的思路,“你把迟杨的话和当天发生的车祸做了某种关联。”

    “没有。”

    “你甚至怀疑就是迟杨干的。”

    “不是。”

    “不敢告诉陈未南是怕他比你还要主观认同这种观点,因为他们是曾经的‘情敌’,警方也是这样。”无视掉柴焰几次的插话,何子铭一口气说完,身上绷紧的肌肉为之一松,“柴焰,你连否认都没有往常的强势,我想是因为我说的就是你想的。”

    柴焰无话可说,她不想点头,也不得不承认,何子铭说的的确是她想的。

    “我倒觉得你不必那么担心。”

    嗯?她抬头,看着何子铭。

    何子铭却起身,刻意卖关子似的,绕着屋子徐徐开始踱步。

    方寸大的房间,响起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何子铭!”手按住床单,柴焰咬紧牙齿,有些生气。

    她的生气却换来何子铭的轻笑,“你也是够傻的了,迟杨才和你说他要害你,你后脚就受伤,你总要给人家留一个对你不利的作案时间吧。”

    如同醍醐灌顶般,柴焰明白了什么。她点头,对啊。

    “你这么说,她信了?”陈未南站在门外,问推门而出的何子铭,显然刚刚屋内的对话他听到了。驻足许久,手与腿同样地发僵,黑亮的眼眸透着笃定和隐隐怒意,这样的陈未南并未让何子铭觉得有任何压力,他轻松的耸肩,“自然。只是我看你并不相信。”

    是不信!

    知道真相的陈未南基本已经确定迟秋成就是要加害柴焰的人。

    一个男人,即便是受了伤,有着恨,可也不能伤害他的女人。

    握紧的拳头在电话响起时倏然松开,陈未南听着手机,眉头微微皱起。

    蕲南最为落后的几条街区之一,暮色里的新北街一如既往的用它惯有的方式迎接即将降临的夜色。飞扬的尘土里,挺着啤酒肚的胖男人跨步站在街角,正和衣着暴露的女人讨价还价,最后似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女人展开眉眼,任由胖男人揽着进了最近那家洗脚店。

    停好车的陈未南顺着那方向望去,看见一排连接成线的红蓝灯光,灯光忽闪旋转,延伸去了灰尘更大的远方。

    他蹙着眉,跨步走进了面前那栋没有任何牌匾标志的小楼。

    楼内却没外面那样慵懒散漫,陈未南推开玻璃门,脚还没迈上台阶,人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拦住了。男人理着小平头,身上是件黑色跨栏背心,裸露的精瘦胳膊上纹着条盘龙,随着龙的扭曲,干瘪散漫的腔调随之响起,“生客?有介绍人吗?”

    男人身上喷着陈未南讨厌的香水,他忍不住别开头,举起手机,亮出了一则通话记录,“是他叫我来的。”

    嗯?男人眼睛一亮,说了句稍等,便叼着牙签去了柜台后面,没一会儿,从柜台里传出了电话声,“是,三哥,我这就领人上去,放心,三哥的朋友我肯定尽心招待。”

    谢三哥?陈未南笑了笑,木头这个名字乍一听他是真不习惯。

    “可以进去了?”他扯着嘴角,看着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的男人。

    “是是,三哥交代好了,我带你上去。”

    “人没事吧?”狭窄的楼梯间,陈未南的声音夹杂着陈年木板的咯吱响,在幽暗的灯光里飘忽不似人声。男人却异常习惯,“放心,三哥打了招呼的人,我们不会怎么样。”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挂着粉色水晶串的门前,男人推开门,“在里面。”

    顺着推开的房门,陈未南看见凌乱不堪的房间里被捆在墙脚、一脸惊恐的梁沉。

    他扯了扯嘴角,“出息。”随即迈步进去。

    “这位兄弟,麻烦帮他松个绑。”

    背心男点头走近,三两下便松了梁沉身上的束缚。

    似乎没想到事情能如此顺利,梁沉揉着手腕,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未南,“你是舍得为我花了多少钱?”

    “花钱多俗气。”摇着头,陈未南抬脚勾了把椅子给梁沉,“坐。”

    他又看向背心男,“借地和我这兄弟说两句话,行吗?”

    “成啊。”背心男点头哈腰,“我前面有事,你们慢聊。”

    背心男离开的房间安静,空气里一股香水味若有似无飘着,陈未南眼神睇去椅子,“坐。”

    “没花钱,那你是怎么做到的?”梁沉一脸费解,要知道,他刚刚以为自己今天不死是也残定了。他打量着陈未南,揣度着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无聊到陈未南根本没兴趣回答的问题换回一个哈欠,再闭上嘴,陈未南看着梁沉,目光透着锐利,“你说有人在找人‘收拾’柴焰,是什么人能帮我查到吗?”

    “这个……”

    “我救得了你,也能不救你。”

    平直的叙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梁沉垮了肩,认命的低头,“好吧。”

    谁让他这么不开眼偷了不该偷的人呢,梁沉不甘心的偷瞄着陈未南,不想直接挨了对方一巴掌。

    “我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偷?”

    暮色散去时,陈未南和梁沉一前一后出了小楼。

    看眼车停的位置,陈未南抓住要跑的梁沉,心里盘横着要不要送他,手机却突然响了,龚宇来电。

    他微微皱了眉,心想不会又是有工作要找柴焰吧。

    用习惯的密码解锁失败后,他遭到了梁沉的嘲笑。

    “不是我的手机。”黑着脸,陈未南懒得和一个不良少年解释他为了让女友好好休息而没收了她手机的事。

    龚宇的话异常简短,三两句便结束了,挂了电话,陈未南看着梁沉。

    “看我干嘛?”少年的脸因为不好意思微微红着,“你是帮了我,我不是也答应帮你了吗?”

    “你姐死了。”

    朱雨死了。

    愣神片刻后,梁沉挣开陈未南,撒腿跑了。

    梁沉的身影很快被满是尘土的夜色遮盖地再看不到,陈未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上车回了医院。

    夜色中的医院,探灯从楼顶投下白色光柱,放射性的光照亮停车场粗糙的土路,成片的苍白像被剥离灵魂的无望生命,同一街之隔的商业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未南没急着下车,他摇下车窗,拆开包未开封的烟,含住一根,点燃。

    远处的夜景斑斓跳跃,景中的人正享受着愉悦的夜生活,欣赏景色的人却郁郁的吐着烟圈,陈未南在想,今天的两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柴焰。

    时间随着沉默分秒而过,一直安静坐着的陈未南突然跳起来,大喊了声“靠靠靠”,随即又哎呦了一声,他撞到了车顶棚。

    柴焰是被护士叫醒的,医生来查房,发现她的颈部支架早在一天前就可以拆了,一边批评着年轻大夫的失职,上了年纪的主任医师熟练却不失小心的拆下了支架。柴焰来回扭了扭脖子,得意地冲陈未南扬着手,“陈未南,你小心了,我现在可是行动自由了。”

    言下之意,她可以“报仇”了。

    陈未南的反应就显得平淡,他只是走到床边,摸了摸柴焰的头,“好啊。”

    夜阑人静,铁床因为翻身发出的咯吱响格外明显。

    “又有什么心事?”柴焰枕臂侧卧,问临床的陈未南。

    “没有。”

    “陈未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第一次说谎是尿裤子,怕被老师批评,穿了一下午的湿裤子,结果把我的床都坐湿了。”

    “我最后坐的你的床。”

    “是,全班23个小朋友的床单都没吸干你那一泡尿。”

    “嘿嘿。”小时候的记忆让人轻松,陈未南轻笑一声,有点不好意思,“那天早饭吃咸了,喝水喝多了点。”

    “哪是早饭,是你馋,想吃糖,结果把盐当成糖,吃了一大口。”

    “啊?你知道?”童年糗事,以为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却被柴焰知道了,陈未南讶异的睁开了眼。

    “我怎么不知道。”医院的床终究没家里舒服,柴焰又动了动,想找个舒服的姿势,“你做什么,哪怕是错的,我也会支持,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那你怎么还对我隐瞒?”

    “我隐瞒你什么了?”

    “出事那天,你见了迟杨。”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柴焰微微愣神,迟疑后,她抿嘴嘀咕了一个人的名字。

    “不怪何子铭。”陈未南学着柴焰的姿势躺着,“你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了解我,知道我对你有隐瞒,可是,柴焰,你别忘了,我对你也是如此,你有事瞒我我能感觉得到。”

    “对不起。”

    “没关系。”

    “陈未南。”

    “嗯?”

    “我道歉你就接啊。”

    “嗯,我就喜欢占你便宜。”嘿嘿笑了两声,严肃的气氛顷刻缓和不少。两人的床之间只有一臂距离,略略伸伸手,陈未南便抓住了柴焰,“我下午去见了梁沉。”

    “哦?”

    “他遇到点麻烦,让我帮忙。”轻缓的声音带他回到了下午,“他说有人正找人,目标是你。”微微迟疑后,陈未南轻叹,“就算你不想相信,我觉得想害你的就是迟杨。”

    装点太平的漂亮的话他不想说,他相信柴焰能懂,可握着的手却慢慢的抽走了。

    “他不会,就算会,也的确是我欠他的。”

    “柴焰!”柴焰的冥顽不灵让他生气,本来死的人没死,这个十字架究竟要背多久。他生气,也无力。

    抽离的手却并没离开,反而反握住他,柴焰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不过你放心,我了解他,他只是心结还没解开,而且他不会真伤害我的。车子的事,他没时间。”

    陈未南再想说什么,都被柴焰一句“我有分寸”堵了回来。

    无奈的他只得放弃说服,“对了,还有件事,朱雨死了。”

    “啊?”

    惊叹的思绪随着伤势一天天的痊愈而渐渐消弭,蕲南告别了短暂的秋季,早早飘了一场雪。细白的雪片翻飞在空中,地上的人才伸手接住,没来得及赏玩便看见掌心汪了一小滩水。

    小奇迹趴在窗台上,手撑着下巴,表情是不言而喻的无聊。终于出院回家休养的柴焰坐在沙发上,边吃橙子边看电视,厨房里,从云都赶来看她的柴妈不时探出头,凶巴巴地指着柴焰不老实的手:“抓抓抓,女人的腿是第二张脸,抓花了小心未南不要你。”

    柴焰无所谓的吐了嘴里的葡萄籽,仰起脸,示威地又挠了两下,“痒,不挠难受。”

    “完蛋。”柴妈举着饭勺迈步跨出了厨房,作势要打柴焰。

    “妈,菜要糊了吧?”饭勺当头,柴焰眼睛没抬一下,随手又拿了粒葡萄,放在嘴里,听着柴妈拍大腿的闷响声,她满意地看着疾步回了厨房的柴妈。

    打了哈欠,柴焰把电视的声音调大,随后冲小奇迹招招手,“过来,看电视。”

    小奇迹却没听见一样,依旧看去窗外。

    葡萄的滋味不知怎么不再那么甜了,柴焰胡乱嚼了几下,咽掉。

    妈妈说小奇迹病情恶化的比一般孩子要严重,口齿不清很严重,因为这场病,小奇迹的性格也变的乖戾怪异,不是沉默发呆,便是发脾气,为了给她营造一个适合养病的环境,陈妈拜托了柴妈把小奇迹一同带来了蕲南。

    柴焰心里默默叹息,医学昌明的社会,仍然有医生治不了的病,这个事实让人无奈。

    正想着,电视画面上出现的一个身影吸引了柴焰的注意,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对柴焰来说,却是个熟人。

    宽大的液晶电视让程慕华的身形比例略微地失调,他一身休闲装,头戴石灰色鸭舌帽,正站在一辆黑色雷克萨斯旁,手随性搭在一个年轻女郎肩头。

    这是张抓拍的照片,电视里的旁白配以如下解说:近期,一条有关名流圈渣男玩弄逼死女性的帖子在城市论坛遭到热议,有敏感的网友根据细节推测出帖子的主人公是成安汽车的总裁程慕华先生,记者目前正在试图连线程先生,关于帖子的主人公是否真如传闻所说,有待求证。

    逼死女性?柴焰马上联想到了上个月自杀的朱雨身上。

    朱雨没有家人,葬礼也是简单至极,据说下葬当天,她老家一个人也没来,朱雨的爸妈都健在,接到女儿的死讯只是哭了几声,哀叹着以后谁给家里寄钱啊,打电话回去的梁沉当时就生了气,让他们快点过来为朱雨料理后事,可对方说了声车票好贵,便挂了电话。后来柴焰还是从梁沉那里得知,朱雨不是这对老夫妻亲生的。

    良心是被狗吃了。

    除了一声叹息外,柴焰做不了其他。在她的拜托下,陈未南帮着梁沉安葬了朱雨,也算让她走的不那么凄凉。

    可有时候死并不意味着终止,因为一起民事诉讼案,朱雨的死竟意外的被许多人所知了。

    十一月的某天,柴焰回去上班的第三天,才踩下刹车,发动机都还没停,便发现有人早早便等候在律所门前了。

    “你怎么来了?”关上车门,柴焰迈步走向陈砌。陈砌脸上挂着一贯无谓的笑意,他摊着手,语气颇为无奈,“我被人告了,只好来找你这个大律师来帮我打官司了。”

    “陈砌,你……”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打开律所光亮的玻璃门,柴焰踱步进去,“说吧,这次是又调戏了哪个无知女性了?”

    “No。这次是诽谤罪。”

    “什么?”她猛然回头,看着陈砌,像在看一场天方夜谭,“诽谤,你谤谁了?”

    “你认识的。”陈砌耸耸肩,“程慕华。论坛的那个帖子是我写的。”

    “陈砌,你喜欢吃盐吗?”

    “此话怎讲?”

    “还是你对朱雨有意思,不然你也太‘咸’了吧。”

    这次轮到陈砌无语了。

    律所二楼的办公间,细口花瓶里的滴水百合香气新鲜。

    给陈砌续好杯,柴焰倚住桃木卓,认真打量起了陈砌,片刻之后,她点点头,心里有了判断。

    “陈砌,排除你无聊八卦的因素,再排除掉你喜欢朱雨的可能,你是因为对程慕华存在私人恩怨才这么做的吧?什么恩怨?和女人有关?”

    “柴焰,什么时候你问题这么多了?”放下手中杯子,陈砌无谓的摆弄起手指,“我和程慕华没有私人恩怨,也没有什么女人存在,我只是恰巧知道朱雨是因他而死的,我不想再有女性被像他这样的人蒙骗,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她要相信陈砌的说辞吗?信陈砌有正义感这种东西?除非车祸把她的头也撞坏了。柴焰想。

    送走陈砌,柴焰又看了会儿资料,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慌慌的,喝了两口水,不适的感觉仍在。看看窗外还早的天色,她索性整理好东西,提前下班。

    一路顺畅的回了家,站在家门口,柴焰握着钥匙,正感佩她没有因为车祸留下后遗症,一声大喝突然从房里传了出来。

    怎么回事?插钥匙进孔,用最快的速度打开房门,站在玄关看着明亮的客厅,眼前这幕有着不明的滑稽喜感:小奇迹盘腿坐在沙发上傻笑,妈妈身上的围裙带子断了,样子有些狼狈,手里的扫把却仍然高高举起再落下,落在一个人身上。

    被打的人哀嚎躲着,可无论怎么躲也躲不开柴妈的扫帚。

    “梁沉,你又没敲门。”柴焰笑着问。

    一场“恶斗”后的公寓楼水声潺潺,细细的水流注入紫砂茶杯,翻腾起沉在杯底的嫩芽。今年的新茶,还没泡开,便早早发着沁人香气。

    柴妈提着杯盖,抿去浮茶。她没事人的样子反而让梁沉坐立不安,有些摸不清状况了:这老妖精不会想用滚茶泼他的脸吧?

    这么想着,他后怕地往后挪了挪。凳子腿轻轻摩擦地毯,几乎没什么声音,可柴妈还是听见了。

    她端起杯字,眼角扫了梁沉一眼,这出息。

    嘶,她吐着舌头,手一阵猛扇,开水。

    “哈哈。”

    大笑的梁沉嘴没合上,肩膀便是一沉,他回头发现肩上多了只女人的手,“干嘛?动手动脚的。”

    “自求多福吧。”柴焰微笑着收回手,上楼。难得的是几天没说话的小奇迹竟也笈着不合脚的鞋,啪嗒啪嗒走到他面前,咧嘴笑了说:“咯咯(哥哥)你保证(保重)。”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梁沉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的。

    窗外,夜色清透干爽,柴妈的声音也带着坚定干脆,“年纪不大,坏毛病却早早长了一身,这段时间你哪儿都不要去了,跟着我,我帮你改改毛病。”

    “大妈,你谁啊!”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梁沉甚至忘了刚刚是谁打了他一顿。长这么大,没人管过他,也没人管得了他,这老太太凭什么?

    “我啊,我在2030工作过一段时间。”柴妈笑眯眯的端着茶杯,啧啧嘴,又放下,“2030知道吗?公安系的机关都会有自己的内部代号,不过你不用怕,我不是公安。2030是云都少管所的代码,云都少管所知道吗?全国青少年从良率最高的一个机关。”

    “从良”这个并不让人感觉愉快的词同样也让梁沉变了脸,他看眼窗口,又看眼门口,权衡着从哪条路跑,成功的可能性大些,还没打定主意,便听到柴妈幽幽的声音传来,“我百米跑得过省冠军,如果你想走窗,这里是十楼。”

    柴妈是梁沉遇到的第一个如此难缠的老太太,也是陈未南的。她不仅把梁沉留在了他和柴焰的公寓,还让梁沉和他一个房间。

    “阿姨,不要吧。”陈未南的抗议在强势的柴妈面前有气无力。

    “我这个老家伙还在呢,你们年轻人的那套暂时先收收。”未婚同居这套,柴妈才不接受的,至少不能在她眼皮底下发生。

    可此刻的陈未南看着正在脱衣服的梁沉,很想问柴妈一句:阿姨,你确定你熟悉年轻人所有“套”路吗?

    “哥。”赤着上半身的梁沉勾着指头,“你来。”

    “不来。我对男人没兴趣。”

    “我有啊!”高喊一声后,梁沉猛摇着头,“我是说我没有。我要和你说说我姐的事。”

    “你姐?”朱雨?

    “柴焰!我柴焰姐!”沟通障碍让梁沉几乎晕死过去,翻着白眼,他无力地说:“你不是让我查是谁要害我姐吗?有些眉目了。”

    哦?这是个引起陈未南兴趣的话题,撑着胳膊,他凑近,“说。”

    “具体是谁我没问到,不过电脑下单,我找到了下单人的网络IP地址,是处民宅。”

    赞许的拍着梁沉的肩,陈未南躺会床上,如释重负,那栋民居里大约住的就是迟杨了。

    “哥,我也想求你件事。”

    “说吧。”

    “能掩护我走吗?我不想在这呆着。”

    “不行。”翻身坐起,陈未南抱着枕头被子下地,“放你走惨的就是我了。”

    柴妈是那么好蒙混过关的吗?

    翌日清晨,下过雪的关系,城市的空气干净而清新,即便已经堵在早高峰的车流中蜗牛移动了十五分钟,柴焰的心情依旧处在一个极佳的状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赶去律所,在二楼的开放式会客厅里看到了鼻青脸肿的陈砌,终止。

    “怎么了?被人揍了?”特意绕到近处,仔细看了眼陈砌,柴焰这才回到位子,放下包。

    毫无关切的话语和幸灾乐祸的浅笑换来了不满,陈砌十指交扣,撇了撇肿嘴,“柴焰,我觉得无论是作为前男友,还是现在的委托人,你都应该对我表现的再关心一些为好。”

    “好吧。”心情甚佳的柴焰发着轻笑,“陈砌,你是被哪个正义之士揍了?我要去找他谈谈,为民除害最好彻底一点。”

    “柴焰,是不是有好事?你怎么这么乐?”

    “今天天不错,心情自然不错。”柴焰态度坦荡地答:“倒是你,不开玩笑,在哪儿摔的?”

    “为什么不是被人揍的,我现在正打官司呢,你怎么不猜是程慕华找人揍的我?”

    “伤不对,你这个明显是摔伤。再者,他没理由揍你,官司还没输,他也没那么蠢。”

    “好吧。”服输的抚着额头,陈砌皱了皱眉,“昨天心情不好,喝酒喝高了,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哦。”

    “哦!”他以为他的表述已经够明显的了,“你至少该问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吧?”

    “你心情总不好。”摊开面前的本子,柴焰浅浅一笑,“我还是省省舌头和你说说案子吧。”

    安静的初冬上午,柴焰坐在吹着暖风的房间里,鼻间盈满木头家具散发的原始味道,低头轻搅咖啡,问着陈砌问题。

    “陈砌,你和这个程慕华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没有。”

    “没有?”她放下咖啡杯,手指敲着桌案,“我查过你的资料,朱雨并不是第一个和你有过摩擦的女性,在她之前,还有一起控告你的民事案子,那个案子的当事人叫徐佳怡,她和朱雨的情形相似,被你‘骚扰’前在和一个小开谈恋爱,之后之所以撤诉是因为如你所说,小开不过是和她玩玩,很快就另结新欢了。陈砌,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虽然我认为你这样逐个规劝女生离开错误爱情的做法并不理智,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只针对程慕华?”

    “我没针对他。”

    “捏造朱雨的死和程慕华有关,发帖,诽谤,被人告上法庭,这些你都敢做,我不认为这不是针对。”

    “……”陈砌安静地回望着柴焰,许久才泄气似的合上眼,“柴焰,你总是那么犀利洞悉。”

    “多谢夸奖。说出实情吧,说出来,我才帮得了你。”

    “朱雨的死的确和程慕华的死无关,但有个人的死却和程慕华有关,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生,那时我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在我和已经事业有成的程慕华之间,她选了程慕华。后来,他们在一起没多久,程慕华就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傻丫头之后跳江死了,死的时候,她怀着程慕华的孩子。”

    一个傻瓜娘的故事,简单又俗气,却因为是身边发生的真实故事让这个明明晴好的上午多了丝低沉。

    那是柴焰第一次看到有那种哀伤无力表情的陈砌,原来他也有这样一段隐痛。

    可法院不会因为当事人有隐痛就法外容情。

    送走陈砌,胸口发闷的感觉再次袭来。坐回靠椅上,柴焰随手按开了电视。综合频道正播着娱乐新闻,一个最近红起来的二线女性出席新剧开机仪式的画面。她按着太阳穴,觉得这个女人的名字有些眼熟,电光火石间,她猛然回忆起这人是谁了,因为主播正介绍她的另外一重身份,城市新贵程慕华的新任女友——赵蔷。

    有种哪里不对的感觉,可是哪里不对,柴焰说不上来,冥思苦想时,助理踩着台阶上来给她送快递。

    接过纸袋,几下拆开,柴焰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迟秋成工整的字迹写着,“十一点,我在地标广场等你。”

    她抬手看看腕表,十点二十。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跑下了楼梯。

    她需要和他好好聊一聊。

    十一点,视野开阔的地标广场上往来人潮不息。

    由A国著名设计师制作并赠与蕲南的天使像复刻本立在露天喷泉中央,入冬,喷泉停了,三两的人跳到没水的喷泉池,在刻着蕲南地图的池底走来走去。

    柴焰张望,环顾,却始终没见到迟秋成。

    奇怪,人呢?

    她正想着,电话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助理打来的,电话里,女助理的语气带着哭腔:“柴律,你快回来吧,咱们所着火了,陈医生受伤了!”

    什么?陈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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