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妻当家-78.谁是谁的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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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的人请了大夫过来的时候,鹊儿早已痛昏过去,却仍是死死攥着柳清竹的手不肯放开。

    王大夫先从药箱中取出几粒药丸让人给鹊儿服下,又闭着眼睛诊了半天脉,最后却只管捋着自己的胡子,半晌没有开口。

    柳清竹急得几乎要跳脚,见状忍不住催问:“到底怎样?先给句话成不成?”

    看到她忧急的神情,王大夫似乎有些诧异,忽而展颜笑道:“少夫人莫急,还能救得。”

    “能救?”柳清竹几乎喜极而泣,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才发觉自己跪坐在地上许久,双腿都已麻木了。

    王大夫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叹道:“能救是能救,只是胎里受了这样的苦,将来只怕还有些难处……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鹊儿恰在此时醒来,听说将来还有难处,脸色顿时一变。

    柳清竹慌忙安慰道:“如今能保住孩子就是万幸,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王大夫附和道:“正是这话。如夫人福泽深厚,将来必然也能逢凶化吉。”

    柳清竹忙催着他开了药房,嘱咐丫头婆子门尽快下去煎了,正要叫丫头送大夫出门,却见鹊儿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双眼睛总在看人,片刻也不肯停歇。

    “别怕,大夫已经说没事了。”柳清竹知道她还是不放心,只得耐着性子柔声劝慰。

    鹊儿却忽然开口向王大夫问道:“先生可知我今日的凶险是从何而来?我自认饮食用度上一向小心,当不至有疏忽之处。”

    柳清竹忙也跟着竖起耳朵细听,只见王大夫用两根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半晌才道:“从脉象上来看,似乎只是体质寒凉所致,但如夫人今日的情形,与少奶奶当日几乎如出一辙……敢问如夫人,日常可用过什么大寒的食物和补品么?”

    鹊儿伏枕哭道:“这样大的事,谁敢马虎草率?日常饮食都是小心了再小心,谁知道还是逃不掉……”

    王大夫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多说。

    柳清竹叫丫头送了他师徒出去,回头向萧潜叹道:“今日真是万幸。”

    萧潜看着鹊儿惨白的面色,半晌才问:“你当日……也是这般?”

    柳清竹怔了一下,只得轻轻点头。

    岂止是这般?当日她察觉腹痛时已是深夜,等丫鬟们听到动静进来查看,她已不知痛昏过去几次。丫头急着出府去请大夫,可是府中左一道右一道的门都要等人来开,出了府门又有宵禁,好容易跟盘查的兵士说清楚,跑到医馆去敲开门请来了大夫,却早已是回天无力……

    那样一个绝望的夜晚,她至今想起仍觉得心有余悸,仿佛浑身的血都变得冰凉起来。

    万幸的是,鹊儿似乎比她幸运。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她还是把孩子保住了。

    萧潜忽然冷声道:“体质寒凉?简直是一派胡言!这分明是有人暗中动过手脚……王大夫那样的老狐狸,给咱们这种人家看病看了一辈子,什么肮脏的事情没见过?想从他的口中套出一句真话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柳清竹何尝不知他说的正是事实。缄口不言正是那样的老狐狸保命的绝招,她便是要去问,也必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自己暗自揣测罢了。

    鹊儿忽然虚弱地饮泣道:“可我明明已经足够小心,饮食都是咱们自己的小厨房做的,上面赏赐下来的补品也都是叫大夫仔细验看过了才敢用,熏香、被褥、衣饰,没有一件不是小心的,可是……”

    “这几日你身边都是谁在伺候?”萧潜忽然问道。

    鹊儿怯怯地向柳清竹看了一眼才道:“太太叫秦家嫂子派了两个婆子过来,我不太敢用,就叫她们在园子里洒扫伺候,从不肯叫进这屋子里来……平日也只有新蕊和桂香闲暇时过来陪我说说话,并没有别人啊!”

    “这两人没有问题。”柳清竹忙道。

    萧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鹊儿已伏在枕上大哭起来:“我自然知道这两人没有问题,她们都是服侍了奶奶这么多年的,忠心耿耿,若是连她们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奶奶也不用费心思去猜,总之是我命不好罢了!”

    柳清竹听着她这番话,似乎字字句句都是在疑心她指使新蕊或桂香下了毒手。她禁不住也来了气,冷笑道:“你倒别说这样的话,你的命虽不好,至少还能把孩子的命保住;不像我,深更半夜犯起病来,哭天不应、喊地不灵!”

    萧潜似乎有些烦躁,闷声道:“这件事我会叫人细查,你们便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免得无事也生出事来!”

    鹊儿呜咽着道:“你只会说细查,谁见你能查出什么来?当日奶奶出事,你便说你会细查,如今还不是照旧悬在那里?一日两日严防死守还是防不住出事,我看还是我自己先把孩子打掉了,乐得清静,也省了一个个乌鸡眼似的死盯着!如今我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以为我不知道么?”

    “你别乱说话……”萧潜又急又气,却又不敢当真惹她着恼,一时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柳清竹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耽,连安慰的话也不愿多说,只嘱咐小丫头好生伺候着,便径掀帘子出门去了。

    身后隐隐的还能传来鹊儿哭泣的声音:“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别的意思,奶奶怎么就生气了……”

    回到自己房中,柳清竹犹自怒气未消,自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干,“咚”地一声将茶碗砸在了桌子上。

    “奶奶今儿火气可不小,都快赶上新蕊了。”桂香跟了进来,含笑打趣道。

    柳清竹看见是她,心下不禁有些羞惭,只得别过头去,不肯让她看到自己怒意未消的脸色。

    桂香过来扶柳清竹坐下,拿过两个软枕来帮她垫在肩后,口中笑道:“我听说鹊儿姐姐那里出了事,忙跟过去看能不能帮得上忙,谁知还没进门,就听到那么一出笑话。”

    柳清竹疲惫地闭上眼睛,半晌才叹道:“你们好心过去陪伴她,当时也没想到会惹一身骚吧?”

    “更加没想到会替奶奶惹一身骚。”桂香淡淡地说道。

    “她忧心孩子,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说话也就失了分寸,你别跟她计较,这话也别叫新蕊听见。那丫头就是一块爆炭,听见这话还不一定闹出什么来呢!”柳清竹只得这样劝她,同时也在劝自己。

    桂香却忽然笑道:“您说鹊儿姐姐说话失了分寸?我看她有分寸得很!”

    “怎么说?”柳清竹随口问道。

    桂香沉吟片刻才道:“怕是奴婢多心也未可知……”

    “既然想说,便说出来吧,吞吞吐吐没得让人心焦。”柳清竹仍旧逼着眼睛笑道。

    “这也是奴婢自己心里胡思乱想,说出来给奶奶您听听,若是说得不对,奶奶您只管教训就是了。”桂香试探着说道。

    柳清竹点了点头,便听见桂香低声道:“她一直在强调自己如何小心,一开始就堵住了咱们的嘴;然后她又说身旁没什么杂人伺候,只有我和新蕊两个,这不是就让爷把眼睛放到咱们屋子里来了?奶奶替我们两个着急,辩驳得快了,反倒让爷有些诧异,她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再把话头扯到奶奶的身上,偏偏大夫也说是症状与奶奶当日相似……”

    “你说她不只是自己怀疑我,更是要引着爷疑心是我动了手脚?”柳清竹悚然心惊,忙坐直了身子,一叠声地追问道。

    初荷迟疑了一下才道:“咱们这样人家的嫡庶之争,从来都是少不了肮脏和血腥的,她的孩子出了事,任谁都会第一个往奶奶身上想,谁都知道奶奶对她的孩子一定会有些疙瘩,她其实根本什么话都不需要多说。可她非但要说,更要反反复复提到奶奶上次的事,还赌气说要‘自己把孩子打掉’,奶奶相信她这么多意有所指的话全都是无心的吗?”

    柳清竹越听越是心惊,刚才被鹊儿攥得微微肿起来的手腕,此时似乎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那丫头在她面前口无遮拦也是常事,偶尔发脾气说几句气话,她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可她会不会真的像桂香说的那样,是在刻意引导萧潜往她的身上想?

    桂香抬起柳清竹的手腕轻轻地帮她揉着,口中叹道:“希望是我多心,否则她的心思不可谓不歹毒——当日初荷在丛绿堂作证的时候说过的话,奶奶还记得吗?”

    柳清竹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会不记得呢?

    当日初荷说,她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是她自己服药处理掉的。今日鹊儿出事,同样的症状,自然也就是同样的药,顺理成章,天衣无缝。

    ——今日鹊儿说要自己把孩子打掉,可不就是为了提醒萧潜回忆初荷那天说过的话?

    如果她因妒毒害鹊儿腹中的孩子是真的,那么顺理成章地,她当日服药打下自己的孩子也是真的,当日那孩子来路不明……自然也是真的!

    好完美的逻辑,是不是?她的好姐妹鹊儿,一向就是以冰雪聪明而让她感到骄傲的啊!

    多年相依为命的姐妹,她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柳清竹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努力想把那个念头甩出脑海,可疑虑一旦产生,就像夏日午后的乌云一样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只会越来越厚,再休想把它赶走。

    “奶奶……您怎么了?”桂香很快察觉到柳清竹的脸色不对。

    柳清竹竭力屏住呼吸,过了很久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她忽然攥住桂香的手,飞快地吩咐道:“你去跟小枫说,叫他得闲时常到附近的药铺去走走,查问一下府中这个月……不,这三四个月之内咱们府里有没有人买过有活血化瘀功效或者药性寒凉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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