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首领檀石槐，自恃强盛，不肯归附汉朝，连年侵掠幽、并各州。朝廷认为，田晏、夏育二人曾追随段颎打败羌人，功劳显著，就任命田晏为护羌校尉、夏育为乌桓校尉，分别防守边疆。不久，田晏因事犯罪，想立功自赎，就派人贿赂王甫，请他派自己为统将，攻打鲜卑。夏育也有志立功，上言说鲜卑入寇边疆，从春到秋不下三十次，请求征集幽州各郡的兵马，出塞征讨。灵帝召群臣商议，群臣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议论纷纷。议郎蔡邕曾说不应对鲜卑用兵，现在仍坚持以前的观点，再次上疏力争。灵帝没有听从，而是封田晏为破鲜卑中郎将，领一万骑兵到云中，作为正师。令夏育到高柳，中郎将臧旻出雁门，作为偏师。三路并进，约有三四万人，出塞两千多里，才与鲜卑兵相遇。鲜卑首领檀石槐召集东、西、中三部头目，抵挡汉军。汉军远道而来，很是疲乏，不堪一战，檀石槐以逸待劳，派精锐部队前来争锋。汉兵招架不住，纷纷溃败。田晏、夏育、臧旻三将，各顾自己的性命，回头便跑，所有军用物资全部丢弃，甚至连符节也一并丢失了。三路人马，死了七八成，只剩下几千人，零零落落逃奔回来。朝廷得知后，将田晏、夏育、臧旻三将抓捕下狱。三将的家属把家财全部拿出，才将三人赎出。

    鲜卑打了胜仗，更加猖獗。广陵令赵苞素来清正廉洁，被提升为辽西太守。赵苞上任后，修筑城堡，训练士兵，一年以后，才派人到甘陵迎接老母妻儿，好多天也不见他们到来，不免挂念。忽然有人进来禀报：“鲜卑兵一万多人，突然前来，前锋已经入境，不久就要到城下了！”赵苞很恼怒：“鲜卑竟敢来侵犯疆界！待我前去拦截，杀他个片甲不留，以免留下后患！”说着，就召集将士，慷慨陈词，勉励他们为国尽忠，将士踊跃从命。赵苞立即调集两万兵马，亲自带领，出城迎战。

    大约走了一二十里，便见前面尘土大起，敌兵蜂拥前来。赵苞依险列阵，截住鲜卑兵。赵苞正打算指挥士兵攻打，不料敌兵推出几辆囚车，并大声说：“赵苞快下马受擒，免得全家被诛！”赵苞定睛一看，好似万箭穿心，险些晕倒地上。原来，囚车里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白发苍苍的老母与娇颜稚齿的妻儿。赵苞见家眷被劫，怎不惊心？况且母子情深，如果不降，母亲必然会被杀死；如果投降，岂不是有负君主？赵苞进退两难，流了许多眼泪，凄声说道：“孩儿不孝，本想孝顺您老人家，不料反给母亲带来灾祸！如今身为大臣，不能只顾私情，该怎么办？”刚说完，听到母亲叫着他的字说：“威豪！人各有命，怎能因私忘公？以前王陵的母亲陷入楚国，对着汉使拼死勉励王陵。我愿意效仿王陵的母亲，你也当像王陵一样忠诚！”赵苞待母亲说完，打定主意，回头大吼：“大小将士，与我一起努力杀贼，上雪国耻，下报家仇！”话未说完，将士一齐杀出。鲜卑兵凶悍得很，大喊一声，把赵苞的母亲及妻儿杀死，将他们的人头扔到赵苞军中。

    赵苞义愤填膺，还顾什么利害，一马当先，与敌兵拼命。部下两万人，也个个激愤，冒死攻入鲜卑阵中，霎时间攻破敌阵，杀死敌兵无数。鲜卑兵无力支持，四处溃散。赵苞收兵还城，将母亲、妻儿殡殓，上书陈述军情，并请求辞职回家安葬家人。

    灵帝忙派人前去吊慰，加封赵苞为鄃侯，答应他的请求，并赏了他很多财物。赵苞奉诏回家，等将母亲等人安葬以后，也因悲伤过度，吐血身亡。赵苞本是中常侍赵忠的堂弟，因为与赵忠不和，所以做官以后，从未给赵忠写过一封书信。赵苞死后，赵忠也不为他请赐谥号，只要自己能作威作福，还管什么兄弟宗亲？

    灵帝只宠信身边侍臣，不看重内外群臣。太傅一职，一直无人担任，太尉、司徒、司空三官，一年改换数人。段颎以后，太尉一职由陈耽、许训、刘宽、孟馘等人交替担任。几人中，只有刘宽颇为廉洁。到了熹平七年，日食、地震接连发生，灵帝下诏改元，号为光和，大赦天下。太尉孟馘被罢免，任命常山人张颢为太尉。张颢是中常侍张奉的弟弟，因兄长的关系而做官，出任梁相。一次，一只喜鹊飞到府前，役吏与喜鹊嬉戏，用竹竿将喜鹊打落，哪知喜鹊竟变成圆石。役吏非常惊愕，把石头献给张颢。张颢命人将圆石打破，里面有一枚金印，印上刻着“忠孝侯印”四字。张颢喜出望外，马上写信给兄长，说是祥瑞的象征。张奉伺机与灵帝谈起此事，又托永乐宫的门吏霍玉代为宣扬。灵帝被他迷惑，召张颢入都，封他为太常，不久又迁升张颢为太尉。其余的如司徒、司空，也由袁隗、唐珍、杨赐、刘逸、陈球、袁滂、来艳等人接连上任，任期多则数月，少则只有几十天。

    光和元年四月，都中发生地震。侍中署内，雌鸡变成了雄鸡。到了五月，有白衣人进入德阳殿内，与中黄门桓贤相遇。桓贤询问有什么事，白衣人严厉地说：“梁德夏叫我上殿，你为何阻止我？”桓贤不知梁德夏是什么人，正要将他抓住，详细审问，白衣人却已不知去向了。桓贤惊骇不已，查问宫廷内外，也没有人听说过梁德夏，只好将此事留作疑案。到了六月，又有黑气堕入温德东庭中，长十达多丈，形状像龙，好一会儿才散去。又过一个月，有青虹出现在玉堂殿。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灵帝召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和张华、太史令单扬等人到崇德殿，让中常侍曹节、王甫二人询问发生灾异的原因，以及消除灾异的办法。杨赐、蔡邕引经据典，详细回答，曹节与王甫回去禀报灵帝。灵帝又下诏询问蔡邕，让他陈述政治得失，准许用皂囊封上。蔡邕见灵帝坦诚询问，也就没有忌讳，直言揭露时弊。灵帝看了之后，叹息不已。曹节站在后面，只恨相距太远，一时看不清楚，又不便上前看个明白。正在着急，凑巧灵帝起座更衣，曹节连忙走近一瞧，已知大概。虽然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但蔡邕弹劾的人，都是自己的同党，总不免怀恨在心。曹节立即转告左右，将蔡邕奏章里面的内容宣扬出去。蔡邕与大鸿胪刘郃素来不和，叔父蔡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过节，阳球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程璜因蔡邕奏章里，曾有“程大人将成为国家的祸患。”等话，决定先发制人，免得被弹劾。于是暗中派人上疏，诬告蔡邕叔侄多次将私事托付给刘郃，刘郃不肯相从，导致蔡邕怀恨在心，谋害刘郃。灵帝又被迷惑，令尚书询问蔡邕，蔡邕不得不上疏为自己辩白。

    无奈程璜定要加害蔡邕，坚决请求灵帝抓捕蔡邕下狱，彻底追查。灵帝糊涂，依从他的建议。蔡邕于是被抓到洛阳狱中，连蔡质也一起被逮捕。众位官员不敢忤逆旨意，并且受程璜暗中嘱托，上奏说蔡邕因私废公，谋害大臣，应以大不敬罪判处死刑。也是蔡邕命不该绝，来了一个大救星，救了他一命。

    这大救星不是公卿，仍出自中常侍。此人姓吕名强，字汉盛，与程璜一样是阉人，可品行却与程璜等人不同，倒是一个清正忠诚的好侍臣。他知道蔡邕无罪，不忍坐视不理，便挺身出来，到灵帝面前叩头为蔡邕诉冤。灵帝于是让吕强传诏，免去蔡邕的死罪，将他发配朔方。蔡质也被迁徙，家属一同前往。将作大匠阳球得知后，忙派刺客事先埋伏在路上，打算待蔡邕出都后，将他刺死。哪知刺客仰慕蔡邕，假装听命，得到钱财后，一溜烟地逃向别处。阳球等候了很久也没有消息，料知此事没有办成，便派人拿着财物，贿赂监守官。监守官得到贿赂后，反将详情告诉蔡邕，让他戒备，蔡邕与蔡质因此得以生存。

    此时，宫闱又起风波，皇帝和皇后被人离间，好好一位宋皇后，并没有什么大过，竟被王甫诬陷，导致身死家灭。说起来，更令人发指。宋皇后姿色一般，沉默寡言，不善于奉承，因此正位以后，并不得宠。后宫嫔妃想乘机夺取皇后的位置，便传播流言，灵帝不免怀疑。渤海王刘悝的妃子宋氏，是宋皇后的姑母，刘悝被王甫陷害后，夫妇一同死去。王甫怕宋皇后报复，趁机下手，约同大中大夫程阿捏造谣言，说宋皇后诅咒皇上。妃嫔等从旁作假证，灵帝下诏废掉宋皇后，收回玺印，将她赶到暴室中，活活幽禁至死，宋皇后的父亲宋酆及兄弟等都被诛杀。宫内侍臣可怜宋皇后无辜，各自取出私房钱，凑集在一起，将宋皇后及宋酆父子的遗骸安葬。

    宋皇后冤死之后，王甫等人的气焰更加嚣张。一位正直的尚书，上疏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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