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为他强吻我……”
太没有说服力了吧,她明明后来软倒在靳宸枫的怀里了。
“嗯……因为我要安慰他……”
澄澈如果真的是白痴的话,这个借口说不定可以骗过去。
“嗯……其实一切都是你的幻觉……”
啊,除非她是白痴,澄澈才会相信吧。
心乱如麻,胸口像是堵住了一样,她想不出办法,可是澡已经洗好了,连皮肤都起皱了,再也没办法在浴室里躲下去了。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她破罐破摔:“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反正看到了又怎么样,先质问他为什么偷窥自己,然后说自己是被迫的,最后,反正他也偷亲过我,有什么大不了的!”
随着她的吼声,浴室的门应声被她踹开,她对着外面大叫:“来吧,来逼问我吧!来严刑拷打我吧!”
一片安静。
恋恋紧闭着眼,似乎要等待怒火冲天的澄澈,可是良久,面前没有任何声音。
难道,难道他正掌心上聚满了蓝光,要把自己劈成两半吗?
天……天啊,惹到非人类,太可怕了!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反应,她硬着头皮,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却愕然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她默默无语地转了个圈,环顾四周。
没有人,真的没有人。澄澈的房门紧闭,看来他早就回去睡觉了。
“有没搞错啊!害我白白地挣扎一场!”她低吼,裹紧自己身上的浴巾,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
在数到第九万四千七百六十三头绵羊的时候,她终于绝望了,爬起来冲到窗口对着外面的天空大叫:“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她的狂吼引来楼上楼下一片咒骂的同时,旁边有人冷冷的声音传过来:“祁恋恋,深更半夜你发神经啊?”
她瞪大眼转头一看,澄澈这个白痴居然正好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在看外面的夜景。
“你……你没有睡着啊?”她受了惊吓,指着他质问。
“就算睡着也会被你吵醒!”他说着,皱起眉看她。
恋恋因为心虚,只好避开他的眼神,不敢说话。
他在离她的窗口不到十厘米的阳台上,她在长满酢浆草的窗台内。静静睡着的酢浆花们,在风中合拢着花瓣,纤细的花茎随风轻轻飘动。
她偷偷地隔着酢浆花看着澄澈,因为已经是凌晨,天空的粉红色光芒暗淡,变成一种粉紫的颜色。暗淡的天光照在澄澈低垂的脸上,投下睫毛长长的阴影,在他的脸上像天使翅膀一样轻轻扇动。
酢浆草的叶子,像一片一片绿色的心,在她的面前静静绽放着,而她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忽然开始柔软起来,温热的血静静流淌过胸口,让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喂,你……为什么半夜不睡站在这里呢?”
澄澈转头看着她,问:“那你呢?为什么你半夜睡不着,跑到窗口来大喊?”
她在暗夜中,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良久,他才说:“我们一定是因为同一件事。”
她被他说中心事,默默地站在那里,顿时说不出话来。
澄澈皱起眉,问:“不承认吗?”
到这个当头,恋恋却胆怯了,吞吞吐吐:“要……要承认什么啊?”
“你说呢?”澄澈盯着她,低声问。
恋恋结结巴巴:“就算这样,你……你难道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说我们已经结婚了,说我婚外情或者出轨,说你要和那个破坏我们家庭的靳宸枫斗个你死我活……这样我们不就可以当作玩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他看着她,在外面暗紫的天色中,在这个城市璀璨的灯火下,他神情暗淡,连一直晶莹的双眼,也失去了神采。他就这样黯然地看着她,良久,才轻声说:“以前,我一定会这样,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也许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轰的一声,一个霹雳在恋恋的大脑中炸开,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他,而比眼睛张得更大的,是她的嘴巴。
“为什么我对你表白之后,看到的是你这个表情,真难看。”他毫不客气地批评她,“祁恋恋,你长得不漂亮,又懒惰,又霸道,又笨,又任性,就连听到告白的时候,反应都这么可笑,一点都不可爱……可是好奇怪,为什么我会喜欢你?”
“因为我们已经结婚了吗……”恋恋喃喃自语。
“可能……”澄澈想着,苦笑了一下,“不然的话,还有什么原因。我一定是为了负责任,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喜欢上你的。”
恋恋翻翻白眼:“还好还好,还是平时的澄澈。”
两人一个站在窗口,一个站在阳台上,忽然沉默了下来,一时说不出话。
他们相隔不到十公分,一起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暗夜中的风,轻轻地吹过无边际的地平线,越到远处,灯火越密集,在灯光交织成一片的地方,那条线,分隔开了大地与天空。
恋恋在这个城市的微光下,转头看着他。
这个惊人美丽的少年,眼中倒映着整个城市的灯光,叫人心动。
“在海里,看不到这么多的灯光。我居住的日光城,在海水之下,所以,每次抬头看天空,都只看到一片微微动荡的蔚蓝色,无数的鱼游来游去,可是无论它们怎么来来去去,全都是寂静无声的。有时候,我一整天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那么……你怎么消磨时间呢?”恋恋问。
澄澈艰难地说:“看电视……就是你曾经看过的那种,两条鱼打架的电视。”
恋恋顿时满脸黑线,对他充满了同情。
“那……你爸爸妈妈呢?你们不生活在一起吗?”恋恋问。
澄澈摇头:“龙族不像人类,没有家庭这个概念,所以我的父母在产卵之后就各自离开了,他们不会生活在一起。也因此,我从破壳而出之后,就没有和我的父母相处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恋恋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看见他脸上蒙着的淡淡悲伤,不由自主地也开始心情低落。她沉默了好久,轻轻地握着他的手,不说话,只是静静倾听着。
“我和微澜、清染他们不同,我从小就被日光城选为守护者,所以不能离开海底,我就这样在海底活了两百多年,然而最可怕的事情是……如果我真的和微澜结婚了,我一定还会继续地孤单下去,在海中一直生活着,一整天看着动荡的天空,周围只有热带鱼、海葵与贝壳……”
他将目光从遥远的分割天地的那一条亮线上收回,转头看着她,良久,才轻轻地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其实,我一直住在海底,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觉得这样也很好。直到……我被凤凰族的人抓走,最后逃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人类的世界,亲密拥抱的情侣;母亲怀抱中的孩子;手牵手一起散步的老人……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了绝望。我不想再回到海底,不想再一整天看着无声的鱼在我的头顶上游来游去!”
恋恋看着他,看着这个美如海水珍珠的少年,想着他以前安静而平缓的生活,一年一年,看着海中的鱼、螃蟹、贝壳、海葵慢慢在周围游动着,想着他悠长而缓慢的一生,悄无声息就这样流过,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慢慢地抽搐起来。
多么幸运,自己是,打破他死亡一样缓慢的人生的,那一个突变。
“然后,我遇见了你,而你救了我……我当时,真的好开心,因为我可以不用回到海中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报恩为借口,拒绝再留在日光城做守护者,拒绝和另一条龙结婚,拒绝让自己的孩子过和我一样的生活;我……可以找到一个人,亲密拥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养一条狗,一家人到公园野餐;我还可以,找到一个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互相照顾,相依相伴,在开心的时候能和对方说说自己遇到的开心事,在难过的时候能和这个人说说自己遇到的难过事,互相安慰,为对方的高兴而欢喜,为对方的痛苦而忧愁……我就像是,找到了自己活过来的方法,你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开心……”
恋恋仰头,凝视着他,低声问:“那么现在……和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他沉默地看着她,缓慢地,低声说:“虽然你老是欺负我,虽然你很少对我温柔,可是我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是热闹而快乐的,和我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样,让我就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样……但命运是公平的,在得到欢乐的同时,还送给我另一种东西,叫难过。”
在此时的暗夜中,这个惊人美丽的少年,低低地,黯然地说:“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那我在看到你被靳宸枫亲吻的时候,一定就不会难过到无法入睡。”
恋恋觉得自己的心脏尖上,有一点炙热的东西,爆炸开来。
她仰头看着他,看着他优美的轮廓,在粉紫色的背景中,美丽得惊心动魄。有时偶尔闪过的车灯,一闪而逝,像瞬间降临的闪电,清楚照亮他的面容,他看着她,一瞬不瞬,近在咫尺。
就像是,被这夜色和酢浆草蛊惑了一样,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悸动着。胸口无数的血脉,抽搐一样,又幸福,又疼痛,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水波一样的温热,向着她全身扩散开去。
而那种奇异的、像涟漪荡漾的感觉,从她心脏跳动的那个尖端,通往四肢百骸万千神经,空谷回响一般,隐隐约约是甜蜜的感觉,让她大脑都混乱了。
所以,她突然踮起脚尖,双臂越过窗台,伸手,用力地抱住面前的澄澈。
她的双手,抱住了在阳台上俯身看着她的澄澈,紧紧的,隔着正在沉睡的、窗前的酢浆草,她抬起下巴,将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嘴角。
她的嘴唇碰到他的唇,在此时的夜晚中有一种微温的柔软感觉,从唇上传递到全身,让澄澈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要战栗了。
他收紧自己的手臂,紧紧地拥抱着她,紧得像是要与她融成一体。
这个时候,就算是他们之间的酢浆草,也已经闭合了花瓣睡着了,除了此时流过的风,还有晕紫的天色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现在,还难过吗?”
“不……”
“那,你睡得着了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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