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去了约克郡。我父亲已经过世,我母亲及全家也都不在人世了,我只找到了我的两个妹妹和两个侄儿。因为大家都以为我早已不在世上了,所以没有留给我一点遗产。一句话,我完全找不到一点接济和资助,而我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根本无法帮助我成家立业。因为我意外地救了船长,也救了他的船和货物,他早已把我怎样救了他和全船上的人,详详细细地报告给了那位船主。他们把我请去和他们以及几个有关的商人会面,对我的行为大加赞扬,又送了我200英镑作为酬谢。
我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反复考虑后,决定到里斯本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我在巴西的种植园以及我那合伙人的情况。我相信,我那合伙人一定以为我死了许多年了。我又抱着一线希望,搭上了开往里斯本的船,于第二年4月到达了那里。当我这样东奔西跑的时候,我的星期五一直跟着我,并证明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我最忠实的仆人。到了里斯本,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我的老朋友,也就是把我从非洲海面上救起来的那位船长,这真使我高兴极了。船长现在年事已高,早就不再出海了,他的儿子也已近中年了,现在接管父亲的大船,仍旧做巴西生意,那老人已经不认得我了。当我告诉他我是谁时,他欣喜万分,老友重逢,真是格外亲切。
我接着询问了有关我的种植园和合伙人的情况。老人家告诉我,他已有9年没有去巴西了,但他可以向我保证,当他离开那里的时候,我的合伙人还在人世。但我曾委托和他一起照管我的产业的另外两位代理人,已经过世了,但他相信,我还是可以收到一份种植园这几十年来发展的详细报告。因为,当时人们都以为我淹死了,我的几位产权代理人就把我在种值园股份内应得的收入报告给税务官。税务官怕我永远也无法回来接受这笔财产,就做了如下的处理:收入的1/3划归国王,2/3拨给圣奥古斯汀修道院,作为救济贫民以及在印第安人中传播天主教之用。但如果我回来,或有人申请继承我的遗产,财产就能归还,不过已经分配给慈善事业的历年收入,是不能发还的,但他向我保证,政府征收土地税的官员和修道院的司事,一直在监督着我的合伙人,叫他每年都交出一份可靠的收入账目报告,并把我应得的部分上缴。
我问他是否知道种植园的发展情况,在他看来,是否还值得经营下去呢?如果我去巴西,要把我应得的部分收回来,是否会有什么困难?
他对我说,种植园发展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可是他知道,我那合伙人尽管只享有种植园一半的收入,但已经成了当地的巨富。他又告诉我,他曾听说,仅仅政府收到我所应得的1/3,每年就达200葡萄牙金币以上。这部分钱好像被拨给另一个修道院或什么宗教机构去了。要收回这笔财产,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我的合伙人还活着,可以证明我的股权。而且,我的名字已在巴西登记在册,我那两位代理人的财产继承人,也都是很公正诚实的人,而且都很富有。他相信,我完全可以获得他们的帮助,领到我的财产,还可以从他们那里拿到一大笔属于我的现款,那是在他们父亲保管期间我每年的收入。据他记忆,把我收入的部分缴公,大约是12年以前的事。我问老船长,我既然立了遗嘱,指定他作为我财产的全权继承人,那两位代理人又怎么能这样处理我的财产呢?他说他确实是我的继承人,但在没有获得我死亡的确切消息之前,他不能作为我遗嘱的执行人。而且这远隔重洋的事,他也不愿意干预,但他确实把我的遗嘱向有关部门登记过,而且提出了他的产权要求。如果他能拿出我的死亡证明,那么他早已根据财产委托权接管我的糖厂,并派目前在巴西的儿子去经营了。
我和这位老朋友又商谈了几天,他把我种植园最初6年的细账交给了我,上面有我的合伙人和两位代理人的签字。从账目中我可以看到,收入每年都有增加,但由于开头几年开支较大,实际收入并不大。尽管如此,老人家还是告诉我,他欠我470块葡萄牙金币,另外还有60箱糖和15大捆烟叶。那些货物在船只开往里斯本的航行中因失事而全部损失了。那是我离开巴西11年以后发生的事。这位善良的人向我诉说了他不幸的遭遇,说他是万不得已才拿我的钱去弥补损失的,在一条新船上搭了一股。“不过,我的老朋友,”他说,“你要用钱的话,我还是有的。等我儿子一回来,就可以把钱都还给你了。”说完,他拿出一只陈旧的钱袋,给了我160个葡萄牙金币,又把他搭在新船上的1/4股份和他儿子的1/4股份一起开了一张出让证交给我,作为其余欠款的担保,那条船现在已经由他儿子开往巴西去了。
这位可怜的老人,心地这样善良,实在使我深受感动,真不忍心再听他讲下去了。想到他过去对我的好处,想到他把我从海上救起来,对我一直那么慷慨大度,特别是看到他现在对我的真诚,听着他的诉说,我禁不住流下了眼泪。于是,我首先问他,以他目前的经济状况,拿出这么多钱后会不会使手头拮据呢?他告诉我说,当然会拮据一些,但那都是我的钱,而且,目前我比他更需要这笔钱。善良老人的话充满了真挚的友情。他一边说,我一边止不住流泪。我只拿了他100块葡萄牙金币,并叫他拿出笔和墨水,写了一张收据给他,把其余的钱都退还给他。我还对他说,只要能够收回我的种植园,这100块钱我也要还给他。这一点我后来也确实做到了。至于他在他儿子船上的股权出让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收的。我说,如果我要用钱,相信他一定会给我的,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诚实的人。如果我不需要钱,我就再也不会向他要一文钱。这些事情办完后,老人家写了一份担保书,宣誓证明我还活着,并声明当时在巴西领取土地建立种植园的正是我本人。我把老人的担保书按常规做了公证,又附上一份委托书。然后,老人又替我写了一封亲笔信,连同上述两份文件,一起寄给了他所熟悉的一位巴西商人,这一切办完后,他建议我住在他家里静候回音。
这次委托手续办得真是再公正不过了。不到7个月,我就收到了那两位代理人的财产继承人寄给我的一个大包裹。当年正是为了那两位代理人,我才从事这次遇难的航行的。包里有下述信件和文件:
1.我种植园收入的流水账。时间是从他们父亲和这位葡萄牙老船长结算的那一年算起,一共是6年,应该给我1174个葡萄牙金币。
2.在政府接管之前的账目。一共4年,这是他们把我作为失踪者保管的产业。由于种植园的收入逐年增加,这4年共结存38892块葡萄牙银币,合3241块葡萄牙金币。
3.圣奥古斯汀修道院长的贴单。他已经获得14年的收益。他们十分诚实,告诉我除了医院方面用去的钱以外,还存有972块葡萄牙金币。他现在把这笔钱记在我的贴上。至于国王收去的那部分,则不能再偿还了。
另外,还有一封合伙人写给我的信。他祝贺我还活在人世,言词十分诚挚亲切。他向我报告了我们产业发展的情况以及每年的生产情况,并详细谈到了我们的种植园现在一共有多少英亩土地,怎样种植,有多少奴隶等等。他在信纸上画了22个十字架为我祝福,热情地邀请我去巴西收回我的产业。同时,他还要我给他指示,若我不能亲自去巴西,他应把我的财产交给什么人。在信的末尾,他又代表他本人和全家向我表示他们的深厚情谊,还送给我7张精致的豹皮作为礼物。另外,他还送了我5箱上好的蜜饯,100枚没有铸过的金元,那些金元比葡萄牙金币略小些。这支船队还运来了我两位代理人的后代给我的1200箱糖和800箱烟叶。同时,他们还把我账上所结存的全部财产折合成黄金,也给我一起运来了。当我读到这些信件,特别是当我知道我的全部财富都已安然抵达里斯本时,我内心的激动实在难以言表。
突然间,我成了拥有5000英镑的富翁,而且在巴西还有一份产业,每年有1000英镑以上的收入,就像在英国的田产一样可靠。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答我最初的恩人,也就是那位好心的老船长。当初我遇难时,他待我十分仁慈,此后自始至终都是真诚地对待我。我把收到的东西都给他看了。我对他说,我之所以有今天,除了主宰一切的天意外,全归功于他的帮助。现在,我既然有能力报答他,就要百倍地回报他。我先把他给我的100葡萄牙金币退还给他。然后,又请来了一位公证人,请他起草了一份字据,把老船长承认欠我的470块葡萄牙金币全部免除。这项手续完成之后,我又请他起草了一分委托书,委任老船长作为我那种植园的年息管理人,并指定我那位合伙人向他报告账目,把我每年应得的收入转交给他。委托书的最后一款是,老船长在世之日,每年从我的收入中送100葡萄牙金币给他,他死后,每年送给他儿子50葡萄牙金币。这样,我总算报答了这位老人。
现在,我应该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了,想想该怎样处置上天赐给我的这份产业。说实在话,与荒岛上的寂寞生活相比,现在我要操心的事更多了。在岛上,除了我有的,别的什么都不需要;除了我所需要的,也就一无所有了。可现在我负有很大的责任,那就是如何保管好自己的财产。我不再有什么洞穴可以保藏我的钱币,也没有什么地方放钱可以不加锁。在岛上时,你尽可以放在那里,直到钱币生锈发霉也不会有人去动一动。而现在,我却不知道该把钱放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托谁保管好。我现在惟一信赖的人,只有我的恩人老船长,他是个诚实可靠的人。另外,我在巴西的产业似乎也需要我去一次。可如果我不把这儿的事料理好,把财产交托给可靠的人去管理,我又怎么能贸然前往呢?
最初,我想到了我的老朋友,就是那位寡妇。我知道她为人诚实可靠,而且一定不会亏待我的。可是现在她已上了年纪,又很穷,而且还负了债,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带着我的财产亲自回英国了。几个月后,这件事才决定下来。我现在已充分报答了我从前的恩人老船长,他也感到心满意足。于是我开始想到那位可怜的寡妇了。她的丈夫是我的第一位恩人,而且,在她本人有能力时,一直是我忠实的管家,并尽长辈之责经常开导我。因此,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委托一位伦敦的商人,替我把100英镑的现款亲自交给她。我还要此人好好安慰她,告诉她只要我活在人世,以后就会继续接济她。另外,我又给我那两个住在乡下的妹妹每人寄了100英镑。她们虽然不太贫困,但境况也不太好。一个妹妹现在已经成了寡妇,另一个妹妹的丈夫对她也很不好。
在所有的亲戚朋友中,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放心把我的全部财产交付给他保管,所以,我决定带着我的钱和财产回英国去。我相信到了那里一定可以结交一些朋友,或找到什么忠于我的亲戚。
回国之前,当然得先把一些事情料理一下,开往巴西的船队马上就要启航了,所以我决定先写几封回信,对我从巴西那里得到的公正而又诚实的报告给予答复。首先,我给圣奥古斯汀修道院院长写了一封回信。在信中,我对他们公正无私的办事态度充满感激之情,并把那没有动用的872块葡萄牙金币全部捐献出去。其中500块金币捐给修道院,372块金币由院长捐给贫民,并请他为我祈祷。接着,我又给两位代理人写了一封感谢信,赞扬他们公正无私、诚实忠厚的办事态度。
最后,我又给我的合伙人写了一封信,感谢他在发展我们种植园工作上所付出的辛勤劳动,以及他在扩大工厂经营中所表现的廉洁精神。在信中,我对今后如何处置我的那部分资产做了指示,请他把我应得的收益寄给老船长,同时,我还告诉他,我不仅会亲自去巴西看他,还打算在那里定居,度过余生。另外,我又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给他的太太和两个女儿,因为老船长告诉我,他已有家室。礼物包括一些意大利丝绸,两匹英国细呢,5匹黑色粗呢,以及一些价格昂贵的佛兰德斯花边。
我把该料理的事情都办妥了,又把我的钱财换成可靠的汇票,下一步的难题就是该走哪一条路回英国。海路我是走惯了,可是我不愿意从海路回英国,我的航海生涯已经够不幸的了。我曾特别挑选过两条船准备要搭乘的,有一条船我把行李都搬上去了,另一条,我也都和船长讲定了。可是,最后我两条船都没有上。后来,那两条船果然都出事了!一条被阿尔及利亚人掳了去;另一条在托贝湾的斯塔特神角沉没了,除了有3人生还,其他人都淹死了。所以不管我上哪条船,都得倒霉;至于上哪条船更倒霉,那就很难说了。
我心里烦透了,就去与老船长商量。他坚决反对我走海路,劝我最好走陆路到拉科鲁尼亚,渡过比斯开湾,到罗谢尔,再从罗谢尔走陆路到巴黎,既安全又舒适,然后再从巴黎到加莱和多佛尔,也可以先到马德里,然后由陆路穿过法国。现在,我既不急于赶路,又不在乎花钱,所以走陆路应该会感到很愉快的。为了使这次旅行更愉快,我的老船长又给我找了一位英国绅士为伴。此人是里斯本一位商人的儿子,他表示愿意和我结伴同行。后来我们又找到了两位英国商人和两位葡萄牙绅士,不过两位葡萄牙绅士的目的地是巴黎。这样,我们现在一共有6个旅伴和5个仆人——那两位英国商人和两位葡萄牙绅士为了节省开支,共用一个听差。而我除了星期五之外,又找了一个英国水手当我路上的听差,因为星期五在异乡,难以担当听差的职务。
我们从里斯本出发了,都骑着马,全副武装,俨然一支小小的部队。大家都很尊敬我,称我为队长,一来我年纪最大,二来我有两个听差,再说,我也是这次旅行的发起人。我们到了马德里之后,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西班牙,所以都愿意逗留几天,参观一下西班牙皇宫和其他值得观光的地方。但这时已近夏末秋初,我们不得不匆匆上路。离开马德里时,已是10月中旬了。可是,当我们到达纳瓦拉边境时,在沿路的几个小城镇里听到人们议论纷纷,说在法国境内的山上已经大雪纷飞,几个冒险试图越过山区的旅客也都被迫返回了潘佩卢那。当我们到达潘佩卢那时,才发现情况确实如此。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热带的气候,现在突然遇此严寒,实在使我有点受不了。我们的手脚都冻得麻木了,差点儿把手指头和脚趾头都冻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令我们痛苦不堪。可怜的星期五一辈子没见过雪、受过冻,现在忽然看见大雪封山,天寒地冻,简直把他吓坏了。更糟的是,我们到达潘佩卢那后,大雪一直下个不停,人们都说,今年冬天来得特别早。积雪很深,几乎寸步难行,我们被阻隔在潘佩卢那不下20天。眼看冬季已到,天气仍没有转好的迹象,我提议我们应先到封塔拉比亚,然后再从那儿坐船到波尔多,那段海路不太远。
正当我们考虑另寻出路时,忽然来了4位法国绅士。他们也曾经在法国境内的山路上被雪所阻,跟我们现在的情形一样。但是,他们后来找到了一个向导,带他们绕过朗格多附近的山区,一路上没有碰到大雪的阻碍,即使在雪最多的地方,也冻得很硬,人和马通行都是不成问题的。我们把那位向导找来,他表示他愿意从原路把我们带过去,而且不会遇到大雪的阻碍。于是11月15日,我们一行人马跟着我们的向导从潘佩卢那出发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并不往前走,而是带我们掉回头来,朝我们从马德里来的那条路上往回走。这样走了大约20多英里,然后渡过了两条河,来到了平原地带。这时天气开始暖和起来,且风景明媚,看不见一点儿雪。可是,向导突然向左一转,从另一条路把我们带进了山区。这一路上净是崇山峻岭、悬崖峭壁,看起来煞是可怕,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最高的山。突然,他叫我们向远处看,我们居然看到了风景美丽、物产丰富的朗格多省和加斯科尼省。只见那儿树木繁茂,一片葱绿,但距离还相当远,还得走一段崎岖艰难的山路,才能到达那儿。
天黑前两小时,向导远远走在我们前面,几乎快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突然从左边密林深处的山坳里,冲出来3只凶猛的大狼。一只狼紧紧咬住了马,另一只向向导本人扑去,使他措手不及,慌乱中甚至都忘记了要拔枪自卫,只是一个劲地拼命朝我们大喊大叫。这时,星期五正在我的身旁。我就命令他策马向前,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星期五一见到向导,也像他一样大叫起来:“主人!主人!”但他毕竟是个勇敢的男子汉,立即催马冲到向导跟前,拿起手枪,对着那只狼的头上就是一枪,结束了那畜生的性命。
星期五打死了那只狼之后,另一只本来紧咬着马不放的,这时也松嘴逃跑了。幸亏这只狼咬的是马头,马笼头的铁圈刚刚卡住了狼的牙齿,因而马没有受什么伤。可是向导的伤可不轻,因为那只激怒了的野兽一共咬了他两口,一口咬在肩膀上,一口咬在他膝头上方。而且,当星期五上前把狼打死时,他那匹受惊的马几乎把他摔了下来。一听到星期五的枪声,我们立即催马向前。尽管道路很难走,我们还是快马加鞭,想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亲眼看到星期五是怎样救了那位可怜的向导,但当时我们还看不清楚他打死的究竟是只什么野兽。星期五救了向导的性命,当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帮助向导下马。向导因为受了伤,又加上惊吓,身体十分虚弱。我们现在还在荒山野地里,向导又受了重伤,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看天快黑了,我们只好继续赶路,向导也一直催我们快走。地上仍有积雪,不过没有山里那么深,因而走起来也不那么困难了。
后来,我们听说,那些凶猛的野兽由于饿急了,都从山上跑下来到平原上寻找食物。它们袭击村庄和居民,咬死许多羊和马,甚至还伤了一些人。
向导说,我们还要经过一个危险的地方。如果这一带还有狼的话,我们一定会在那里碰到。那是一片小小的平川地带,四周都是树林,惟一的通道是一条又长又窄的林间小路,然后才能到达我们将要住宿的村庄。
当我们进入第一座树林时,离太阳落山仅剩半个小时了,待我们进入那片平川,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在第一座树林里,我们什么也没有碰见,只在一块20来码宽的林间空地上,看见有5条大狼,一条跟着一条,飞快地在路上越过,大概是在追赶一个什么小动物。那些狼没有注意到我们,不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向导是个胆小的人,他看到这情景,就嘱咐我们早做准备,因为他相信一定会有更多的狼出现。我们手里握着枪,眼睛紧盯着四面八方。可是在我们穿过那座一英里多长的树林,进入平川地以前,再也没有看见过别的狼。
我们刚进入平川,四下一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匹死马。显然是一匹被狼群咬死的马,我们见到至少有12条狼在那里大吃特吃。其实,马肉早就被它们吃光了,此刻正在啃马骨头呢!我们感到不应该去打扰它们,何况它们也没有注意到我们。我们在那片平川地上还没有走完一半的路,就听到左边森林里此起彼伏的狼叫声,令人胆战心惊。不一会儿就看见上百只狼一窝蜂似的地向我们扑来。那么多狼排成一行,就像一位有经验的军官带领的部队一样整齐。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互相靠拢,排成一行。于是,我们马上开始行动。为了不致使我们的火力中断太久,我下令只许一半人开枪,另一半人在那里做好准备。如果第一排枪响过后,狼群继续向我们冲来,就开第二排枪。同时,开第二排枪时,开第一排枪的一半人,不要忙于装他们的长枪,而是应该抽出手枪,做好准备。
然而,当放出第一排枪之后,狼群就停住了,它们被枪声和火光吓坏了。有4条狼被我们打中头部,倒了下来,另外有几条受了伤的鲜血淋淋地跑掉了。这在雪地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我发现,狼群暂时停止了攻击,但并没有后退。这时,我忽然记起有人说过,即使最凶猛的野兽,听见人的声音也会害怕。于是我就叫大家拼命呐喊,这个办法果然很有效。我们一喊,狼群就开始后退,掉头跑掉了,我又下令朝它们背后开了一排枪。这样,它们才拼命撒腿跑回树林里去了。我们这才有时间重新给枪装上弹药。同时,我们抓紧时间继续前进。可我们刚装好枪准备上路时,又从左边原来的那座树林里传出了可怕的嚎叫声。这一次狼群离我们较远,但却在我们的正前方。
黑夜来临后,光线变得暗淡起来,这对我们更加不利了。叫声越来越响,我们辨别出那是恶狼的嚎叫。突然,出现了两三群狼。一群在我们左边,一群在我们后边,还有一群在我们前面,看样子已经把我们包围起来了。我们见狼群并没有向我们进攻,就催马继续前进。但是路很难走,只能让马小跑着前进。跑着跑着,便看见远处有一个树林的入口,我们只有穿过那片树林,才能走到这片平川的尽头。当我们走进那条林间小道时,见路口处站着数不胜数的狼,这不禁使我们大吃一惊。
突然,在树林的另一个入口处传来一声枪响。随后只见一匹马从树林里冲出来,一阵风似的向前飞奔,马鞍、马笼头均完好无损,同时有十六七只狼,飞快地在后面追着。当然,马比狼跑得要快得多,它把狼群远远地丢在后面。这时,我们又看到了一幅可怕的景象。当我们催马走近那匹马奔出来的路口时,见到了一匹马和两个人的尸体,毫无疑问是被狼咬死吃掉的。其中一个身边还丢着一支枪,显然就是刚才开枪的那个人。现在,他的头和上半身都已经被狼吃掉了。看到这幕惨状,我们都不禁心惊肉跳,不知如何是好。但那群野兽不久就逼得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了。这时,狼群已把我们包围,一共有300来只。值得庆幸的是,在离树林入口处不远的地方,正好堆着一批木料,大概是夏天采伐下来堆在那里预备运走的,这对我们的行动非常有利。我把我这一小队人马带到那堆木料后面。那儿有一根木头特别长,我就把队伍在那根长木头后面一字排开。我让大家都下马,把那根长木头当作墙,站成一个三角形或三边形的阵势,把我们的马围在中央。
饿狼嚎叫着向我们扑来,蹿上了那根长木头。它们的目标主要是我们身后的那些马匹。我命令我的队伍仍然像上次那样分两批开火。他们都瞄得很准,第一排子弹打出去后,就死了好几只狼。可我们不得不连续开火,这批恶狼犹如恶魔一样,前仆后继,不知死活地向前猛冲。第二排枪放完后,我们以为狼群暂时停止了进攻,我也希望它们已经逃走了。可过了一会儿,后面的狼又冲上来了,我们又放了两排手枪子弹。这样,我们一共放了4排枪,我相信,至少打死了十七八只狼,打伤的应该两倍多,可它们还是蜂拥而来。
我不愿匆匆放完最后一排枪,就叫来了自己的仆人。我没有叫星期五,因为星期五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在我们开火的时候,他以惊人的速度给我和他自己的枪装弹药。所以我叫了新雇的仆人,我给了他一角火药,命令他沿着那根长木头把火药撒下去,撒成一条宽宽长长的火药线,他很快完成了我的吩咐。他刚转回来,狼群就冲了过来,有几只甚至已冲上了那根长木。我立即抓起一支没有放过的手枪,贴近火药线开了一枪,火药迅速燃烧起来,冲上木料的几只狼被烧伤了,其中有六七只由于火光的威力和惊恐,竟连跌带跳地落入我们中间,我们立即把它们解决了。其他的狼被火光吓得半死,加上这时天已黑下来,火光看起来就更可怕了,这才使那些狼后退了几步。
这时,我就下令全体人员用手枪一齐开火,那是我们剩下的最后一批没有放过的手枪。然后大家齐声呐喊,这才把那些狼吓跑了。于是我们马上冲到那20多只受伤的狼跟前。它们已经跑不动了,只是在地上挣扎着。我们拿起刀一通乱砍乱杀,正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这办法果然很奏效,因为那些逃跑的狼听到它们同伴的惨叫声,知道事情不妙,吓得跑得老远,而且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一共打死了60多只狼。要是在白天,我们也许能杀死更多。扫清了敌人,我们又继续前进。大约过了半小时,我们才到了预定要过夜的村庄。这段时期,有不少狼侵入村子,把人们吓坏了,只好昼夜巡逻守卫,尤其是夜里,更要严加把守,保护牲畜,更为了保卫全体居民。
第二天早晨,向导的伤势加重了。他的两处伤口化脓溃烂,四肢都肿胀起来,根本无法上路。我们只得又雇了一个新向导,把我们带到了土鲁斯。那儿气候温和,物产丰富,风景明媚,既没有雪,也没有狼或其他猛兽。当我们把我们的经历告诉那些当地的土鲁斯人时,他们说,我们没有把命送掉,真是运气。要不是我们连续开枪,并且最后用点燃火药的办法把他们吓退,我们大概早就被那些饿狼撕成碎片吃掉了。
对我来说,这次遇险,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一次。当时,我看到300多个恶魔般的畜生嚎叫着向我们冲来,张开大嘴恨不得一口把我们吞掉,而我们又无处可躲,无路可退时,我以为这次自己一定完蛋了。从此我再也不想过那些山了,我宁可在海上航行3000海里,哪怕一星期遇上一次风暴,也要比过那些荒山野岭强。从土鲁斯一路马不停蹄地直奔加莱,随后在1月14日,我们平安渡过海峡到达多佛尔,这整整一个最严寒的冬天,我就在旅行中度过了。
抵达旅行终点后,我在短时间里兑现了带来的几张汇票。我新获得的财产,也都安全地转到了我的手上。我的长辈和良师益友,就是那位心地善良的老寡妇,衷心地感激我汇给她的钱。因此,她不辞劳苦、尽心尽力地为我服务。我对她也是一百个放心,把所有的财产都交托给她保管。这位善良的、有教养的女人,确实品德高尚、廉洁无瑕,我对她自始至终都非常满意。所以,我决定仍住在本国,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把我在巴西的种植园卖掉。
为此,我写了一封信给我在里斯本的那位老朋友。他回信告诉我说,他会很容易地把我在巴西的种植园卖掉。我若同意委托他经办此事,他可以以我的名义通知住在巴西的那两位商人,也就是我那两个代理人的儿子。他们住在当地,一定知道那份产业的价值,而且他们都很有钱。所以,他相信他们一定会乐意买下它的。他也毫不怀疑,我至少可以多卖四五千葡萄牙金币。大约8个月之后,去巴西的那艘船又回到了里斯本,他写信告诉我,他们接受了我的卖价,并已经汇了2.3万块葡萄牙金币给他们在里斯本的代理人,嘱咐他转交给我。
我在他们从里斯本寄给我的卖契上签了字,并把契约寄给我在里斯本的那位老朋友。他给我寄来了一张3.8万块葡萄牙金币的汇票,是我出卖那份产业所得的钱。我仍然履行着我先前许下的诺言,每年付给这位老人100块葡萄牙金币,直到他逝世,并在他死后每年付给他儿子50块葡萄牙金币作为他的终身津贴。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