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亡幻影·王族与平民的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金雀舌花钟再次发出乐声。内臣那华丽拖沓的腔调意味深长，“恭迎幽王子殿下——”

    隐居一般的幽王子比夜王子的踪迹还要神秘。幽王子从未出席过宫廷舞会。即使出席重要的国家典礼，幽王子也会戴上面具。如今踏着星幕地板走来的却是露出了真面目的幽王子。

    人潮中传来耳语声和惊叹声。星光落入透明的穹顶，摇曳出层层梦幻般的星辉。挂在各处的淡金色纱幔被微风吹动。银发碧眼的少年就像是从月亮中走如尘世的神子，美得不可思议。

    月紫夕看着鸣幽身侧黑发黑眼的少女，他的脑海里是遥远的回忆。记忆在重叠。那时候青涩美丽的女孩如今也有了优雅高贵的模样。她戴着白色蕾丝长手套，穿着嫩绿色的礼服，清新如春日的嫩叶，黑色双眼却赋予她神秘高贵的气质。她的长发挽成典雅的发型，修长的手臂优雅动人。

    星染并不习惯穿高跟鞋走路，她走的有些慢，却并没有落后。鸣幽一直在配合着她的速度。她并不惧怕陌生的人群，只是预感到舞会并不会波澜不惊地结束。

    她抬起头，隔着人群看到了夜王子殿下。他穿着黑色礼服，站在那里寂寞如荒原中孤单的一棵花树。他注视着她，目光看似平静，却略带哀伤。

    星染在这样的目光里，仿佛看到了月紫夕的灵魂。是我的幻觉吗？你的幽灵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怀念我们的过去？

    鸣幽侧过头握住星染的手，“别发呆，跟着我。”他也察觉到了星染的异样。她感觉到夜琉光和月紫夕之间无法抹除的相似了吗？毕竟那是同一个灵魂。

    鸣幽第一眼看到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时就有着强烈的违和感。夜琉光和月紫夕有着完全相同的面容，不同的气质。如今这种气质的区别正在缩小，或者说在融合。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从大祭司族地知悉的秘术，也许已经被落月王妃用过了。

    星染唇角微勾，她和鸣幽一起走到了舞会的中央。竖琴的声音缥缈梦幻。

    鸣幽对着月紫夕行礼，姿态优雅高贵，眼神却漫不经心，“亲爱的兄长，我们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见面。”

    月紫夕凝视着鸣幽，“很高兴见到你。”如果不是鸣幽，星染大概已经死在了他发出的通缉令下。他心中深深地感激着鸣幽，却也知道鸣幽并不需要他的感激。

    深雪和星染不动声色地交换视线。星染觉得今夜的深雪非常美丽，她适合黑色，那虽然会削弱她的甜美可爱，却会令她看起来神秘冷艳。

    鸣幽的声音清澈迷人，“听说这次舞会有重要的目的。不过，你已经有了女伴，看来是不需要落月王妃为你再操心。”

    深雪有些羞涩和尴尬，她站在月紫夕的身边，并没有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月紫夕的视线落在星染脸上，“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操心任何事。”

    鸣幽笑了，“那让我们的女伴好好聊天，我有事情问你。”

    人群散开，月紫夕和鸣幽走向围着茂密植物的休息区。两位美人儿走在一起的杀伤力并不是简单加倍。他们的美截然不同，却都是黑暗女神钟爱的少年，令四周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星染和深雪走到了角落里，星染握着深雪的手，眼中的明媚的笑意。

    她问深雪，“看到夜王子和幽王子走在一起，是不是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深雪由衷地赞叹，“他们的光芒太耀眼了。你怎么会是幽王子的女伴？”

    星染低语，“我和鸣幽认识很久了，只是以前的他说自己是吟游诗人。我也没想到你会是夜王子的女伴。”

    深雪怔了怔，美丽雪白的脸上是带着涩意的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夜王子似乎并不想遵从落月王妃的意愿，这么快选定自己的王妃。所以我就被当做挡箭牌出现在他的身边。”

    星染安慰深雪，“反正大半年后我们就要离开。这些事情就留给他自己来收拾。深雪，我收到你托绯琉带给我的蓝莓饼干了，味道真好。”虽然和深雪无法经常见面，星染却时时收到绯琉帮深雪带来的小礼物。

    深雪的眼中有着淡淡的惆怅，“你喜欢就好。”她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夜王子和幽王子私人谈话的方向。

    星染并没有注意到深雪的心不在焉，“我最近设计了一套玩偶龙，等成品出来，我就让绯琉带给你。”

    深雪收回视线，浅浅微笑，“乌夜阁下的玩偶龙吗？”星染总是能在陌生的地方得到不少人的好感。

    星染点头，牵着深雪的手穿过隔着层层纱帘的长廊，想要和她一起去露台仰望灿烂星空。

    一道高傲的声音在星染的身侧响起，“没想到一个贱民居然也能来参加宫廷舞会。斯芬克斯·小染，你挺有手段的。”

    星染回过头看到了盛气凌人的蕾妮以及她身边拥簇着的一些贵族少女们。星染就知道鸣幽的美貌绝对能为她拉来一大堆仇恨值。想当年，她可是被很多学妹爱慕着的学姐。

    蕾妮看到星染没有说话，心中的憋闷却并没有减轻，“你看看你穿的什么礼服，这样的你根本不配站在幽王子的身边。”虽然她喜欢的是夜王子，但斐衣的实力太强大，蕾妮觉得自己需要调整计划。幽王子也是不错的人选。神秘美丽，而且已经通过了严酷的成人礼测试，将来会拥有自己的封地。

    星染从来就不会逆来顺受，她打量蕾妮，“蕾妮大人的礼服很美，可惜在这个舞会上，有着穿着更美礼服的美人儿。”蕾妮的衣料是珍贵的魔法衣料，但她的气质并不出众。即使贵为龙之侍，她温柔而虚伪的风格也不过转换成了高傲而虚伪的风格。

    蕾妮的笑声有些刺耳，“小染，你攀附上了幽王子，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吗？”

    星染摇头，“蕾妮大人是龙之侍，我从来没想过要和您平起平坐。”她觉得傲娇美丽的乌夜阁下根本不在乎谁是龙之侍。他连光明体质的魔法师也敢收下，当做自己私人厨师。龙族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智慧种族，他们根本不在乎帝国的权势。

    蕾妮心中略觉舒服，她想要俯视星染，却发现星染比她高一些，“小染，记得不要在舞会上抢了别人的风头。你一个平民，在贵族的眼中就如同蝼蚁。”

    深雪在一旁低低地笑了，“蕾妮大人，贵族们可不敢把夜王子的朋友当做蝼蚁。”

    蕾妮的视线和深雪的视线交错，“深雪，没想到你和小染的关系还不错。”两个黑发黑眼的少女虽然看起来五官并不相似，却异常和谐。她们拥有魔族的外表，却是帝国的平民。蕾妮不敢轻易得罪深雪，她是神殿里升职最快的巫女，拥有罕见的黑暗修复天赋。

    深雪的眼底是氤氲的雾气，“夜王子殿下的朋友，对我来说就是尊贵的朋友。”

    星染感觉到了冰冷刺骨的视线，仿佛被魔兽窥视。她侧过头，隔着人群看到了不远处的斐衣。那种冰寒刺骨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美丽动人的斐衣很可能是夜王子的王妃。高雅的斐衣怎么会有如同魔兽一般的眼神？

    星辉不断从穹顶落向人群，如梦似幻，令人想起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星染隔着落下的星辉发现盛气凌人的蕾妮居然有一瞬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死者，嘴角还有着黑色血迹。

    星染愣了愣，发现只不过是幻觉。骨头里仿佛有细碎的声音响起，在星辉里变成一首微弱玄妙的歌谣。她环顾四周，发现被星辉笼罩的人似乎略微变得虚无，叠加出数个略微不同的身影。

    令星染吃惊的是，她在许多人的身上都看到了死亡的幻影。

    深雪察觉到了星染的异样，她牵着星染的手离开了蕾妮等人。

    蕾妮看着星染和深雪的背影，涂着丹蔻的指甲掐入她的掌心。蕾妮身边的贵族少女们纷纷安慰蕾妮，有的人甚至诋毁深雪和星染。有部分少女却沉默不语，蕾妮的狂妄失控令她们觉得不安。这样的龙之侍缺乏贵族的优雅和心胸。

    露台静谧。花园里，玫瑰在星夜下摇曳，有虫低低鸣唱。巨大的宫殿群在夜色的掩映下越发神秘威严。星耀宫旁有一条河，丰沛的水汽滋润着宫殿外的花园，这里的植物生长得非常茂盛，花朵们也更加娇嫩美丽。

    星染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看到的幻觉告诉深雪，就好像在雾气弥漫的早晨，走在森林里的人感应到狼群湿漉漉的无声的脚步。危险无处不在，却比影子更加晦暗。

    深雪在星空下叹息，“小染，我发现自己改变了很多。”

    星染也跟着叹息，“我也是。在星愿大陆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们不得不改变。”

    深雪欲言又止，“以前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出现在宫廷舞会上，接受别人羡慕的眼光。我很喜欢身上的礼服，那么优雅。虽然我就是普通的女孩子，却也无法不被这样梦幻的场景吸引。”

    星染笑了，“感觉自己像灰姑娘？我们班上的舞台剧里，我演的是王子，你是我的灰姑娘。那双透明的水晶鞋其实就是在隔着学校两条街的批发市场买到的塑料凉鞋。”那时候，她和深雪还非常认真了排练了一个月。那些台词如今依然记在心底。

    深雪看着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终于说出了心底的隐忧，“我很担心。你记得潘多拉神殿吗？我曾经不小心进入神殿里，我发现神殿的祭台有一个通道。那个通道不是通往圣山，而是能够看到魔界。魔界正在厉兵秣马，他们想要得到整个星愿大陆。”

    星染眼神变得幽暗，“看来魔族已经渗入了帝国的核心层。要是潘多拉神殿里涌出大量的魔族……”

    深雪的眼中有着畏惧，“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星染握紧深雪的手，“其实我刚才产生了奇怪的幻觉。当星辉落在人群里的时候，我看到有很多人死掉的样子。”

    深雪摇头，“我没看到。你觉得这种幻觉是警示？”

    星染能够感受到死神的脚步声正在接近，“这样的宫廷舞会应该有着极高的保全措施，而且又是在王宫里举行。什么样的情况能造成舞会上的人大规模地死亡？”

    深雪的脸色变得苍白，“毒素，又或者是诅咒。”

    星染并没有被预期的恐惧击倒，“看来我们需要和自己的舞伴谈一谈。”

    深雪迟疑，“没有任何迹象或证据能够证明你的判断。”

    星染说，“鸣幽会相信我。”这是同伴之间才有的绝对的信任。

    深雪垂下眼帘，“我想夜王子殿下不会相信我。”

    星染伸手扶住深雪的肩，“不试试怎么知道？”此时的她们并不知道这场发生在露台上的谈话影响了帝国的未来。夜幕低垂，夕城在梦境里安然睡去。而黑暗掩饰着阴谋的到来。

    盛大的舞会里最为瞩目的是第一支舞。音乐华丽而优雅，不乏几小节拨动人的心弦的欢快雀跃。

    当夜王子和女伴深雪在舞池中旋转时，地板上已经落满了粉碎的心。夜王子殿下的礼仪无懈可击，他的舞步优雅而娴熟。即使深雪的舞步有些生硬，也在他的带领下变得流畅。

    吸引众人目光的还有幽王子和他的女伴。他们极有默契，在舞池中旋转，脚步轻盈。他们的容貌赏心悦目，气质清新高雅，令看着他们旋舞的人们感到由衷的喜悦。

    鸣幽的唇角微扬，眸子里是细小温柔的火花。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越发柔和。在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那么多的危险之后，他和她能够相聚在这里，跳着欢快的舞步，分外惬意。

    星染在鸣幽耳边低语。鸣幽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没想到这场舞会居然会有这样的危险。

    鸣幽低语，“无论如何，你呆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这是魔族针对帝国贵族们的阴谋吗？又或者有人浑水摸鱼想要铲除异己？

    星染低笑，“如果是毒素，对我毫无威胁。”光明魔法师通常能对几乎所有的毒素免疫。当毒素入侵光明魔法师的身体就会被光明之力净化掉。

    幽王子和他的女伴私语的样子令不少人心中惊讶。幽王子的女伴斯芬克斯·小染是夜王子承认的朋友。现在看来，斯芬克斯·小染和幽王子的关系也非常亲密。

    羽柔坐在角落的长椅上，静静品尝着葡萄酒的韵味，“两位王子的平民朋友？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一个来自边境小镇的平民少女因为运气从圣山活着回来，她没有得到什么重要的王室赏赐，却和两位王子关系匪浅。羽柔觉得斯芬克斯·小染的身份很可能造假，她的举止态度根本不像一个小镇姑娘。

    羽柔想起了在幻夜魔法学院里精心策划却未能成功的刺杀。斯芬克斯·小染居然躲过了加勒鲨鳄的袭击。也许斯芬克斯·小染根本就是皇族培养的刺客或者间谍。

    羽柔的视线落在了龙之侍蕾妮大人的身上。高傲愚蠢的小贵族之女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唤醒乌夜阁下的人。

    第二支舞开始前，斐衣走向了夜王子。她戴着古朴典雅的花冠，花冠后面拖曳着网状发饰如星星般闪耀。白金色的长发和她的银白色长裙非常相衬，就像是古老传说里那些能够迷惑人心的仙女。

    斐衣走到了月紫夕的面前，脸上有着纯然的喜悦，“夜王子殿下，多谢你救了我。”

    月紫夕认出斐衣就是倒霉的差点儿被截杀在夕城高空的斐族少女，“只是举手之劳。”

    斐衣蔚蓝色的眸子如海水又或是黎明时候的天空，“我能邀请您和我跳一支舞，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吗？”

    月紫夕的视线落在斐衣身后不远处的星染身上。星染站在鸣幽的身边，清新美丽，礼服的颜色和鸣幽的眸色如出一辙。

    月紫夕听到自己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了想要邀请的舞伴。”他走向星染，心跳变得激烈。

    他站在她的面前，神情优雅从容，眼底有着隐藏的渴望，“斯芬克斯·小染，我能邀请你和我跳第二支舞吗？”

    鸣幽慵懒一笑，“兄长是想要邀请我的舞伴？”

    月紫夕微微一笑，如紫渊花摇曳开放，“她是自由的，对吗？”

    鸣幽斜睨星染，笑得风情万种，“小染当然是自由的，可你似乎并不自由。这个舞会举办的目的，我们都知道。”

    月紫夕的声音清澈悦耳，“那不是我的目的。我觉得这个舞会如今更重要的是幽王子你的公开亮相。帝国之花非你莫属。”

    鸣幽侧过头凝视着看好戏的星染，“小染，你觉得我和夜王子谁更像帝国之花？”

    星染耸耸肩，“我觉得你们可以并称帝国之花，没有人会反对。”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两朵帝国之花在暗中较劲？她现在更需要注意的是舞会上一切奇怪的动静。

    月紫夕把右手伸向星染，眼底是层层叠叠星幕的投影，如暗夜萤火。他黑色的头发和紫罗兰色的眼睛交映生辉，似乎能够吸住注视着他的人的灵魂。

    星染微微一笑。

    月紫夕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微笑着的月紫夕绽放出的光芒令他身侧站着的贵妇和贵族小姐们露出了痴迷的神色。高贵的夜王子殿下很少在公众场合微笑，他的微笑可以媲美魔导师的梦幻术，令人在瞬间丧失意志。

    星染的心也不争气地猛烈跳动了几下。熟悉的感觉在心底升起。什么时候在哪里，她曾经遇到过这样的眼神这样的邀请？

    舞池里流淌着的音乐声浪漫舒缓，星光如雾气弥漫，令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无数五颜六色的星星从穹顶落下，再度回归到星幕的怀抱。

    月紫夕静静地凝视着星染，他紫色的双眼就是清澈的星，还带着潋滟的水色。

    星染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总觉得自己似乎要飘起来。

    月紫夕的眼波温柔，碎星般的光在他的眼底荡漾：“小染，其实我不该邀请你跳这支舞，这样会带给你不必要的麻烦。只是深雪刚才告诉我，你怀疑魔族混进了舞会，即将发动袭击？”

    星染艰难地笑笑，努力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月紫夕，“我只是猜测。毫无根据。但我希望你能重视我的猜测。”

    月紫夕觉得星染的双眼仿佛神秘的夜色，宁静地将他包围：“我相信你……”身为阴月王朝的首席巫女，星染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直觉和洞察力，甚至有着巫女罕见的预见命运的能力。

    星染在月紫夕的带领下旋转，优雅地滑动，他们的配合默契，像是一起排练了一千次。

    当他们停在舞池中央的时候，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星染如梦初醒，她提着裙摆匆匆离开了舞池，背后还能感觉到众人的视线。

    月紫夕望着星染远去的身影，眼中是深深的惆怅。这是他和她最后一次跳舞了吧？他还记得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穿着骑士服女伴男装的星染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成为了他生命里很重要的存在。

    第二支舞时，鸣幽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他站在舞池边，静静地注视着星染和夜王子。他想，除了月紫夕，没有人会和星染有这样的默契。如果夜琉光就是月紫夕，那么落月王妃是怎么令夜琉光的灵魂进入莎露曼皇后的腹中胎儿的身体？这样的秘术不可能无声无息。落月王妃和莎露曼达成了某种交易？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王和落月王妃姗姗来迟。威严的黑暗王和雍容的落月王妃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这是无上的权势带来的操控人心的力量。

    星染第一次见到黑暗王，看起来依然年轻极富魅力的男人。穿着王袍的他有着一双深邃如宇宙的眼睛，平静冷淡，眼底深处却仿佛有着暴风与雷电。

    黑暗王的视线落在了鸣幽的脸上，他如冰原般凝固的脸发生了变化。惊讶、悔恨、痛苦。这些复杂的情感在黑暗王的眼中一闪即逝。

    他看着鸣幽，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你和纱织很像……”

    鸣幽以往觐见父王都戴着面具，这是他第一次在黑暗王的面前露出他的脸。

    他的神色平静，按照宫廷礼仪向父王俯下身，“尊敬的黑暗王陛下——”

    黑暗王按捺住内心潮水般涌动的情感。他平静地接受了鸣幽的行礼，淡淡吩咐他退下。他不能表达出对鸣幽的任何重视，那会让他和纱织的儿子遇到黑暗里的危险。

    落月王妃看着黑暗王和鸣幽这对父子冷淡的见面，她露出一丝微笑，“今夜的舞会真热闹。”

    落月王妃的视线落在了斐衣的身上，“斐衣，到我身边来。”

    斐衣落落大方地走了过啦，向黑暗王和落月王妃行礼，然后站在了落月王妃的身边。她的气质高雅，容貌动人，礼仪无可挑剔。

    星染站在人群里。羽柔看着她孤零零的样子，唇边露出一丝冷笑。黑暗王和落月王妃绝不允许王子和平民女孩有什么传闻。很显然，落月王妃已经确定了夜王子的王妃人选，那就是斐衣。只是，羽柔总觉得夜王子刚才和斯芬克斯·小染的那支舞有着奇异的气氛，就好像没有人能靠近他和她的世界。

    舞会继续。落月王妃用眼神示意月紫夕邀请斐衣跳舞，月紫夕却退到舞池边坐下。

    星染和深雪坐在一起，喝着蓝莓果汁。

    深雪迟疑地问，“你和夜王子殿下似乎很熟悉？”

    星染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和月紫夕越来越像。不是模样的相似，而是灵魂的相似。”

    深雪有些紧张，“他不可能是月紫夕，你要清醒一些。”星染和她说过一起逃命冒险的伙伴月紫夕长得和夜王子殿下一模一样。

    星染的眼底是深深的惆怅，“我知道。”她承受过那么剧烈的痛苦，一度不得不将心封印。时光里，所有痛苦到无法承受的最终都会变成过去。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深雪的声音低低的，“看来落月王妃对斐衣非常满意。”

    星染的视线落在落月王妃穿着的浅紫色纱裙上，“夜王子殿下并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就算那个想要摆布他的人是他的母亲。”

    深雪听了星染的话，放下心来。她这才觉得蓝莓果汁喝起来酸甜可口。

    星染喝着蓝莓果汁，总觉得宫廷舞会上的果汁分外香甜，她并不担心隐藏在暗处的凶手会在舞会的果汁和蜜酒里下毒。所有的食材都会被神殿神官们反复检测。

    神官？星染的心底一动。她想起了深雪说的潘多拉神殿的秘密通道。如果没有神官和魔族勾结，根本不可能在戒备森严的潘多拉神殿里用秘法创造通往魔界的隐藏通道。

    星染仔细品尝蓝莓果汁，发现果汁里似乎添加了某种香料种子粉末，令蓝莓果汁的口感更加甜蜜。

    宫廷舞会更加热闹，令星染觉得它很像原来那个世界的嘉年华或者跨年舞会。一切都那么华丽如梦，连星染都觉得自己刚才见到的死亡幻影仅仅是不适应舞会氛围导致的无意义的幻觉。

    鸣幽觐见了黑暗王之后坐在距离星染不远处的软榻上，品尝着金黄色的蜜酒。美丽如妖精的幽王子吸引了许多贵族少女的目光。只是，所有怀着希冀邀约幽王子跳下一支舞的少女们都铩羽而归。幽王子没有夜王子那么彬彬有礼，他只是冷漠地拒绝，到后来对邀约者视若无睹。

    白茜在星染身边坐下，微笑可爱，身上的淡蓝色小礼服很符合她娇俏的性格，“小染，没想到总是逃课的鸣幽同学居然是幽王子。我居然和王子在一个教室上课。鸣幽同学，不，幽王子短发的样子更加迷人呢。”

    星染看了一眼鸣幽，“短发的鸣幽看起来更严肃更加捉摸不透。”

    白茜握紧双拳，脸色绯红，“我觉得神秘感太重要了。小染，你是不是也有着一个神秘的背景，只是装作是平民少女？”

    星染懒洋洋笑着，“没准我其实是第三个王子，只是我喜欢穿女装。”

    白茜狐疑地打量星染，“骗人。”

    白茜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说，“你知道舞会结束时，黑暗王会在这里展示他最新的收藏品吗？”

    星染问，“什么收藏品？”

    白茜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颤栗，“活生生的魔族。”

    星染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她第一时间就想到离开。

    白茜告诉星染，“有强大的黑暗王在，你不用担心魔族会伤害在场的人。而且出现在帝都的魔族都会被戴上禁魔手环。”

    星染问白茜，“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白茜得意地回答，“我的哥哥是神殿的神官。我无意中从他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星染还是无法忽视内心的警示，如果要出意外，很可能这个意外和黑暗王在舞会结束时展示的魔族有关。

    星染站起身来，走到鸣幽身边坐下，和他窃窃私语。两个人在长久的相处中已经极其自然熟稔，却没意识到这样熟悉的感觉在他人眼中会怎么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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