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慧空倒也不再避讳，直接将她带到了内院的几个老和尚面前。
刚一踏进院门，慧空便道：“人我给带来了，你们要是救不了她，可不赖我。”
阮真尚不明白个中关系，自己就被三个老和尚团团围住，看着她的目光，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直盯得阮真不敢看他们。
有人拉起了她的手臂，有人围着她转起了圈，有人对着她嘴里念念有词，一旁的慧空看她紧绷的脸，故作解释道：“不用害怕，他们看见新奇的东西就想研究研究。”
阮真扫了一圈身边的几个老和尚，强压下心头不舒服的感觉，却在此时，空中第一道雷炸响，直直打在几人周遭。
几个老和尚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跳，看看天空奇怪的黑云，又看向眼前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一人道：“这就是天罚？也不咋的吗？”
阮真听的隐晦的抽了抽嘴角，另一人道：“小玄子，你这年纪还没有我大，这记性倒是比我还差！你忘了！当年我们把慧空这臭小子偷来的时候，那雷可是差点把你劈成两瓣。”
叫小玄子的老和尚闭了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旁站着的慧空，又偷偷看了半空中黑云一眼，似想起什么，忍不住一阵哆嗦道：“师兄，要不我们还是把她偷偷送回去……”
之前说话的老和尚闻言瞪了他一眼：“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这些年光学着念经，却忘了做人吗！”
名叫小玄子的老和尚被说的满脸通红，却还是忍不住嘀咕道：“那也要量力而行啊！”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老和尚重重拍了一下：“你不仅记性差，还学会油嘴滑舌了。”
白胡子的老和尚嚷道：“师兄，我今年已经328岁了，你怎的还像以前那样打我！”
“你莫说328岁，便是一万万岁，只要我在的一天，我就可以这样揍你！”与他一般模样的老和尚淡笑看着他。
白胡子老和尚闻言吹胡子瞪眼一阵，半晌泄气道：“你也就敢揍我，慧空这臭小子给你惹了多少麻烦，也没见你揍他！哼！偏心的老东西！”
说完光秃秃的脑仁上又挨了一下：“你要是有慧空一半懂事，也不用在这个岁数还遭我这般揍你！”
嗯？阮真看着眼前几人互相逗趣，沉闷的心也跟着松了下来，慧空瞥了她一眼，对着她笑着摇摇头。
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偏偏这三个和尚费劲千辛万苦找到自己不是为了消灭他，而是圈养他。
他当初法力低微，表面假装答应，想着等以后功力恢复便把他们通通杀了，将这人间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是他前世遗愿。
可是等他功力恢复——慧空看向眼前依旧打闹的三人，往日疏离淡漠的眉眼竟也带了一丝暖意，等他功力恢复，他也没能将这世间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他能感觉到一旁的阮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他也只是对她笑着摇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按着自己的意愿完成前世遗愿，他十六岁那年和三个和尚打了一个赌，他赌自己以后一定会重塑这个世界，而他们则赌他不会。
后来他承认自己输了，他跪在三人面前乞求答案，却不料得来的却是三个问题。
一问你是否开始喜欢这个世界？
他答不喜欢。
二问那这世间可有你喜欢的人？
没有。
三问那这世间可有喜欢你的人？
无。
从那以后，他离开了梵音寺，那期间他一个人在外游历，遇到了好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看透了人与人之间的那点事，越发不喜欢这个世间，也更厌恶这世间之人。
直到遇到那样一个又蠢又瞎的可怜人。
“你在想什么？”
慧空抬头，见阮真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想到那个可怜人，移开目光道：“你可还记得你前世模样？”
阮真点头：“自是记得。”
“说的详细点。”
阮真皱眉，瞥了他一眼，而后沉思道：“整个人像是一个空空的容器，无情无欲无爱，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自己何时而去？”
“除了这个呢？”问完，慧空颇有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阮真认真思索一番，摇头道，应该没了。
慧空叹息而笑：“你就没想过，你因百姓信念而生，又因他们而灭，而这世间没了虔诚信仰你的人，你——又怎会重新凝聚灵体？”
轰隆——一声雷鸣响彻阮真耳际，可她的耳里却只有慧空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曾多次疑惑于她重活一世的意义，可却从未想到这一层。
她既是因万千信仰之力而生，信仰消失，她也跟着消失，可她如今重活，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间，还有人在默默的信奉她？
慧空瞧她半是疑惑半是震惊的模样，无奈摇头。
这世间傻子何其多，他可没心力一一去点拨。
这厢阮真陷入思考中，那厢天边的雷声阵阵，誓要将这天地劈碎一般。
三个老和尚早已不再逗趣，而是一脸严肃的盯着空中所谓的“天罚”看着，慧空则转身进了屋，再不见他出来。
阮真抽回神思，同样看向天际，那叫小玄子的老和尚扭头看向她道：“丫头，你本是神，可杀了人，该接受的惩罚还是要受的，你先过来承受第一道天雷，下面的天罚我们便替你受了。”
阮真听了，点点头，运好气，等待着第一道天罚降下来。
天际的乌云不知何时像个圆锥体一般，一层层叠加而下，间或有闪电穿透而过，端的是吓人。
阮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第一道巨雷陡然而下。
直直劈在了她身上。
一旁的三个和尚皆担忧的看着她，阮真瞧着他们，笑着对他们摇摇头，下一秒，便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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