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用凉水拍拍脸,但上了妆,还是算了,烘干机嗡嗡嗡地烘干手,她又磨磨蹭蹭地看了会儿手机,打开iBook又看了会儿剧本,看时间过了十分钟,方慢悠悠地出去。
乔子执站在洗手间门口的十字拐角,双手插兜,锃亮的右脚皮鞋踢着空气,时而脚尖点地,时而脚跟点地,漫不经心的,贵公子哥范儿的,来回经过的人忍不住偷觑他一眼,他斜着眼,一个冷乜瞪过去。
阮慕斯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眯眸冷眼睇着朝他递出名片的漂亮的女人。
他轻飘飘的嗤了声,有明显的嘲讽之意,漂亮女人尴尬了一瞬,却仍旧没走,“乔少爷,我们上个月见过的,在慈善晚会上,我叫秦菲。”
认识的?乔少爷魅力真大,随随便便吃个饭,都能邂逅在慈善晚会上见过的人。
阮慕斯垂着脑袋,以极轻的脚步声,缩着肩膀,快步经过他身边,暗里希望他别注意到她,擦肩而过时,听到他鼻音浓重的哼声,“你披隐身斗篷了?还是当我瞎?”
阮慕斯站住,僵硬的一个向后转,垂眉顺眼地摇头。
秦菲眯眼打量阮慕斯,发现阮慕斯并不是那种大气的漂亮,而是小家子气的漂亮,气场也不大,还畏畏缩缩的,忍不住出口讽刺道:“乔少爷,这不会是你女朋友吧?您什么时候眼光变成这样了?”
阮慕斯:“……”他眼光怎么了?
不等乔子执说话,阮慕斯猛地抬眼瞪过去,“你再说一遍。”
乔子执本想替阮慕斯骂回去,但见阮慕斯露出了小獠牙,他微微一笑,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看她发挥。
秦菲还以为乔子执退后的姿势是完全不想插手女人的事,便好像被撑了腰一样,“我再说几遍都是一样的话,就你这样的,还他妈的妄想成为乔少爷的女人?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乔少爷这样的人中龙凤是你他妈的能肖想的吗?”
秦菲话音方落地,眼前一闪,就被一个巴掌给拍晕了,她完全没料到阮慕斯能动手。
乔子执也完全没想到阮慕斯的小脾气有这么大的长进,阮慕斯扬着脖子冷道:“聒噪。”
乔子执手按着眉骨,轻轻笑出了声。
可他这么一笑,无疑是火上浇油,秦菲也怒了,抬手也要还巴掌,阮慕斯反应极快,一个转身冲进乔子执怀里,下一刻乔子执抬手,稳稳抓住秦菲的手腕,冷道:“你动她一下试试。”
秦菲:“你!你放手!”
乔子执重重一甩,“麻烦你也认清楚你有几斤几两肉,滚。”
秦菲还想再动手,但看见乔子执冷漠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她撞上了枪口,狠狠地瞪了阮慕斯一眼,踩着高跟鞋离开。
直到秦菲消失后,乔子执胸膛震了两震,笑得愉悦,“这把你反应快的,投怀送抱呢?”
阮慕斯从他胸膛抬起头来,“她骂我啊。”
乔子执太爱她刚才冲向他怀里的动作了,乐得给她撑腰,“是因为她骂你,还是想趁机宣誓主权啊?”
阮慕斯又不答了,低头看他笔直的西裤和修长的腿。
但是没两秒钟,她自己也笑了出来。
乔子执浑身都愉悦的不得了,抬手调整了下她发带,把戴正的发带调歪了,他道:“你的邵俊老师,饭后会约你爬山,跑步,健身,还有出海,钓鱼,抓螃蟹。”
阮慕斯抿着唇,好半晌,低声说:“你别说话带刺儿。”
乔子执眯眼,正要再刺,忽然感觉他衣袖被拽住,她声音柔哑,“我听着难受。”
他手指悬在她头顶,生生僵住,许久,一声叹息,“嗯。”
调整好她发带,他手放下,“他威胁你什么了?”
阮慕斯嘴唇动了动,没答。
乔子执又一声冷嗤,手指在她唇上揩了下,食指尖染上了红,又蹭到她锁骨上,他速度快到阮慕斯都来不及阻止。
她抬眼瞪他,他却若无其事地又抹了下她的唇,往自己唇上点了点,“明天开始去咨询科,除了上下班,不准出现在前台。”
阮慕斯微诧,“为什么?”她以为他会一直让她在前台待着,直到她求他。
乔子执轻描淡写道:“为了防止再有小演员和山竹老师偶遇。”
西餐吃的慢,从头盘到餐后甜点,几人慢慢悠悠地吃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临分别时,邵俊将邵文衿送上车,回头看见杨喜鹊正挪着副驾驶的座椅往后排爬,一边爬一边嘀咕,“双门四座车到底是为什么而生的?”
阮慕斯等在一旁,还没上车。
邵俊走过去,以仅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你下部写整形医院的剧,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吧。谢谢你今天抽空教文衿。”
阮慕斯感受到来自主驾驶乔子执的目光,她礼貌摇头,没敢带笑,“不客气,她很好学,有点像以前的我。”
邵俊笑笑,偏了下头,视线在她锁骨上的一抹红扫过,“他是你男朋友吧?两个人吵架了?”
阮慕斯坦诚道:“没吵架。”
邵俊约道:“没吵架比吵架可怕,喜欢运动吗,过几天和朋友去登山,要一起吗?”
阮慕斯心想乔子执是鬼吧,又叫他说中了,她拒绝道:“表哥过几天带我去登山出海钓鱼。”
邵俊进退有度,未再提下一次,笑说:“那我就等山竹老师的硬汉剧了。”
杨喜鹊坐稳宾利后排,打开铂金包掏耳机,耳机线缠住了口红、粉饼、防晒霜和钱包等,不停地往外扯线。
等阮慕斯上车后,杨喜鹊艰难地连上手机,音乐调大,戴上耳机时已经到了明显漏音的程度,“乔少爷,慕斯宝贝,我听歌了,你们就当作我死了,当我不存在。”
车内尽是杨喜鹊耳机漏音的声音,她在听抖音神曲集合,全是喵喵喵声。
乔子执专注地开车,视线只会在几个后视镜间来回挪动,没看阮慕斯。
阮慕斯余光瞄着他,他衣袖层层折至手肘处,小臂有漂亮的肌肉块,途遇交叉转盘,他手握着方向盘,轻飘飘地左旋两周,松手,打回方向盘。
转盘上立着个铜奔马,黄昏的橙霞落在铜奔马上,撞进他的瞳光里,闪过霞光。
乔子执手指敲方向盘,声调像浸着酒,“看不够?”
阮慕斯眸光里有丝慌乱,立即移开视线。
红灯,乔子执缓缓停下,挂空挡,歪头看她,“要不要算算账?”
阮慕斯对上他视线,她眨眼,“算什么,不是你说要请喜鹊的?”
“不是这个,”乔子执半趴在方向盘上,“你叫了我几次表哥?”
阮慕斯嘴唇抖了下,犟道:“不,不是吗,湘姐这么安排的。”
“呵。”乔子执一声讽笑,“我陪你看《大话西游》的时候,有句台词。”
阮慕斯敏锐觉察到不好,下一刻,乔子执淡道:“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叫……”
阮慕斯打断道:“表,表哥比牛夫人好听点。”
乔子执又是一声讽笑。
杨喜鹊漏音的耳机里又开始播放“今夜特别漫长,有个号码一直被存放”。
阮慕斯和乔子执互相沉默着,直到阮慕斯看到窗外街景经过她很喜欢吃的一家麻辣牛蛙店,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她以前不吃牛蛙,后来乔子执带她来这儿吃了一回,就喜欢上吃牛蛙了。
乔子执侧眸瞥她,“你刚吃完西餐,又饿了?”
“我没饿。”
“晚上写稿么,我叫他们给你送过去一份,泡椒的还是香辣的?”
“我不吃,你,我,哎,泡,泡椒的吧。”
乔子执轻笑,打电话约了送餐时间和地址。通话结束,又遇红灯,他凝神看她,像初次见面的时候,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移不开。
她戴着他送的发带,刘海全拢上去,露着她漂亮的美人尖儿,她额头饱满度刚刚好。
浅浅婴儿肥,扇形双眼皮,鼻头正面有漂亮的海鸥线,M型嘴唇,唇珠儿盈润晶亮。
脸上没痘也没痘印,皮肤白皙得像个瓷娃娃。
她很会长,熬夜、吃辣的、或是经期,内分泌失调的时候,痘痘都是长在后背上,从来不长到脸上。
她后背一长痘,哪怕就一颗痘,也不让他在她身后做,就正面躺在床上做,说什么都不翻身,倔丫头一个。
她似乎还在看着后视镜里远去的牛蛙店,乔子执嘴角溢出惬意的笑,抬手推她太阳穴,她脑袋像个不倒翁似的晃了晃。
他抬手又要戳他,阮慕斯脑袋一偏,躲开他,“你怎么知道他今天要约我去爬山?”
乔子执僵硬收回手,淡道:“套路,不管他对你什么想法,都想再约你加深感情,无论是男女之间还是朋友之间,而不暧昧的邀约,也就剩下户外活动了,不然他请你看电影么,你能答应?”
他心平气和地说:“虽然国内编剧没有国外编剧权力大,但是山竹编剧么,收视率在那放着呢,何况还有个国家一级编剧叶璞老师的后台,以后再有小演员约你,能拒绝就拒绝。”
阮慕斯暗自衡量着乔子执说的话,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说出“总有小演员想被我们家山竹老师潜规则”这种酸话了,她点头接受道:“知道了。”
阮慕斯本不是个听话的人,从她爸妈对她的评价,到叶璞夫妻俩,再到田科长方樱法医,都说她脾气倔,但唯独很听乔子执的话。
曾因一宗命案,乔子执先解剖了五个多小时,后又在专案组连续开了三个小时的会,阮慕斯全程陪同。
田科长瞧见她打哈欠,对她说:“慕斯你去休息。”
阮慕斯摇头,“我不累。”
乔子执转笔的动作停住,回头道:“慕斯回去休息。”
阮慕斯点头,“好。”
那时候他们还没捅破那层暧昧关系纸,她就很乖很听他的话。
眼看要到喜颜整形医院,杨喜鹊耳机里又开始漏音“有天我睡醒看到我的身边没有你,在我的右边是你曾经喜欢的玩具”,乔子执说:“明天开始跟着温主任接待顾客,没问题吧?”
“温主任么,”阮慕斯又想起安欢欢说乔子执他妈要撮合他们俩的话,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好。”
乔子执眯眸,“慕斯。”
“嗯?”
他直直地看着前方渐亮的夜景,轻沉的声音像有风般,吹到她耳边,“没听院里疯传我妈要撮合我和温主任的事?没想法?”
阮慕斯呼吸微滞,他始终没看她,视野里似乎只有十里长街,她心情努力往轻快方向开,她又不是妒妇,“没什么想法啊。”
乔子执鼻音沉重,“唔。”
到达喜颜,乔子执下车先走了,阮慕斯等杨喜鹊下车。
乔子执走进喜颜,与站在门口不停看表的温心雅碰头。
温心雅微蹙眉头,对乔子执的埋怨道:“你怎么才……”
乔子执眯眼摇头,无声制止她,温心雅探过他身体,往后瞅,看到宾利旁站着的阮慕斯,了然地拉长音,“噢。”
杨喜鹊从后排爬出来,又嘀咕了一遍“双门四座车到底是为什么而生的”,爬下车后,没看见乔子执人影,“诶?他下车干什么去了?他不是送我回来取车,送你回宿舍吗?”
阮慕斯摇头,送杨喜鹊上她的悍马,问她,“你公司有什么问题?”
悍马车门敞着,杨喜鹊边连蓝牙边说:“公司里有几个烦人精,就是又烦人又精明。”
杨喜鹊的裙摆落了下来,阮慕斯弯腰提起,别到她座椅下,说:“如果莫扎特受到更好的引导,我们现在就没有魔笛了。”
杨喜鹊:“???”
“一部剧里的台词,”阮慕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了,笑出声道,“公司里有烦人精很正常,别太在意。”
杨喜鹊忽的冲阮慕斯身后扬下巴,“那女的是谁?”
阮慕斯扭头去看,看到的是温心雅和乔子执一同走出喜颜大门。
温心雅面上带温柔的笑,“慕斯回来了。”
阮慕斯礼貌疏离,“温主任刚下班?”
“有vip顾客下班后才来,只能拖到现在才下班,”温心雅笑说,“慕斯明天开始跟我们咨询科了,明早到了就来我办公室找我吧。”
阮慕斯微笑点头,“好。”
乔子执全程没搭腔,绅士地给温心雅开车门,跟阮慕斯和杨喜鹊点了点头就走了。
“她是咨询科主任。”阮慕斯目送宾利离开,收回视线,为杨喜鹊关门,“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杨喜鹊还想再问,阮慕斯已经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员工不在乎你是什么性格,你也不用在公司硬绷着女王性格,他们在意的是你的态度,态度胜于性格。”
杨喜鹊摇头啧道:“太美了,这女的肯定整容了。”
阮慕斯:“……再见。”
回到宿舍,阮慕斯洗漱后,就觉得很累,想睡觉。可又强撑着没睡,直到门铃声响,外卖小哥送来泡椒牛蛙。
味道还是熟悉的味道,心情,有那么点儿不是心情。
吃饱喝足,上床睡觉,梦里又都是乔子执。
他一身淡蓝色解剖服,戴着帽子口罩手套,站在解剖台前,沉默地看着尸袋。尸袋拉链还未拉开,他的解剖刀上已经滴着血。她凑过去问:“死者是男是女?”
他置若罔闻,打开拉链,里面是一个模糊的脸,她探头去看,依旧看不清。
猛地变了个画面,她和杨喜鹊站在车边上,看到乔子执和温心雅俩人手挽手朝她走来,温心雅的口红特别红。
乔子执却似是没看见她,有说有笑地穿过她的身体,走向何府大酒店。
阮慕斯渐渐从梦里醒来,看了眼手机时间,凌晨两点零五分,她翻个身,继续睡,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阮慕斯住305,她一直以为两边房间没人住,因为没在门口碰见过,也没听见过隔壁声音。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隔壁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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