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王道精神我只有低头拜服，因为我已经拜受过它的赐与了。让我来叙述下面的一件事：
我写过一篇短文，那就是《文学季刊》的《告别的话》，我也是季刊的一个负责人，（虽然和靳以比起来我为《季刊》尽过的力量是太少了，可是我做过的事却比另一位挂名编辑多）所以对于《季刊》的停刊我有话说。在北平的一个寒冷的夜晚，在三座门大街的季刊社里，已经过了中夜了，靳以发着烧躺在床上，我坐在外面房间书桌旁边，怀着一个苦痛的心，写了这短文。这文章是靳以要我写的，而且得了他的同意由他发排的。我校过清样在那上面签了字。我还看见印局送来的纸版。那文章的内容我记得很清楚。然而今天读到《文学季刊》，却发见我们的《告别的话》和我们在北平排好的不同了。
《告别的话》的第二节里本来有这样的一段：“文化的招牌如今还高高地挂在商店的门榜上，而我们这文坛也被操纵在商人的手里，在商店的周围再聚集着一群无文的文人。读者的需要是从来被忽视了的。在文坛上活动的就只有那少数为商人豢养的无文的文人。于是虫蛀的古籍和腐儒的呓语大批地被翻印而流布了，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之类，也一再地被介绍到青年中间。”在这下面才接着：“在市场上就只充满了一切足以使青年忘掉现实的书报……”然而被书店印出来以后上面的一段话却不知怎样也“和读者告了别”。
这一段话在全文章里算是最重要的，因为它说明了《文学季刊》停刊的原因，没有它，别的都成了空话，那篇《告别的话》就等于白写。不但这样，而且没有它，全篇的文气就不连贯，那一节文章简直成为不通了。所以那一段话无论如何是不应该被删去的，除非它触犯了那些有志操纵文坛的人。《季刊》的纸版落在他们的手里，当然会遭受斧钺了。
一件事情的真相常常会为外间的流言所掩盖了的。关于《季刊》的停刊，外面也有过种种的传说。现在我把被删去的一段话补写在这里，读者便可以明白那真相了。我当初写这一段话，一半还是出于揣测，现在恰恰它被人删去，这事实却意外地给我提供了有力的证据了。
我的文章遭受凌迟的重刑，偏偏在人家宣扬大度与宽容的时候。我第一次拜受了藏在这大度与宽容后面的刀斧，才认识王道精神的伟大，我怎敢来响应这呼召呢？况且我又没具有这样的一种正义感！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