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至少七个小时，其间所有动力都将关闭，防红外线系统开启，避开敌人雷达探测。密封机舱气流可能不足以提供呼吸……”驾驶员说道。
郑融睁眼，金星乱坠，手肘肿了起来。
项羽紧紧抱着他，道：“勿乱动。”
“建议你们出去逛逛，呼吸清新空气。”古卡特漫不经心地说道，“记得带上重型机关枪和便携式核磁炮。”
金属声响不断，黑暗中传来莱妮的呻吟，金朴爱抽了口气，似乎在为尖叫做提前的准备。
兰斯声音平稳：“要有光。”
兰斯的话仿佛黑暗中的一针镇静剂，机舱侧灯闪了几下，投下微弱的红光，兰斯将一件防冲击背心套在身上，调试手上的重炮。
“项羽留在这里保护所有人。”兰斯沉声道。
“兰斯将军，我才是探险队的队长。”郑融不悦地道，“确认安全后，请护送我、乌戈斯和约瑟夫上主峰调查摩西石柱，女生们留在这里。”
兰斯没有反驳，强壮的手臂拉开机舱，一股寒冷的空气卷入。
冰天雪地，一片银白，直升机坠落处距离主峰近三公里，它的一侧羽翼擦着冰层划过，将巨大的冰川划出焦黑的裂口。
兰斯跃下雪地，乌戈斯调整眼镜，戴上，道：“室外气温是零下十三摄氏度。”
兰斯躬身，双眼在雪地的刺目反光中眯了起来，犹如一只警惕的狮子，踏在雪地上的动作缓慢轻柔，侧过耳朵，辨认着峰顶传来的声音。
过了足足五分钟，兰斯道：“可以出来了。”
金朴爱跳下机舱，壮丽的景色令她舒了口气，心怀大畅。
兰斯：“请务必保持安静，以免造成……”
金朴爱双手做了个扩音器的造型，对着空旷的山谷喊道：“啊——”
兰斯：“……”
“你会引起雪崩，并且招来敌人。”郑融善意地提醒道，“泡菜妹，再有下次，我会把你扔在路上，让你徒步走回爱尔兰思密达。”
金朴爱的脸涨得通红。
“接着，小子。”古卡特从直升机的另一边扔来一个手雷。
郑融抬手准确地接住，道：“谢谢，再来几个。我认识你？”
古卡特道：“你哥认识我。”
项羽抬手接住一枚手雷，郑融道：“有危险的时候，打开保险栓，在这里……再将它朝敌人投出去。”
郑融做了个投球的动作，莱妮与金朴爱在嘻嘻哈哈地互扔雪球玩儿。
兰斯戴上一块红外线单虹片，数据一行行闪过，映在他湛蓝色的眼中，最终他锁定峰顶目标。
“报告队长，附近没有机械动力，暂时确认安全。”兰斯道，“允许展开调查。”
郑融将手雷揣进风衣口袋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峰顶走去。
高处地势变得平缓，万里起伏的山峦一览无余，红海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一块深黑色的布。兰斯手持臂式核磁炮带头前行，他的身体强壮，完全不在意寒冷，赤裸的臂膀露在合金背心外，颈侧流下闪光的汗水。
郑融跟在兰斯身后，与项羽并肩而行。
“你该教会项羽用枪。”郑融道。
兰斯道：“我会的，但那需要时间。”
跋涉数小时，身材高大的乌戈斯最先体力不支，气喘吁吁。
郑融道：“控制你的喘气，这里氧气比平地稀薄。”
约瑟夫拉过乌戈斯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他们走在最后，约瑟夫兴致勃勃地道：“你说两千多年前，他们是怎样爬上山顶的？没有任何攀登工具，鞋底不防滑，单靠绳索以及人的双脚。”
乌戈斯推了推眼镜，雪里反光，令他十分不舒服：“花岗岩质地难以攀爬，我猜摩西来的时候是夏季，峰顶没有这么多雪，冰川融化的时候对山体造成侵蚀……”
“信仰。”郑融道，“峰顶可能有危险，请不要交谈。”
乌戈斯一个打滑，险些摔下去，项羽抓住了他的手腕。
兰斯做了个手势：全体伏身，继而小心地攀着石头一跃，翻上峰顶的开阔地。
他在落地的瞬间，核磁炮口充能，指向石柱。
兰斯低声道：“安全。”
项羽接连把三人拉了上来，兰斯两指按着耳畔红外线虹片，四处扫描，迟疑道：“安……全，等等，郑融。”
郑融在兰斯第二次说出安全后，便朝峰顶正中央的石柱走去。
“郑融！”
郑融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黑色风衣下摆在寒风中起伏：“怎么了？”他停下脚步。
兰斯依稀觉得有点儿不妥，郑融仰起头，打量那根巨大石柱。
它的表面结满了冰，每一寸地方都反射着太阳的光线。
“有墨镜吗，登山护目镜也可以。”郑融被那光反射得有点儿晕眩，他道，“石柱上的冰挡住了里面的文字……”
项羽道：“让开点儿。”
他运劲于臂，一拳击向摩西石柱，着力时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力度控制得刚刚好。拳头击中之处，迸出一朵蛛网似的裂纹。
叮的一声，裂缝飞速扩展到整根冰柱，哗一声，石柱表面的厚冰裂开，垮塌下来。
摩西石柱的表面刻着无数发光的符号，呈螺旋形排列。
约瑟夫喃喃道：“天哪……”
郑融打量整根石柱：“神谕。”他伸出手指，在石柱上敲了敲，“乌戈斯博士，请你取一点儿样本回去化验，分析年代和成因。约瑟夫，你看，每一个符号下面还有小的文字。”
约瑟夫凑上前来，道：“这不是古希伯来文……这是什么文字……你带笔记本了吗？”
郑融一边仰头看石柱，一边缓缓走向它的背光面。
一台巨大的机械收割者从雪下的埋伏中突然支起，冰雪纷纷落地。
仅不到一秒的时间，兰斯喝道：“躲开！”
郑融敏捷至极地抱头前翻，机械收割者扬起锋锐至极的前肢，朝郑融落下！
核磁炮一直处于满蓄能状态，一团白色的磁能团脱离炮口，狠狠撞在收割者头部，将它撞得落下了悬崖。
同一时间，另外五台机械收割者从雪下现身！
蜘蛛形态，前肢锋锐的铰肉战机以八足着地，快速转向，向兰斯冲来！
郑融道：“弱点在腹下！”
这一声自然是在提醒项羽，兰斯掉转炮口，后坐力猛地一震，将他反震得倒飞出两米，又一台机械收割者被轰下主峰，发出爆炸声。
合金蜘蛛般的机械收割者腹舱内弹出机枪，子弹发出啪啪声响，约瑟夫与乌戈斯抱头鼠窜，郑融闪到石柱后面。还剩四台机械收割者，他掏出风衣中的手雷。
兰斯吸引了所有火力，仍不忘喝道：“别过来！交给我！”
项羽道：“当心！”他一个鱼跃，以肩膀撞飞逃向他的约瑟夫，在地上打滚，仰面。
合金蜘蛛从他面前掠过，项羽顺手将手雷拉开，扔进它的腹腔。
电磁手雷离手后无声无息，三秒后吱吱作响，令合金蜘蛛肢体闪过一层电光。项羽将它推得直飞出去，撞于山壁上，爆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兰斯在短短时间内又解决了两只合金蜘蛛，将最后一只轰下峰去时，郑融终于松了口气，起身。
兰斯目送残破的机械收割者平掠过高空，它的前肢扫来，钩住郑融的衣领，把他带着飞出悬崖，坠下。
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三秒内。
兰斯全身冰冷，项羽扑向石柱。
雪地里蹿出一个漆黑的身影。还有埋伏！
兰斯的红外线扫描镜发出刺耳的警报：危险！战斗能级SS！
神秘人反手甩出一道峭壁钩，钉在峰顶，落下时荡出一道优雅至极的弧线，抓住了郑融的手腕。
郑融道：“等等！”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甩上平地，肩膀撞在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哼。
峭壁三头钩与冰雪地面摩擦，不断滑向边缘，最后钩走一团碎冰，落进山谷。
兰斯目瞪口呆。
郑融扑到平地的尽头，项羽抓住他的衣领。
郑融朝下望去，山谷中，冰冷的风吹来，什么也没有。
兰斯道：“那是个人？”
郑融盯着灰暗的谷底，没有作声。
项羽道：“一个人，男人……”
郑融低声道：“闭嘴。”
数人起身，在石柱前会合。
乌戈斯被方才的变故吓得不轻，扶着石柱喘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郑融道：“惊吓过度的人回直升机，其余成员请继续。”
约瑟夫嘿嘿一笑，拍了拍乌戈斯的肩膀，道：“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郑融凝视石柱：“谁知道呢？”
兰斯架起核磁炮，郑融嘲笑道：“刚才在空中看到的六台机械收割者都被摧毁了，可以把炮收起来了。”
兰斯道：“知道了。”却不收起武器，只将蓄能状态解除。
约瑟夫道：“每一个母符号下又有子符号加以诠释，诠释的是什么呢？这就是摩西的十诫？”
郑融道：“原始的十个符号或许就是十诫的来源，摩西把它的读音加以拓展，诠释……我想他漏掉了神的几个旨意。”
约瑟夫与郑融的目光从高处一路扫视到底，共十个符号，约瑟夫点了点头，道：“十诫。”
郑融道：“不，十二诫。”
他们不约而同地蹲下，用手掌清理石柱底部的冰雪。
郑融道：“还有两个符号被埋在冰雪下面，哦，这是……很好，还给我们留了件礼物。”
郑融摸到石柱底部，拨开雪，发现一个漆黑的匣子，匣子上有三个亮点轮流闪烁，匣面上有一行数字在跳动。
约瑟夫道：“哦，兰兰兰……兰斯，我我我，我想你可能……必须得放下手上的武器了。”
兰斯不以为然地道：“好的。”
项羽侧头端详，念道：“五十九。这是什么？”
郑融起身，掏出笔记本：“这是个定时炸弹，还有五十九秒引爆，现在是五十秒了。”
约瑟夫与乌戈斯慌张地大喊，朝后没命地逃跑，兰斯扔了武器，扑向郑融脚边。
五十秒。
兰斯发着抖，迅速翻开腿侧的工具袋，抽出数把螺丝刀和一把镊子，将刀片咬在嘴里，飞速拆开炸弹外盒。
“你们怎么了？！”项羽朝约瑟夫喊道。
郑融头也不回，照着石柱上的文字在笔记本上记录，埋头道：“你们不用跑了，这种炸弹范围是整个圣卡特琳山，就算不被炸死，雪崩也够把你们埋掉。”
约瑟夫反而镇定了，乌戈斯坐在雪地上，恐惧地不断喘气。
约瑟夫跪了下来，在胸口画十字，闭着双眼，朝天喃喃念诵。
项羽道：“我能做什么？”
郑融道：“祈祷，随便向什么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
项羽：“？”
三十秒。
兰斯拧开金属球内核，看到一个透明的小管里装满硝化甘油，他额头满是冷汗，小心翼翼地把半球倾斜一个角度，对着阳光，拉开里面繁复的一团电线。
“哥，你让开点儿。”郑融道，“你的影子碍着他了。”
二十秒。
兰斯把几根线纠在手指上，用刀片割断。
“停了？”兰斯道。
郑融看了一眼被放在一边的盒盖，数字还在跳：十九、十八、十七……
“没有。”郑融漫不经心地回答，走开一步，继续抄写。
十秒。
兰斯单膝跪地，埋头，屏住呼吸，手指揪出最后两根导线，一黑一红。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头。
郑融低下头，与他视线交接，目光温和，有种心照不宣的信赖感。
兰斯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将红的那根线用刀片割断。
倒计时数字停了，显示：三。
项羽道：“停了。”
郑融合上笔记本：“辛苦了，谢谢，兰斯。”
兰斯嘘了口气，虚脱般地躺在雪地上，疲惫地闭上双眼。天空中太阳光芒万丈，兰斯的嘴角现出幸福的微笑。
“定时炸弹何意？方才有生命之危？你为何无动于衷？”项羽不解地问道。
郑融看了项羽一会儿，点了点头，没有解释。
距离直升机被修理完毕并起飞还有三个小时，动力能源已全部开启，整架直升机驻扎在地面，机身展开数台磁能炮，机顶处抽出一根高能螺旋形电塔。
这架军用直升机在数年前集联合军无数人力、财力，耗资甚巨制成，水、陆、空三用，一旦在地面停稳，能够充当小型军事防御炮台。
探险队员回到直升机的防御范围内，个个大汗淋漓，唯有郑融与项羽面色如常。
莱妮环着手臂，疑惑地问道：“你们是不是有点儿不舒服？需要给你们注射镇静剂吗？”
兰斯擦了把汗，道：“没什么。”
郑融把笔记本交给约瑟夫，坐到一旁出神。兰斯将金属球小心地收进夹克兜里，收拾好武器后掏出香烟，分给项羽、郑融等人。
“谢谢。”约瑟夫头也不抬，“老婆怀孕后我就戒烟了。”
乌戈斯笑着拒绝：“抽烟有害健康，我要为人类做更多的事。”
兰斯神色凝重：“最后埋伏在雪里的人是谁？”
郑融不以为然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问我？”
兰斯道：“我不知道，仅仅是我的猜测……”
项羽问：“方才我亦觉得有不妥，雪中埋伏那人是你的相识？”
郑融没有回答，兰斯抬手道：“听着，定时炸弹里的导线是一黑一红，并非一蓝一红。”
“是的。”郑融道，“红与黑，血和黑暗，那是他的标志。”
“什么一黑一红？”莱妮警觉地问，“你们在山顶遇见了谁？”
兰斯与郑融没有理会莱妮，兰斯又沉声问道：“他既然救了你，为什么要在石柱前埋下定时炸弹？如果炸弹引爆，那么你也会死。”
郑融不耐烦地道：“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兰斯：“他可以提前预警，在你坠下去的几秒内，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郑融冷漠地不回答。
兰斯：“这个人是人类头号通缉犯。郑融，你为什么要让直升机降低高度？你在飞机上就见到他了？”
莱妮深深吸了口气，捂着自己的嘴，片刻后难以置信地说道：“兰斯！你见到李应了？！”
郑融阴冷地说：“莱妮，我以死去兄长的名义发誓，如果你再提到那个名字，我就把这个东西塞进你的嘴里……”他从兰斯的衣兜里掏出定时炸弹的球形内核，并威胁地扬手，“里面是五毫升的硝化甘油。”
莱妮的眼圈霎时红了，大哭起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她歇斯底里地朝郑融尖叫道。
郑融冷冷道：“你会引起雪崩的，请控制音量。该给你自己注射镇静剂了，最好把你的幻想症也治疗一下。”
莱妮的痛哭倏然小了下去，她抽噎着转到直升机的另一面，金朴爱拉着她的手，小声安慰。
项羽道：“李应是什么人？不要将那东西塞进我嘴里。”
郑融扑哧一声笑起来。
“李应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郑融道，“直升机已经修好了，我们走吧。”说毕起身。
兰斯道：“曾经是，现在不再是。”
郑融站在直升机的舱门前，道：“现在是，以后也是。”
兰斯道：“你不知道内情，郑融！他曾经确实是卧底，现在他已经投降玛雅星人了，他杀了联合军特种部队的上千人！”
郑融没有回头，答：“知道，你给我强调过无数次了。以后有机会，我会亲手一枪打爆他的头，但那并不妨碍他在我心里……”
郑融话音未落，直升机的螺旋桨抽出，震耳欲聋的旋转声淹没了他的声音，卷起漫天碎雪。
探险队员纷纷钻进机舱，直升机平地飞起，擦着群峦掠过，跨越红海，朝着埃及飞去。kfYV3CVOqu5RygoNDVhFXYgR7MVO7+MK1n+KdMT6Vtc9XpQgYuCWHP5REKg40ddUbIZxKO3XZlXwIziPYIz09g==
卷一·坠毁的过往与崭新的双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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