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叶海的亲笔信，洋洋洒洒足有两三千字。叶海在信中讲述了他的经历和苦闷，以及他要救出毕虎的决心，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上面还列举了他所知道的敌特姓名和住址。
他收好信，穿上衣服准备出门，但门却先开了，进来的是林心语。
林心语呆站在门口，好像一切都静止了。忽然，林心语双手捂住脸，无声无息地哭了，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淌过手背，滴到地上。
“怎么啦？谁欺负你了？”毕虎明知故问。
“不说我了，说说你自已比什么都好。”林心语回过神来，拿出一条手绢擦掉眼泪，走近毕虎，红着脸看了看，“你去哪里了？真是急死人，赵局长差点发你的通缉令了。”
“赵局长回来了？”
“是啊，提前从北京回来了。”
看着林心语桃花般的面色，毕虎心里格登一下，“故事就暂时不说了，我现在马上要去见赵局长”
见到赵长青，毕虎有些激动，抓住赵长青的手说：“局长，我有些顶不住了。”
赵长青却淡然一笑，“天塌下来有山顶着，山顶不住有房子顶着，房子顶不住有高个子顶着，你慌什么？我相信你，而且，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局长，我是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毕虎坐下，拿起桌上的烟，给赵长青点了一支，就着一根火柴给自己也点上了，猛吸几口，又把赵长青的半缸冷开水喝了个精光。
赵长青拍了拍毕虎的手背，说话的声音有些激动，“说说吧，有什么问题和困难，我尽全力解决。”
毕虎并没有真的诉苦，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说他在地道里的奇特经历，便详细叙述了他的整体行动方案。
赵长青听了，毫不迟疑地说：“好，就这样定了，有事我担着，你放手去干！”
毕虎回到办公室，符军和林心语已在等他。符军见到他，满脸惭愧，开口要检讨，毕虎摆手叫二人坐下，说开个短会布置任务。
毕虎从口袋里拿出叶海的信，放到符军面前，“凡是上面有名有姓的，都给我先抓了再说！”
符军翻开看了一遍，有些惊讶，“好，我马上组织力量，来个一网打尽。”
“朴华处长和夏飞帆的警卫排都会协助你。另外，一科科长也暂时由你兼着。”毕虎叫住正往外走的符军，咬着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符军点头称是，遵命而去。
毕虎转而叫林心语汇报。
林心语说，夜隼团的那部流动电台神出鬼没，发报时间和地点一直飘忽不定，多次追踪都不能确定方位，电文也未能顺利破译出来。不过，根据综合分析，她已经确定了一个人。她认为在合适的时机可以将其逮捕，以绝后患。
毕虎立即否决了林心语的想法，他说逮捕此人只会掐断线索，无法预知敌特后面的行动，因为电台一旦被破坏，他们失去了台湾方面的指示，很可能自己行动，而他们采取哪些行动以及何时行动，我们将一无所知。所以，对此人继续秘密跟踪监视，顺藤摸瓜，找出他后面的推手。其他人见一个抓一个，唯独此人暂不能抓。
林心语点头表示同意，望了望毕虎，眼珠一转，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桌子上一个包了几层的包裹打开，里面露出一个饭盒，打开放到毕虎面前，莞尔一笑，“你吃点东西，我去了。”
林心语走后，毕虎嘴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却真切地暖在心里。有人爱的感觉真好——有一个女人爱的感觉真好，但如果有两个女人同时爱着他，他该怎么办？
他萌生了一个小小的私心，他要去看望欧阳凝丹，因为人是不能忘恩负义的。
虽然毕虎只来过玫瑰园一次，又是几年前的事了，但他没有问任何人，径直走向翡翠楼。
毕虎上到二楼，站在欧阳凝丹的套房门口，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有些诧异地推开门，看到欧阳凝丹正站在屋里对着他笑。
“你知道我要来？”毕虎感觉奇怪地问。
欧阳凝丹把毕虎迎进屋里，还是笑道：“我从窗口看到了你，所以打开了门。”
毕虎坐到沙发上，接过欧阳凝丹递过来的茶杯，才发现她已经取下了夹板和绷带，更是惊奇不已，“你的伤这么快好了？”
“还没好利索，不过也差不多了。”欧阳凝丹小心地摸了摸左臂，坐到了毕虎斜对面，“本来就没有太伤筋动骨，只是出血有点多而已，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心无大错。”毕虎喝了一口茶，很是欣慰地说，“看到你好得这样快，我也就放心了。”
“这有什么呀，上次你出了车祸，不也好得挺快的吗！”欧阳凝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不过小菜一碟。
此言一出，更让毕虎自叹惭愧，话中多少有些动情，“欧阳，你两次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我这条命是你的了，你什么时候要，尽管取走就是了。”
“快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命。”欧阳凝丹从茶几果盘上拿起一个苹果放到毕虎手上，“削一个苹果给我吃，就算是给我的最好报答了。”
毕虎很快削好了苹果，平均切成四瓣，挖去硬芯，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状如莲花。
欧阳凝丹拿起一小瓣苹果，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着，不住地点头，“很甜，我削怎么就没有这个味道呢？是不是和士为己悦一个道理啊？”
“呵呵，这方面我可是外行，我妈从小就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毕虎放下水果刀，喝了口茶道。
欧阳凝丹笑吟吟地吃着苹果，望着他不说话。
突然，毕虎想起一件事来，说：“最近敌特活动尤其猖獗，你们青城医院也出了问题，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哦。”
“出了什么问题？”欧阳凝丹不以为然，满脸轻松地说，“医院还能有特务么？”
“正是，不仅有特务，这个特务还不小。”毕虎拿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了。
“你是有所指吧，是不是指我呢？”
“欧阳，玩笑不可以这样开，你别逼我肯定什么否定什么，一切都让事实来说话。”毕虎忽而觉得话说得有些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自嘲道。
“说说是谁？”
“郭台明。相信吗？”毕虎反问道。
“不！”欧阳凝丹毫不在意地轻巧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就如同当时就知道你是共产党一样。对一个女人来说，感情有时是可以超越政治的。”
看着毕虎想说什么，欧阳凝丹阻止了他，“你别对我瞪眼，我没有责任告发他，就像当年没有告发你一样。我从来不做告密者，我只是一个纯粹的医生。”
“好，好，我不跟你争辩了。”毕虎举手投降，软了下来，“我只是为你担心罢了。”
欧阳凝丹继续吃着碟子里的苹果，望着毕虎的眼里依然柔情似水，“需要担心的不是我，是你。杀了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但他们可以用你来威胁我，我不想再把你扯进来。”毕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冬天萧瑟的湖面。
欧阳凝丹吃完苹果，进厨房洗了把手出来，轻轻抚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脸上浮现出一副难以捉摸的微笑，“你坐下，听我说句话，好吗？”
毕虎坐下，一本正经地说，“欧阳医生，请说，我洗耳恭听。”
“好，我说，在政治和情感二选一的时候，你会选择哪一个？”欧阳凝丹口气绵软温和，却单刀直入。
毕虎想了想，说：“我可以不回答么？”
“当然可以，其实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欧阳凝丹显然有了些挫折感，话里缺少了些热情，“你走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
毕虎当然知道，这是逐客令，他惹欧阳凝丹不高兴了，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女人是善变的，也是情绪化的。欧阳凝丹是个情感细腻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精神方面自然会要求更多，况且她两次救了他的命，第二次还差点为他送了命，有一点想法理所当然。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解放周年庆祝大会前我可能没有空来了。”毕虎走到门口，转身对欧阳凝丹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欧阳凝丹走到毕虎面前，望着他低语道，“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毕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轻轻地拥了她几秒钟，“记着，我是在乎你的，这就够了。”欧阳凝丹这句细如蚊声的话飘进了毕虎的听觉里。
回到办公室，一个想法已趋于成熟，他决定引蛇出动。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