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有病-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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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他有病 ”

    第一更

    他仍闭着眼, 似乎根本没有醒过来。颜迟怔住,然后抽了抽手,却抽不回来,他的手像一副镣铐锁住了她, 她挣脱不开。她再使力时, 看见他眉中央聚起褶皱, 她立即停止挣扎。

    颜迟不挣扎后,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似乎是无意识地紧握着她, 胸口昀息起伏, 陷入了沉睡中。

    颜迟不敢再动,她怕把他弄醒。他与她之间隔着两尺宽的案面,颜迟轻无声息地转到另一侧,背倚着长案, 把支撑点移到案缘。

    少顷之后,她感觉皮肤痒痒的。她侧回头, 发现阿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陆致抓着她手腕的地方,胡须蹭了蹭他们相接的地方,然后又伸出舌头舔了他的手指。颜迟立马去看陆致, 他没有被它弄醒,仍然沉静地睡着。他眼睑处的青黑貌似比之前要淡了许多。脸色也没之前苍白了。

    即使是在睡梦中, 那极强的压迫感也没消减去半分,颜迟撤回眼睛。

    她把阿狸推到一边,阿狸跟过来, 又开始舔她的手。颜迟不怎么怕痒,但是却不喜欢湿腻的感觉,她想要动,却又怕吵醒陆致。她欲再要推阿狸时,它却不再舔她,它舔了一舔自己的鼻尖儿,然后将下巴搁在陆致的小臂上,歪成一小团,十分惬意地跟它的主人一样闭目休息了。

    颜迟:……

    她揩拭掉它留在她皮肤上的零星的口水。

    颜迟眼角余光瞥到有人进入时,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宽大的衣袖拉了过去,遮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扯出墨条,放在砚台里装作磨起墨来。

    青染恭恭敬敬地端着茶走了进来。她正要给王爷行礼,却恍然觉得不对,她朝王爷那里看过去。

    只见王爷闭目沉坐着,旁边是阿狸。颜迟站在他斜对面,低着头正专心地磨着墨。

    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觉得颜迟的姿势不大对,看着挺别扭的。她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放的离身子很远,这样的姿势使得她不得不整个上半身都倾斜着。

    颜迟看见了她,对她颔首一笑,然后继续磨墨。

    青染轻手轻脚地将冷掉的茶水换掉,唯恐打扰到了王爷休息。她蹙眉看了颜迟片刻,然后走到颜迟那里,拍了拍她。

    颜迟面向她,眼带询问。

    青染拉了一下她的衣服,红唇无声开合几下,对颜迟说出一句话。

    颜迟看懂了青染的唇语,她告诉她,让她把放在案几上的手收回去,她这个样子不能让王爷瞧见了,看起来很没规矩,王爷看见了会责罚她。

    但是她也没办法啊,陆致抓着她呢。

    她也做出唇语,表示自己知错,然后示意青染先出去。

    青染点头,拿着托盘轻轻地走了出去。青染走了之后,颜迟舒了舒气,而后复又弯下腰,依旧靠着长案,把整个身体的重量依附上去。

    这样她就不用站得那么累。

    晚霞红央央地从窗口溜进来,将窗台与窗扇全部抹成绯红色,像是一道暖红光河,里面流淌着又细小的尘埃。颜迟久久凝望着暖红光河,从它逐渐变大变宽,再到它彻底缩出窗口,消失不见。

    天擦黑了。

    陆致还未有醒过来的迹象。颜迟磨动着鞋子,腰部抵着长案的那块地方酸疼酸疼的。她移开,微微伸展伸展肢体。

    她直起身子站着,未几,又换了一侧,继续靠着。她摇动了一下手腕,他没动静。她尝试着抽出来,但是下一刻他就收紧了抓着她的力道。

    颜迟皱眉,明明睡得那么熟的,应该是没有意识的啊,怎么她稍微动一下他就像知道她要干什么般,抓得更紧了呢。

    颜迟只愿他快些醒过来。她喉咙里干干的,她很渴,她想回去喝水。

    又不知过了多久,阿狸醒了过来。它懒懒地张开爪子,随即又缩回爪子,用肉肉的掌心刨了一刨陆致的臂弯。

    大约是终于睡够了,陆致感知到阿狸刨他臂弯的动作,“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他刚醒过来,眼瞳里有未退去的惺忪柔软,凌人的冷戾被压了下去,但也就在这转瞬之间,他眸子里的茫然完全消失,那慑人的冷戾重新占据了他的双眼。

    他没有征兆地蓦然放开了她。

    颜迟的手腕终于重获自由,如同一座千斤顶从霍然她手上挪开。紧接着她感觉手腕处又是一凉,是他投放在她手腕上的视线。

    陆致揉了揉太阳穴,他看着绷着身体,好像很紧张的颜迟。他的眼光滑到颜迟额头上缠着的纱布时,在纱布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往下看。

    颜迟整张脸几乎要扣在胸上,白皙小巧玲珑的鼻头上浮出一粒一粒的细汗,唇皮泛白,还有些干裂蜕皮。

    陆致拢眉, “退下。”

    颜迟闻言,如蒙大赦般地卸下了一口气。

    “是。”

    她不作停留,迫不及待地转身,同时心里窃喜,他今日竟然就这么就让她回去了,不折再折腾她了?不跪了?

    可是她还没高兴一阵儿呢就又听见他道:“慢着!”

    颜迟刚溢满心底的喜悦刹那间破碎了个精光。她慌了,她就说他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就叫她回去了。

    她转过来,“王爷。”

    她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跪下!”她可不能再遭那罪了!

    颜迟在等待。她的心里牵拉起一根弦,弦被人用力拉开。

    在他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心里的弦绷到了极致,仿若下一刻就要断裂开来。

    “带它下去。”

    他话音才落,颜迟心里拉开的弦突地一松。

    她领会到他的意思,抱起阿狸,走出房门。

    颜迟快步远离这里,直到走出好远,她才放慢速度。

    “喵!”

    阿狸忽然尖叫。

    颜迟一凛,才倏然发现她抱它抱得太紧了,约莫是把它弄疼了。她连忙放松些,摸摸它,“对不起,对不起。”

    “你怎么搞的!”

    熟悉的嗓音响在耳畔。

    颜迟看见提着菜篮的小紫。

    小紫放下菜篮,一把夺过她怀里的阿狸,呵斥道:“你把它弄疼了!我早上不是跟你说过吗千万不能————啊!”

    小紫身体一弹,阿狸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她捂着腹部,腹部上面半寸地方的布料被抓烂了,豁出去一个大口,里面的白色内衬露在了外面。她及时遮住豁口。然后一抬首,发现,阿狸竟然安逸地待在了颜迟的怀里。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怎么可能!颜迟与阿狸不过相处半日,它竟然不抵触颜迟?还看起来那么享受地待在他那里!

    她当初最开始来伺候阿狸时,用了将近半大个月时间才能让它不看见她就咬,到了现在,阿狸的态度也只是稍稍对她缓和一些而已。

    她不禁咬牙,想她当初被阿狸又是咬又是抓的,几乎把她弄得到处都是伤疤,这颜迟倒好,半日不到就与阿狸相处得这么好了。她看着被阿狸抓破的襦裙,又看了看菜篮子,越发觉得郁气。

    颜迟代替她伺候阿狸后,她就被排到膳房做买菜丫鬟了,每日大清早就要去集市买菜,买不好还要被膳房大娘骂,骂完还让她做各种事。

    她来到王府后就得了伺候阿狸的好差事,这么久以来,从未干过粗活,手都养嫩了,而且……而且每日带着阿狸去王爷书房的时候,她还可以见一见王爷……

    但是如今,一下子突然又让她去干那些事,巨大的落差让她十分不满,她原先还想着等到颜迟被阿狸折腾走后,她又可以继续照顾它了,可她哪里料得到会变成现在这样一种状况!

    心底里涌出的不愉让她急需找个东西发泄出来,她扯着嗓子,硬声道:“你要是再把阿狸弄疼了,当心我告诉王爷!”

    颜迟没应她,她对她的敌意异常强烈,强烈到她能隔着距离感觉到那彷如实质的锐利情绪。

    她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嗯。”她淡淡地说了一个字,旋即抱着阿狸越过小紫。

    颜迟回到小院,将阿狸放下。首先去倒了水喝,然后去净手,净完手后,她把自己扔在了床榻上。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不算太硬的床板上,长长吁气。这才不过两日,她已经受不了时时刻刻地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阿狸每晚都会去陆致那里,那么她每天都要见到他。青染说她只需要伺候阿狸时,她还感觉轻松,毕竟不用面对那个脾性阴鸷暴戾,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的陆致。

    但是小紫在交代她需要做的事情时,说阿狸每日要去陆致那里,她听完,轻松的心情顿时被覆上一层阴霾。虽说不用侍奉陆致,可是还是要见他啊,她一点儿都不想见他,更别说每日了!

    她过不了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她受不了这种每天都把心悬在嗓子眼儿的日子了!她得赶快想办法逃出去。

    只是现在府里府外戒备森严,她哪里有机会逃出去?又不像在聚山寺,没人看守着,她想逃就轻易地逃出去了。

    她想着想着,眼皮就沉重了下去。

    ————

    颜迟感觉面颊上痒痒的,像轻柔的羽毛拂过,她挠了一挠。紧接着她感觉脸上湿湿的,滑滑的,还有一点点刺刺的感觉。

    她很困,疲倦得没力气睁眼。可是脸上却越来越痒了,她费劲儿睁眼,对上一双眼眸。

    第二更

    “阿狸,别闹……”

    她搡开凑到她脖子变成的黑猫。可是它又凑近。毛茸茸的耳朵扎在她的下巴上。

    “别闹!”她声音加大。她被它弄得困倦消散了一些,她起来,她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凌晨丑时。正深夜。

    “你睡不着别来闹我呀。”颜迟戳着它的耳朵。许是它下午跟着陆致一起睡饱了,现下睡不着,就来闹她,也不让她睡。

    “回你的窝去!”她懒地把它抱回它的小窝。它粘着她,不走,真是皮得很。

    颜迟无奈,抱起它,下床。灯台上的蜡烛快燃尽了,只留下一小搓火焰飘悠着。

    她把阿狸放进它的窝,按住它,警告道:“睡,知道吗?睡不着的话就自己玩儿,别来吵我。”她点了点它黑溜溜的头,然后打了个呵欠,向床边走去。

    走到一半她忽地顿住。她眯着眼,看向窗外。

    夜色浓郁黑沉,笼罩了整个小院。

    围墙外面点着的灯盏将小院微微照亮。

    颜迟站在围墙下,看着一旁的木凳。

    这已经是院里能够找到的最高的凳子了。她踩上去,踮高脚,脖颈伸到最长,围墙外探去。

    有人。

    外面还是有人。

    她没想到,这大半夜的,都已经这么晚了,外面还有侍卫守着。她还希冀着晚上那些侍卫应该要去睡觉,就趁着他们不在翻出院墙,逃出去呢。

    她暗想自己天真,这么大个王府,夜里怎么可能没有人把守着。

    她有点沮丧,搬着木凳回房。

    看来她暂时是离不开这里了。她还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翌日,颜迟拿着小花球,上上下下地抛起来,让阿狸去抓。阿狸眼睛一错不错地紧锁住抓小花球,爪子随着颜迟抛上抛下的动作而举上落下。

    颜迟抛得无聊了,它却还正玩儿到起劲儿。颜迟机械般地重复着抛小花球,实在是不想抛了之后就把花球放到一旁,对阿狸道:“不玩儿了,歇一歇。”

    阿狸有些生气,它还没玩儿尽兴。

    颜迟忆起小紫所说的,阿狸最爱玩儿抓花球,你不让它玩儿它就会特别生气,胡乱给你撒泼。

    颜迟复又拿起小花球,在手里把玩儿了一会儿,眯起眼眸,道:“小家伙,你之前咬过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阿狸听不懂她说话,看她拿着小花球,以为她又要和它玩儿,眼瞳亮晶晶地看着她。

    颜迟勾唇,把小花球拿到它面前,它抬起爪子要抓小花球时,她一个反用力,把小花球丢到了远处。

    阿狸跳起来,追着小花球而去。

    颜迟托腮,看着它把小花球叼回来,然后眼含期待地看着她。

    她忽地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它其实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咬了她,后面对她还挺好的,而且看起来它好像特别喜欢她。

    小紫当时告诫她要好生伺候它,它最是刁蛮,只听王爷的话,看不顺眼,谁都敢挠。以前许多伺候过它的人都苦不堪言。

    然而它在她面前还挺乖的。颜迟虽然不解,但也没深究,谁知道猫的大脑是怎么构造的,它的行为它的思想奇妙一些也不足为奇。

    大概是她之前太倒霉,现在也算走了运,她自嘲地笑了一笑。

    不过这算是一种……嗯……“猫运”?

    “走,去花园。”

    她原先只知道有遛狗一说,还不知道原来猫也需要到处溜一溜。反正她是没听过这个说法的,估计也只有这只猫喜欢到处溜。

    王府西侧有一座大花园,小紫说,阿狸很喜欢那里,平常阿狸想去溜了,就带它去那里。

    颜迟把阿狸带到花园。

    正是春日,花园里姹紫嫣红,繁花开尽,令人赏心悦目。颜迟闻到馥郁花香,还有些微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她嗅了嗅,阿狸已经蹦下去了。一个转眼阿狸就不见了踪影。

    颜迟:“阿狸!别乱跑!”

    她寻过去找它。粉色花丛一阵晃动,颜迟走近花丛,扒开,只看到它的尾巴。她还来不及捉住它,它就又不见了。

    “阿狸?出来!”颜迟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它。她索性不找了,就在花园里,它总该不会丢失。她就近坐到石凳上,等着阿狸自己玩够了出来。

    微风拂过,肩上落下粉黄的花朵,颜迟仰头,这才发现头顶是满枝丫的棣棠,花瓣随着微风悠悠飘落下来,铺满了她的肩,她的腿。她正欲全部抖下来,却倏地停住。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她之前看的某本书里的情节。

    书里的女主人公也是在花树下,不知不觉被落了一身花雨。

    颜迟兜起长衫下摆,将花瓣全部拢到长衫里。她抿着嫣红的唇,忽地一下又松开长衫。

    兜里花瓣全部落在地上。

    她不是女主人公,没有怜花惜花之心。她自己的小命都没时间怜惜呢,还去怜惜什么花?

    空气香馨,微风不燥,还有暖暖的日光,这样的环境最催人睡觉的了。

    阿狸少不得要玩儿半个时辰,倒不如她先睡一睡。昨夜里被阿狸弄醒,她睡得不怎么好。

    她贴近棣棠树,靠着它的树干,合眼。少顷之后,她掏出一块娟帕,覆盖到脸上,遮一遮刺目的白光。

    ——————

    陆昀走在陆致一旁,时不时张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陆致察觉出她想要问他什么,对她道。

    陆昀挂着笑,道:“嗳,七哥,今日书院休沐,我得了空,特地来你这里来给你认认错。”

    陆致步伐沉稳,身形颀长,黑袍平整,不显一丝褶皱。他闻言,冷然道:“嗯?”

    陆昀听得这一个“嗯”字,心跳蓦地停了一拍。

    “七哥,我晓得我是胡闹了,以后我绝不再犯了……”

    陆致:“嗯。”

    “七哥,其实我想问……”她想问颜迟来着,可是她见到了七哥,还是不敢直接问他。

    “想问什么。”

    “呃……这个,就是……”她还是选择不问了,就在她想着如何把话接下去的时候,她看见七哥微弯下腰,抱起了一个东西。

    她偏了偏头,看见了他单手抱着的黑猫。她一看见它,马上后退开。她被它咬过,到现在都还有阴影呢。

    她被它咬了之后,气得要杀了它,可是七哥不准她动它,怎么也不准。把它当个宝贝似的,任由这只猫横行霸道,见谁都咬。不能动它,也不能报仇,她虽气不过,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能违背七哥说的话。七哥这么看重这只畜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阿狸。”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陆致抱着它朝前走。

    步行至一个拱门前时,阿狸忽地叫了一声,随后往地上一跃,跑进了拱门里。陆致皱眉,随即跟着进了去。陆昀也随着他进去了。

    一进里面就是扑面而来的芬芳香气。阿狸直朝着里面走,最后停在一颗树旁。

    树下石凳上坐了一人,那人身着浅白长衫,背靠着棣棠树,衣衫上铺满了棣棠花,面上蒙了一块娟帕,许是用来遮光的,风却将它吹下来一截,露出了此人的眼睛,如蝶翼般的睫毛旁,一颗圆痣殷红至极。

    陆昀怔然失神,紧接着大步走了过去。

    她站定,紧紧盯着此人。这人带着娟帕,怎么这么眼熟,她细细回想一番,然后恍若收了大惊。

    他这般模样很像……很像……很像江修玺!

    她与他第一次在聚山见面时,他就蒙着面,与现在这样子一般无二。可是江修玺明明就在书院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这不是江修玺,可是,心里突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可又不知道是什么搞错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是谁?下人?

    “喵!”

    颜迟迷蒙中听到阿狸的叫声,知道它回来了,她没睁眼,把快掉下来的娟帕往上一提。她拍了一拍她的大腿,说:“上来,别再乱跑了,我再睡会儿。”她的声音里有因着睡了觉,长时间没说话的清绵软糯。这里睡觉实在是惬意舒服。

    但是等了半天都等不到它爬上来。她那块娟帕,睁眼的同时,说:“阿狸,你快————”她猛然顿声。

    身前的罗衫女子柳眉紧颦,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陆昀,她怎么到这儿来了?她旋即一想,陆昀是陆致的妹妹,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颜迟不动声色地回望着她。

    陆昀没想到娟帕下的他竟长了这么一副秀致中带着阴柔的容貌。若不是他高高束起的头发和一身男子服饰,她还险些以为他是个女子。而且,这人看着确实很眼熟,她仿佛在哪里见过……

    “参……参见王爷!”颜迟旁光注意到陆昀身后有人,她一开始还没看清楚,后来是她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压迫感时,她才猛然定睛一看,陆致竟然也在这里!

    陆致没说话。

    陆昀倒是问道:“你叫什么?”

    “奴才……”颜迟犹豫,要说真名吗?她不能说真名,一说她肯定会起疑,如果她发现了她的真容,以后她还有机会回书院的话,这肯定会成为一个大麻烦。她踯躅着不开口。

    “陆昀。”陆致突然道。

    “七哥?”

    “去前厅。”

    “可是七哥我————”

    “去!”

    他不容一点拒绝的语调让陆昀心肝儿颤了一记,然后嗯了一声就走出了花园。走出拱门之前,她回眸望了望那个长相阴柔细致的人。她眸光微闪,继而离去。

    颜迟以为陆致要吩咐她什么,可是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就走了。

    颜迟目送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门口。

    ————

    陆昀到了前厅,才刚要跟七哥说话,就有人禀告,宫里有事。七哥立刻匆匆离开了王府。

    陆昀也急急地回到书院。她拿出画卷,铺平展开,然后将一块帕子覆在画中的人脸上,只遮住半张脸,她越看越觉得不对。脑海里又浮现出聚山下的那张蒙了帕子的脸,然后又出现另一张脸,今日在七哥府里遇见的那个下人。

    两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她恍受大惊。

    “公子?”丫鬟见她脸色变化,问道。

    她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一种让她心慌的空荡感涌上心头。

    陆昀收好画卷,她必须得去弄个明白。她去枕头底下拿出吊佩,急忙去了江修玺住的房间。

    江修玺好半响才开门,见是她,语气不善,道:“有什么事?”

    陆昀:“江兄,你可曾丢过吊佩?”

    江修玺:“不曾。”

    “从未?”

    江修玺不耐烦,“没有!”

    陆昀心低发凉。

    “还有事吗?”

    “没有了,打扰江兄了。”

    江修玺摔上了门。

    陆昀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怎么会这样?江修玺不曾丢过吊佩,那她捡到的吊佩是谁的?难道她一直都弄错了人?可是,怎么会错的呢?她分明记得当时那人的帕子上绣了“江”字。

    陆昀现在很混乱。她需要静下来,仔细想想。

    如果不是江修玺的话,那又是谁?那个人为何会有江家的手帕?她理着乱成一团毛线的思绪,努力想弄清楚明白。

    难道要她一个一个地问谁丢了吊佩么?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棣棠树下那人的脸。

    第三更

    颜迟从花园回来后,热了一桶水,给阿狸洗澡。它的脚掌和腿子上都有泥,鼻子上还有灰。应该是在花里到处钻时弄脏的。

    热好水后,她试了试温度,接着倒了凉水调好,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就把阿狸抱了过来。刚把它放进去它就扑腾扑腾地要出来。

    水很浅,才一指长不到。

    可是它很怕。

    颜迟哄着它,道:“阿狸乖,别怕,马上就洗好了,乖啊。”

    它还是扑腾个不停,颜迟卷起的小臂上全是它扑腾溅出来的水。

    颜迟没办法,只好把它抱出来。它离开水后,甩了甩毛,水珠扇到颜迟身上。颜迟擦掉水珠,拿着小瓢,舀一点点水倒在它身上,然后给它抹上专门用于猫的洗涤膏类。抹好后,她用小刷子给它清洁毛发。

    它这下倒是安静下来,乖乖地任她洗刷。它的毛很顺滑,抹了东西之后,更加顺滑,而且还特别好洗。

    差不多洗干净之后,颜迟用干布给它擦毛上的水迹。它浑身湿漉漉的,浅浅的绒毛贴在身上,这样一瞧,它倒是没有洗之前肉滚滚的样子了。看着瘦了许多。

    给它擦完,她取出小木凳,搬到阳光底下,给阿狸晒毛。

    阿狸懒洋洋地平躺着,四肢摊开,伸得老长。颜迟正要回屋,却感觉一道探究性的目光自对面射过来,她寻过去。

    陆昀?

    颜迟挑眉,刚要与她行礼,却只听她道:“你别动。”

    颜迟不动,不知道她要作何。

    陆昀眼神犀利,打量着她,少顷,道:“本公主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颜迟笑回:“刚才在花园,公主确实见过奴才。”

    “本公主不是说这个!本公主是说今日之前!”

    颜迟答道:“奴才惶恐,今日之前从未见过公主。”

    “是吗?”

    “是。”她认不出来,颜止笃信,毕竟她与之前在书院时面貌差别很大,陆昀她应该不会认出她来。但她仍有一丝忐忑,指不定她就认出来了呢。

    “你叫什么名字?”陆昀又问。

    “奴才……”

    “颜迟。”她还未说话,陆昀就打断她,说出了她的名字。

    颜迟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惊了一跳。

    陆昀凑近打量她,“你叫颜迟,你竟然叫颜迟。”她方才来王府时,问了其他人的话,才知道府里来了新奴才,专门伺候阿狸的奴才,名唤颜迟。

    她听到这个名字,脑袋里一炸,颜迟?他是颜迟?是书院里的那个颜迟么?

    七哥把颜迟带回府了?还让他做下人?可是他不像她所认识的颜迟啊?等一等,也不是不像,她咬着唇畔,她就说她怎么看着他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呢!难不成他真是颜迟?

    颜迟故作镇定,“回公主的话,奴才正是叫颜迟。”

    声音也越听越像。

    “你是嵩雎书院的学子。”陆昀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那个失踪的颜迟了。原来这几日,他竟被七哥带到了这里做下人。

    还有,他这脸怎么回事儿!他以前不这么白的啊?最重要的是,他……他很像她在聚山看见的那人。

    她其实很不愿接受这个猜测,那个人除了江修玺,怎么可以是别人?她发现她十分厌恶这样的猜想。

    颜迟想否认的,但是一念之间她又改变了想法。她用的是肯定句,想必一定是查清楚了才这么笃定她的身份,她要是否认,陆昀不会消疑,也不会推翻她已经认定的事实。

    “回公主,是。”颜迟说。

    陆昀看着颜迟,平复着心绪。不行,她得派人好好去调查调查,她不能再次弄错了。她想定,一句话也没留就离开了。

    颜迟看着阿狸在阳光下黑得发亮的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阿狸身上晒干之后,它的毛看起来光亮蓬松,她忍不住摸了几把。

    是时候去拿午膳了。

    她让阿狸继续待那儿晒太阳,她去膳房拿吃的。

    颜迟提着锦盒往膳房走。膳房离得远,她走了许久才到了那里。远远就看见已经有人排着队领取午膳了。她排着队时,心想以后得早点来领取吃食。

    领完午膳后,颜迟才走到半途,有人叫住她,“兄弟!兄弟!”

    她回转过身,见一仆人服饰的男子纠着一张脸,脸上涨得通红,央求道:“兄弟,帮个忙!”

    颜迟见他紧捂着肚子,又着急又痛苦的模样,便道:“什么?”

    “你能否帮我把这个送到王爷那里?我这实在是憋……憋不住了。”

    “王爷”两个字让颜迟立马拒绝,“不好意————”

    “兄弟求求你了,啊,憋不住了!你帮我送一送,这个可耽搁不得!”他一把将他拿着的东西塞进她怀里,风也似的跑开了。

    颜迟为难地看着怀里与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锦盒。她想要将这锦盒直接不管不顾地留在这里的,但是她又生怕后面追究起来她要遭罪。

    “唉。”她一手一只锦盒,拐了另一条道离开了。

    她走后,躲在不远处,隐没在阴影里的人走了出来。此人正是方才求颜迟帮忙的那人。他一点儿也没有刚才十分着急痛苦的样子,虚着一双盛满精光的吊角眼,低语着:“莫要怪我,莫要怪我。”

    ————

    颜迟将锦盒打开。锦盒有许多层,她一一打开,把碗碟端出来。

    菜色很清淡寻常。她还以为陆致得吃那种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呢!却未曾想到他会吃得如此素简。她摆好盘,提着锦盒出去。

    先前听侍卫说陆致从宫里回来,已经到了府上,现在在洗漱,马上就要来用膳,让她快些弄好。她巴不得快点儿弄好回小院去呢!

    她才跨出门槛,就远看见长廊里的黑色身影,她脚风一拐,快速低头走远。

    ————

    颜迟饭还吃完,就听见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她筷子还放在嘴里,就这么看着有人闯了进来。

    玄七带着剑,凶冷地对着她道:“颜迟!”

    颜迟愣愣然,他这样子太吓人了。

    “好大的胆子!”

    “怎……怎么?”颜迟从椅子上离开。

    玄七不再说一个字。过来直接领起他,把她带走了。

    颜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是懵的。不多久,她被他重力一丢,摔在了地上。她还没抬头就看见旁光里熟悉的精致的黑长靴。她想要直起腰,却被玄七用剑抵住了。

    她立刻不再直腰,只是抬起眼睛。

    陆致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脚步不重,却给人他会踩碎这地面的错觉。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凌厉的威压使得她喘不过气来。

    颜迟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很模糊。他顿在她面前,停留良久,道:“玄七。”

    颜迟身后放着的剑被移开了。

    颜迟脑袋里一团浆糊,完全不明白怎么了。她今日除了在花园里睡觉被他发现了,也没犯什么事啊。

    陆致掠过她,坐到圆桌旁,指尖敲着桌面。

    那细微的敲击桌面的声音听在颜迟耳朵里无异于一种来自地狱的钟鸣。

    “起来。”他突然道。

    颜迟起身,望向他。

    他也看着她,然后往他对面的桌子上一磕。

    颜迟明白了他的意思,颤颤巍巍地走到圆桌旁。

    “坐下。”

    颜迟悚惶,不敢坐下。

    “坐。”他重复。

    颜迟速即一屁股坐下去。她心中揣揣,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

    他道:“吃。”仍是单单的没有感情的一个字。

    颜迟不安地看着桌面上还未动过的饭菜,这不是她送过来的吗?

    她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即刻拿筷。要去夹菜时她将目光投向他,他黑渗渗的眸子里沉淀聚敛着暗芒。

    她垂下眼睫,夹起一块白菜,毫不犹豫地送往嘴里。

    “啪嗒!”

    她的筷子被一阵掌风刮到了桌面上,夹起的白菜还没吃到嘴里就滑到了地上。

    颜迟愕然,还保持着执着筷子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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