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有病-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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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他有病 ”

    熏炉里点的香萦绕过来, 是沉香,带着草木的干燥清冽的味道。颜迟吸了一点轻烟进去,只觉通体都很舒畅,宁神惬意。

    外面的霞光映进来, 把整个屋子都映染成暖红色。她托着塞, 闭着眼, 整个人被浸染成暖红色, 细致白皙的皮肤上像是敷了一层红粉。浅白的裙摆折叠在地面上,也被映染成暖红色。

    陆致狭长的眉骨凝聚在一起, 困惑地垂放视线, 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在动。

    他的手缓缓地放在心口处,像是要把有些紊乱的心跳按下去,按回正常。那里却越来越不平静。他看了一眼沐浴在霞光里的颜迟,复又转回眼, 扶着心口,唇线绷直。

    面上有暖暖的东西, 颜迟虚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暖红。

    是晚霞。

    她坐的地方离窗子很近,霞光全部撒进来。她遮住嘴, 轻轻地打了个呵欠,然后看着窗子外面。

    红央央的的天上布满深深浅浅的晚霞, 犹如画师把墨水不小心泼在了画纸上,颜色不均匀地在画纸上散开。

    几只飞鸟从天上掠过,像是把晚霞在天空中拖长, 拖成几道掠过的痕迹。

    宁静的黄昏总给人懒懒地不想动的感觉,颜迟的眼里因着方才打开呵欠,升起了点点水光,她擦了擦眼,歪过头。

    陆致按着自己的胸口干什么?

    陆致发现颜迟在看他后,似乎僵了一下,然后把手撤回去,眼睛盯着桌案上自颜迟进来后就没有翻页的文书。

    陆致怎么了,为何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然而这种奇怪的感觉她也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就是觉得他好像有点……呆呆滞滞?这种形容词放在他身上,她觉得很异样。

    这时,青染端着茶进来,瞬息之间,颜迟发觉陆致身上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了,她再一看时,仍是如同从前一般地没有多少表情的面容,和隐隐的压迫感。只是狭长的眉骨与方才一样没有舒缓开。

    刚才自己看错了。他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呆滞的模样。

    青染开始入内时还没有注意到颜迟,直到她换茶时,才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颜迟,她的心尖儿颤了两记。

    颜迟怎么坐着!她小心谨慎地瞄了王爷一眼。王爷竟也没发怒。难道是王爷准许她坐的?可是这怎么可能,上午时还把颜迟关进了刑房,现在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还让颜迟坐下!她又瞅向颜迟,发现她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青染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站起来。

    颜迟却摇摇头。青染已经换好茶水,不能再留下去,她走之前再给颜迟使了使眼色。只盼望颜迟能听一听她的话,快些总座位上起来。

    下人与主子同坐,是大不敬的。她就怕王爷这会儿让颜迟坐,下一会儿就会发怒,王爷性子喜怒无常,保不准颜迟又要进刑房。

    但是一直到她出了书房,颜迟仍未有任何要起来的迹象。

    不是才说好要安安分分的吗?她不禁叹息,只希望颜迟不要再有事了。她把换掉的茶水端走。

    陆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时目光瞥向坐在窗边的人。他的唇线绷得更紧,道:“过来。”

    颜迟回转过脑袋,道:“做什么?”

    陆致指了指自己的头。

    颜迟意会,又要给他按头么?

    可是————

    陆致沉静地望着她,脸色苍白,眸中带着血丝。暖红的霞光映过去,他却像是在身前隔了一道隐形的看不见的的罩子,把霞光阻挡在外面。

    好。

    她过去,走到他的身后,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两侧。她确实不会,只给他按摩过一次,还是自己学着别人摸索着胡乱按的。

    陆致的皮肤一如既往地凉,她按了一会儿,却感觉手指下的皮肤似乎热起来,她探头,看了看,竟发现陆致的耳尖上有抹淡淡的粉色。她讶异。

    身后的人轻柔地给他按着太阳穴,清浅的香气自身后包围过来,熟悉的困倦浮上眉间。他极为缓慢地将眼帘盖到眼睑上去,却又突然掀开。

    这一次,他却没有睡意,他的全部感觉都集中到了太阳穴处。那里软软绵绵的揉动让他入不了睡,但却不厌烦。

    一阵烦躁陡然席卷上来,他厌恶这种情绪,这种陌生的,不受控制的情绪。

    他把手中的文书一抬就要向后扔过去,却在半途又止住,书在空中滞了几瞬,又重新回到了桌面上。然而方才的举动让他更加烦躁,而后转变为一种怒气,一种莫名的对自己的怒气。

    颜迟在陆致想要把书砸到她身上时就已经退开,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砸过来,停滞了半会儿就又把书收了回去。

    “退下!”突地,他道。

    他骤然加大的声音震得颜迟耳朵发响,她不知道他又发生什么脾气,难道是嫌她按摩得不好,不顺他的心意?

    方才要用书砸她,虽然没砸过来,现在又让她退下。她也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只想骂他。但她极力忍住。陆致无缘无故发脾气不是正常的么,他既然让她退下她就退下。

    但是她还没动身,他又道:“站住。”

    颜迟停住,等他说话。

    她看见他的唇角动了下,“继续。”

    神经病。她暗地里嘀咕着,却还是重新给他按上,如果他在这么来一次,她绝对马上就走。

    她随便使着力道,轻一下重一下,没有规律。

    现在么,陆致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要不超出她的底线,只要能在她愿意接受的范围内。一旦超出,她立即翻脸,死就死,反正她也不怕。

    她要做的就是以这样的状态在这里待到再次能够出去。至于再一次出去的时机。她得缓一段时间。

    因为她这次逃出去之后,王府里的戒备更加森严,所有人进出必须要经过多次检查,她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轻易地就能逃出去了。

    她得等到所有人都放松戒备的时候,等到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再逃走以后,她才能再一次计划着逃出去。

    如果在她下一次逃出去之前她就因惹怒陆致而丢了性命,她就认命。

    如今她得她尽量避免跟他起冲突,她怕她又忍不住像上午那样与他骂起来。她发觉她现在也不太能管得住自己的脾气。

    她现在对待陆致,尽量以最漠然最不加以情绪的态度,她要把她对他的那些恨那些憎恶全部藏起来。在不触及自己的底线的情况下,不能跟他硬碰硬。

    给他继续按了一会儿,她手酸了,不想再给他按,就道:“还要多久?”

    “放肆。”陆致道。

    颜迟的双手直接离开他的脑袋,从他身后来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用最温柔的语气,最柔弱的姿态,道:“我月事来了,肚子疼。”

    陆致的眼睛看向她的肚子,抿着唇许久,然后又将视线上移,回到她的脸上。她蹙着细眉。

    他的嘴唇翕动两下,从缝隙里飘出两个字:“退下。”

    陆致变得这么好说话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颜迟心疑,难不成他吃这一套?吃软不吃硬?她方才也是故意装出这么一副柔弱的样子的,她只是试一试而已。

    她眯起眼睛,忖度了一番,继而勾唇,道:“谢谢。”

    随即便抬步离开。

    阿狸跟着过来,她抱起阿狸,道:“阿狸要抱走吗?”

    陆致颔首。颜迟把阿狸带出去。

    颜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低沉的“谢谢”响起在室内。陆致提起笔开始书写,写了半晌,发现他竟然在奏折上批了两个字。

    谢谢。

    他把方才批阅过的奏折全部翻开,里面全是同样的两个字。

    “哗啦!”

    他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玄七听得这声音,立即进去,还未走近,就只看见地面上的纸,书,奏折,还有墨水。

    “王爷……”他道。

    王爷抬眸,目光沉凝。

    颜迟回到小屋,她坐到桌子前,右手握成拳,抵在唇上。

    如果陆致吃她刚才这一套的话,她可以一直装下去。不过她得再观察几番,陆致性情变化多端,恐怕今天吃这套,明天就不吃了。

    思定之后,她给阿狸洗了澡,给阿狸洗澡的时候,她发现阿狸在掉毛。现在是换毛的时段了么?

    她知道春季有些动物会换毛,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段时间,她不是很了解。在陆致那里给它顺毛的时候它她就已经发现他在掉,不过她以为那是正常的,到了现在她给它洗澡的时候,她才发现还掉得挺多的。

    大致现下就是换毛的时间了。她给它搓出一把黑亮黑亮的毛发时,把毛放到一旁,阿狸开始没看见,看见了之后它浑身一炸,凑近嗅它掉下的毛,嗅了之后好像很害怕似的远离了那团毛,把整个湿漉漉的身子靠到了颜迟身上。

    这是什么反应?

    颜迟不知道原来动物还会怕自己掉下来的东西吗?它怎么好像从来就没有经历过似的。以前都没换过毛吗?对了,她还不知道阿狸多大了,不过看者身形,应该有个一两岁了?那应该换过毛的啊。

    还是说,它每次换毛都会这么害怕?

    “别怕,别怕。”它打湿的身体滑溜溜的,摸起来手感极好。

    给阿狸洗完澡后,她把它身上的水擦干净,阿狸洗了澡,身上的毛又柔顺,又亮,像镀了一层光泽一般,看着就想给它顺一顺,理一理。

    她把它抱到身前,看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阿狸的脑袋生得很圆,尖尖的耳朵像两朵小花插在了上面,深红和亮蓝的瞳孔里全是她的倒影,鼻子粉粉的一点,很是小巧,嘴巴跟鼻子一样小巧。

    是一只五官长得很精致漂亮的猫。

    单看它的模样,绝对会以为它是一只乖巧地没有攻击性的猫,然而她见识过它咬人的嚣张模样,那样锋锐凌厉的攻击性,跟它的主人不相上下。

    它在猫类动物中,算是长得很好看的?她没仔细观察过其他的猫,所以也不知道其他猫是不是也都长得这么精致漂亮。

    从前她也没有像现在那么仔细地看过阿狸的小脸。

    她被压去刑房时,对它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它都还是要护在她身前,替她挡着玄七。

    那一刻她的鼻子很酸涩,一只猫竟对她如此之好。

    在她从刑房出来后,阿狸仿佛在等她般地扑向她时,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击中,它团在她的小腹上给她暖小腹的时候,她被击中的角落彻底塌陷下去。

    她愧疚,她凭什么要这么对待阿狸,凭什么要这样对待一只不管怎样都对她很好的猫,哪怕它只是一只猫。所以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无情地叫它滚。

    她后悔,后悔因为别的原因迁怒阿狸,她从来就不讨厌它的。

    她不值得它这么对待她。

    再她还没有离开王府之前,她会尽可能地好好照顾它,不再像之前那样敷衍地对它。是的,敷衍,她从前只是为了照顾它而照顾它,那像一个任务。不带感情的任务。

    而现在,她在她离开前,她要好好地照顾它。

    “阿狸乖。”她亲了一下它的额头。

    这是她照顾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亲它。阿狸抖了一下,随即凑近她的脸,蹭了蹭,而后舔着她的脸颊。

    动物最是单纯,什么情绪都表达地得直白白的,它很开心,简单地开心。

    颜迟的脸颊被它舔得发痒,她笑起来,不让它再舔。

    她把毛巾盖在它的背上,怕它洗完澡后发凉,它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头颅。

    颜迟将它放进它的小窝里面,小窝里暖和。可是她还没走它就跑出来了。颜迟笑了笑,把它带到她的床上。它一拱,就进了被窝。

    她给它掩好被子,道:“我去洗漱,你不要再乱跑。”

    它很乖巧地缩在被子里,貌似还左右闻了闻,然后大眼珠子跟着在屋里走来走去洗漱的颜迟移动。当颜迟的身影被帷幔遮住时,它就从被子里缩出一截来,伸长脖子寻找颜迟。在看到她后,又把短短的脖子放回去。

    等到颜迟洗漱完,发现阿狸已经移到了床榻边沿,几乎就要掉下来了。她把它挪到里面去,卸下衣衫,躺上床,阿狸立刻拱到她的肩膀上,把小脑袋搁在她的颈边。

    陆致平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双手交握,放在肚腹处。他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上半身起来,又躺下去。

    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克制着什么。

    忽地,他起来,像是再也忍不住般,外袍也没披上,大步向里屋走,步至一座木架前时,他转动木架上的突出来的一块装饰物。

    一扇门无声无响地从墙上移开,他走了进去,门关上。通道里燃着灯,他的影子在通道里飞速地掠过。要到一个拐弯时,他打开了一扇门。

    他从门里出来。

    屋子里很暗,他仿若能在夜里视物一般穿行至一方,那里月光隐隐照出来是一座小床。

    床上睡着一个人。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直到床上的猫发现了他。

    猫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十分亮,他与它对视,然后它喵了一声。

    床上的人动了下眼皮,似要醒过来。他立即轻轻拂过床上的人的肩胛骨处。床上的人登时不再动了。

    “喵。”

    他在猫的头上抚了抚,随即把床上的人抱到里侧,自己躺上去。他把猫隔在两人之间。猫磨动着身体,仿佛在把他往外挤,不让他躺在床上似的。

    “阿狸。”他把它推进去。

    阿狸还是要挤他,但是挤不过他,它仿佛气呼呼地把脸朝向里边,整个身体也紧挨着里面的人。只留给他一个圆滚滚的背。

    他重新把手交握起来,十分规整地放置于肚腹处。

    阿狸背对着他,还没睡多久,整个身体就被后面贴上来的东西挤成了一个球,它仿若很难受地从中间跳出来,转头就发现外侧的人在慢慢地靠近里面的人,而后胳膊移过去,搂住里面的人的腰。

    阿狸要挤到两人中间去,却再也挤不进去了,两人中间没有一丝缝隙。它根本进不去。它委委屈屈地蹲在他们的枕头上,发亮的眼睛盯着床上紧紧贴在一起上人。

    天际渐显鱼肚白时,陆致从沉睡中醒来。下巴上是软软的发丝,手下是仿如无骨的腰,他的呼吸打在他怀里的人的脖颈上。

    滞愣般地看了很久后,他松开手,把怀里上人放出来。他一放开,阿狸就趁机跳到了他们中间。

    它横亘在两人之间,屁股抵着他,尾巴扫到他的脸上。他挥开它的尾巴,随后起身,如往常一样在她的肩上轻轻一点,继而从密道里出去。

    从密道里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坐在床上,两只手放到膝盖上架着,白色衣领有些歪斜,露出里面与脸一样苍白的皮肤。

    片刻之后,他的指尖微动。

    颜迟转了转自己的腰,僵得发疼。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老是睡完一觉后都会觉得浑身发麻。身上还有一种浅淡的,几乎抓不住的味道,她把阿狸的抱过来,闻了闻,应该是阿狸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阿狸见她把它抱起来,就把脸凑近,以为又要亲它。

    颜迟轻笑,顺便啵了它一个。它伸出小肉爪,揽着她的胳膊。

    用过早膳后,她正准备给阿狸抛小花球玩儿,但是猛地想起她还有事情没做。她去看了下晾着的裙子,已经干了。她把绿色罗群折叠好,打算现在就还给陆昀。阿狸当然要跟着她走,她带着阿狸去了陆昀的住处。

    陆昀今日醒来时,眼睛还是红肿着的。

    昨天夜里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躺着躺着就又哭了起来。眼泪流到枕头上,把整个枕头都浸湿,为了不让守夜的丫鬟听见她哭,她蒙着被子哭,在被子里抽噎着。

    她几乎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天亮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被眼泪打湿的枕头也干了。她抹了一把已经干涸的眼睛,一直等到丫鬟开门来服侍她起床。

    一夜没睡,她感觉头很晕,走路都有点飘忽忽的。梳洗完毕后,她对着丫鬟道:“去收拾东西。”

    铃兰乍一听见这话,有些不明白,收拾东西?公主的意思是……

    “今日回宫。”

    公主又补充了一句。

    回宫?铃兰赶紧应道:“是,公主。”

    正收拾东西的时候,颜迟来了。她是来还裙子的。

    铃兰接过裙子,颜迟道:“代我向你家公主说一声谢谢。”

    铃兰点头,在颜迟即将离去之时又忽然叫住她,道:“你等一等。”

    铃兰赶忙来到公主的房间,“公主,颜迟她来了。”

    “她来作何?”

    “还裙子。”

    “不见!”公主冷声道。铃兰其实不敢说颜迟也没有说要见公主的,是她私自下的决定,她总觉得公主从昨夜里到现在的消沉都是因为颜迟,所以她才在颜迟要走之前留住她。待她跟公主禀报了她来了的消息,看公主如何反应。

    既然公主不想见颜迟的话,那她就让颜迟走。

    但是————

    “等等!”公主倏地道,“你让她进来。”

    铃兰立马出去通知颜迟。

    颜迟得知陆昀要见她之后,只道:“公主有什么事吗?”

    铃兰:“我也不知。”

    “好。”她随着铃兰进入了里面。

    陆昀看见颜迟之后,第一反应是碰了碰自己红肿的眼睛,然后放刘海拨到前面来,遮住大半边眼,遮了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很是可笑,又一下子把头发拨到了后面去,露出红肿的两只眼睛,看着颜迟。

    颜迟抱着阿狸,穿着长裙,头发绾在后面,用发带竖着,什么钗饰都没有,连一根簪子都没有戴,素简至极。

    陆昀垂下眼角,道:“找本公主干什么?”

    不是她叫她进来的吗?颜迟心道,怎么又问她这个问题。她想了一想,道:“把裙子还给你。还有,谢谢你。”

    陆昀撇了撇嘴角,道:“既然裙子你穿过了,本公主就不会再要它,你自己拿回去穿。”

    她看着颜迟身上穿的粗布长裙就觉得碍眼,颜迟皮肤很白很嫩,这样的粗布穿在她身上,仿佛是要把她的皮肤磨破一般。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陆昀急急刹住,她捏了一把自己的肉,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颜迟穿什么衣服关她何事?磨不磨破皮肤又关她何事?

    陆昀放冷表情,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什么想说的。颜迟回她。她瞥见陆昀红肿的眼睛与不太好的脸色,她哭了么?

    “看什么看,把头低下去!”陆昀见颜迟盯着她的眼睛看,顿时扬声道,吼完这句话她又有些后悔。

    她刚才看起来是不是太凶狠了些?她见颜迟盯着她的眼睛,哭肿的,丑丑的眼睛,她一时就怒了。

    她瞅了一眼颜迟,发现她并没有低头而是一直看着她。

    不知怎的,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你再————”

    你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她把后半句话咽回去。

    这时颜迟终于低垂下头。

    陆昀卸下一口气。她用眼光扫着颜迟,突然悟过什么来一般,“难怪你不想再回寺院当和尚。”

    女子还怎么当和尚啊。

    “嗯。”颜迟虽然不懂她突然说这话的意思。但她还是回了一个字。

    “本公主问你,可还有什么瞒着本公主没有?”

    有也不会告诉你。颜迟摇了摇头,而后不再说话。

    陆昀望着她,紧拽着娟帕。

    她马上就要回宫了,她本欲不见颜迟的,可是她偏偏自己要凑上来。

    心底里被颜迟勾起的弦,撕扯着她。那种痛苦又涌了上来。已经干涸了的泪腺又湿润起来。她抽了下鼻子,道:“你走。”

    颜迟点头,离开。

    陆昀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视线开始氤氲模糊起来。过了会儿,她说,“没穿过的衣裙不用带走。”

    “公主……”

    “你把它们收拾好,全部送到颜迟那里去。”

    把没穿过的衣裙全部全部赐给颜迟?铃兰迟疑着。

    “还不快!”陆昀不耐烦道。

    铃兰领命,把带到王府里来的衣裙全部折到一个包袱里。

    她要抱着包袱去拿给颜迟时,公主让她慢着,然后公主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牌子,放到包袱上,说:“给她。”

    “是。”

    然而她话音才落,公主又将木牌字拿了回去,摩挲了几下,又塞回怀里,对着她道:“去。”

    铃兰知道,公主这是舍不得那块木牌子,她记得,昨日公主说这木牌子是颜迟的,方才公主是要还给颜迟,可是又取了回去。公主对颜迟……唉。

    颜迟打开门,见铃兰抱着一个包袱,她道:“你这是?”

    铃兰把包袱递给她,“这是公主让我给你的。”

    “是什么?”

    “你自己看,我得回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

    “是的,今日公主要回宫去。”

    “这样……”

    铃兰没有多作停留,转身而去。

    颜迟抬了抬包袱,把包袱放到桌面上,解开。

    一叠衣裳进入视野。

    怎么是衣服?

    陆昀给她这些东西干嘛?她的手盖在锦缎衣料上。她发觉最上面的一条是她方才给她送回去的那条裙子。

    “既然裙子你穿过了,本公主就不会再要它,你自己拿回去穿。”

    她想起陆昀刚才所说的话。

    她穿过,陆昀就不要了,那下面的一堆她没穿过的为何也要给她。

    她瞧着下面那堆衣裙看起来很像是没有穿过一般,面料都还很新,也没有多少褶皱。

    应当是没有穿过。

    她将包袱系好,提起来要送还给陆昀时又突然顿住。陆昀既然给她了,她又再还回去,她肯定也不会再要。她去的话只会是白跑一趟。

    算了,给她就给她,穿是不会穿的,但反正放在这儿又不占多大的地方。

    她把包袱收进小柜子里。

    她把包袱放进去后,阿狸叼着小花球跑了过来。颜迟一只膝盖半蹲着,阿狸把小花球放到她的手里,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它好像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

    颜迟把玩着小花球,突然忆起来,她被陆致抓回来的那一日,阿狸叼着小花球来找她。她当时因为陆致,对它极为不喜,说出了很多伤人的话。

    它虽然听不懂,但从她的表情它大概也能猜出来她都说了些什么话,要不然它也不会那么一副委屈地要哭的样子。

    以致于到了现在,阿狸可能还记得那天她说那些话的情形,所以小心翼翼的,唯恐她又那样对她。

    颜迟摸摸它的头,“对不起。”

    “喵!”阿狸的声音脆脆的。

    她把它抱到大腿上,面对着面,将小花球抛上去。阿狸飞快地跳跃起来,将小花球捉住。捉住后又叼着它送到颜迟手边。

    与它玩儿了将近半个时辰后,颜迟就将小花球收了起来。

    她闲着无事,又把衣裳洗了,再打扫了下屋子,差不多就要到下午了。

    下午日头不那么烈时,她带着阿狸去溜花园。

    她给阿狸带了一小盅水,等阿狸在园子里玩渴了,就不用回来给它拿喝水。今天阿狸吃了鱼,估计是有些咸,它老是喝水。

    到了花园后,阿狸不像以前那样自己去到处跑,到处钻,而是乖乖地蹲在小石桌上,离颜迟最近的地方。

    “你去玩儿啊。”颜迟对它说。

    它不去,就在石桌上,低着头,用肉掌扒拉着落到桌子上的花瓣。颜迟陪着它,什么也不干,就看它一下扒拉着花瓣,一下看她一眼。

    生怕她扔下它跑了似的。

    突然,头顶响起一声尖尖的鸟鸣。颜迟昂起头,只觉得的一个黑影蹿了上去。

    阿狸跳到了头顶的棣棠树上。

    “你到树上去做什么,快些下来,别摔了!”颜迟站立起来。

    阿狸朝斜枝里去,不轻的重量晃得树枝摇来摇去,颜迟就怕树枝被它踩断了它会摔下来。

    “阿狸,乖,快下来。”

    阿狸又是一跳,跳到了主干上,它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吱吱吱……”

    是鸟叫。

    幼鸟的鸣叫。

    颜迟恍然明白过来,下一刻,她看见阿狸伸出爪子,要向什么地方抓去。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愣了下,然后便高声道:“下来!”

    阿狸如同没听见一般,全身心都集中在了前面的鸟窝上。

    颜迟转身就要走。

    果然,马上就听见了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紧接着肩膀上一重,阿狸爬到了她的肩上。颜迟把它抱下来,放到石桌上,声色俱厉道:“以后不能掏鸟窝,知道了吗?”

    阿狸怯怯地弹动了一下两只耳朵。像是有点怕她现在的模样。

    颜迟放缓神色,道:“记住,以后不能去掏鸟窝,再掏,”她顿了一顿,“再掏,以后你就自己玩儿。”

    大概也是知道她很生气。阿狸讨好般地过来要蹭她,颜迟不给它蹭,把它凑过来的脑袋推开,“我认真的。”

    阿狸硬是要凑过来,颜迟硬是不给它蹭,得让它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阿狸弱弱地叫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她 ,眼瞳里聚集起盈盈水光。

    颜迟受不了它这委屈巴巴的模样,抱起它,亲了一下它的额头。

    “阿狸乖。”

    见她亲它了,阿狸眼里的水光立刻消散,亲昵地蹭着她。

    “不过……”

    颜迟眯了眯眼,仔细端详着阿狸。

    “你说,你是不是去过聚山寺?”

    太像了,连去掏鸟窝时的动作都几乎一模一样,那种恍若情景再现的熟悉感,让颜迟惊异不已。

    她最开始见到阿狸时就觉得阿狸跟那只在聚山寺里掏鸟窝的猫很像,现在阿狸一掏鸟窝,就更像了。

    那次陆致也去了聚山寺,所以可不可能是陆致去的时候把阿狸也带去了聚山寺。

    如果阿狸就是那只黑猫的话。颜迟眸光一暗,说起来,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只黑猫。那只黑猫要是不去掏鸟窝的话,她也不会去扶鸟窝。

    扶鸟窝。

    颜迟忽地抬头一看,树上的鸟窝隐在枝叶里,一颤一颤地马上就要掉下来一般。她无奈地敲了敲阿狸的头,“看你干的好事。”

    她把衣袖卷起来,爬上树去。

    阿狸也跟着她爬了上来,颜迟怕它上来又要去掏鸟窝,就把它赶下去,它被赶下去之后依旧要上来,颜迟叱,“好好待在下面!”

    阿狸终于不跟着爬了,两只爪子杵在树根上,抬起头看颜迟。

    颜迟已经爬了上去,却又突地不动了。

    在书院念书时,她曾无意间在书上看见过,鸟窝如果沾染了人气,就会被鸟抛弃,换言之,里面的幼鸟会被它的母亲抛弃掉。

    那么她还是不要去扶的好。可是,不扶的话鸟窝摔下来怎么办?她有些难以抉择。

    最后,她决定不扶。等幼鸟的母亲回来,它会把鸟窝扶正的。酌量好之后,她就要下树,余光却猛然瞥见正缓缓走向这边的人影。

    一身黑袍的陆致走了过来,停在小石桌旁。他抬起头,冷峻狭长的眉骨也高高抬起。

    他仰视着她。

    她俯视着他。

    凉风拂过,将棣棠花瓣吹落,一片一片粉黄的花瓣打落在陆致的头上,肩上。

    也打落到同样仰起头看她的阿狸身上。

    阿狸蹲到了陆致旁边,一大黑,一小黑,齐齐仰起脸看着她。

    粉黄的花雨继续下着,阿狸黑黑的脑门上落了三片花瓣,像是贴了花钿一般。看着极具喜感。

    颜迟噗嗤笑出声来。

    她半蹲在绰绰的花影里,裙摆被风吹起来,像是风里正在绽放一朵浅白色的花。笑意渗透进她的眼角眉梢里,眼尾的红痣因为笑的时候,轻轻颤动着。

    笑够了之后,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陆致,弯起眼睛,“嗨,陆致。”

    陆致没反应,仍这么望着她,白玉冠上上的珠子被落下去上花瓣覆盖住。

    颜迟不再看他。她想要下树,却发现卷起来的衣袖被树枝勾住了。她抽了抽,没抽出来,她回转过身,站稳,腾出手去把勾住她衣袖的斜枝抽出来。

    原来树枝刺到了袖子里面勾的线,需要把线弄开才行,不能直接抽,不然会把袖子弄坏。

    她扯着绕着树枝的线,半天弄不开,弄得没了耐心时,她干脆直接用力一扯,袖子坏了就坏了。

    然而她扯的时候太过用力,树枝被扯开后,她却忘记自己把手腾了出来,没有抓住树干,一个反冲力,没有站稳,整个人保持不住平衡,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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