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黄大夫将工具全部拿来之后，荣嬉便来到床前，道：“你们先出去等我，含烟在里面帮忙。”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人定然是完成不了的。
且男女有别，眼下黄大夫也不适合在场。
很快，黄大夫便依言退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他抬头望了荣嬉一眼。对方依旧如那日在温府所见那般，浑身充满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合上了门。
一退出房间，门外的冷风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方才额头上面出的冷汗被风一吹，顿时激得他一个激灵。
“黄大夫，内人眼下如何了？”
荣彦立马迎了上去，神色焦急的问道。
黄大夫神色慎重的回答道：“公子稍安，眼下小神医正在里面救治，少夫人和小公子定会母子平安的。”
“小神医？”荣彦神色微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小神医正是“四妹妹”荣嬉。
他神色发蒙，一时只觉恍然。
唯有荣陵阴阳怪气的冷哼两句：“什么小神医，不过是个小骗子！若是救不好大嫂，定要她的贱命！”
林氏出事和荣嬉没有关系，可眼下若是救不回来，荣家是绝对不会放过荣嬉。
饶是黄大夫，都被荣陵凶煞的语气弄得有些胆战心惊。
芙蕖苑之内没有一个人敢接话，众人都精神紧绷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天色越来越昏暗，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坐在院中央的荣彦只觉得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已经麻木。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希望都要麻木的时候，原本寂静一片的房内忽然传出了一道细微的婴儿哭泣声。
就像是刚出生的猫，却带着满满的生的希望。
荣彦一愣，随即猛然站了起来，动作之大，显示将面前的桌子都撞翻。
“我，我没听错，方才那是……那是……”他转过头，不可置信的望向沈氏。
“是了是了，你没听错，馨予生了，终于生了。”沈氏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招手道：“你们赶快去看看少夫人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她身边的老嬷嬷立马向房内走去。
荣彦却已经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手足无措的望向沈氏道：“母亲，我能进去看看馨予吗？馨予生了孩子，铁定是累坏了，我要进去看看她。”
“大公子稍等，”含烟却是已经从房内走了出来，她怀中抱着一团锦被，锦被里面包裹着刚出来的婴孩。
门口的嬷嬷立马从她手中将孩子接过去，这些都是有经验的稳婆。既然孩子生下来了，她们自然知道怎么照料。
含烟脸色有些发白，尽量将方才看到的画面强压下去。她挤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道：“恭喜大公子，少夫人生了个小小姐。”
荣彦连忙上前两步，却无心看嬷嬷手中的婴儿，只问道：“馨予呢？她怎么样了？”
“少夫人眼下还在昏迷着，小姐在为少夫人缝伤口。”
想到方才，小姐拿着一把刀，掀开林氏的肚皮，目光镇定，直接将对方肚子给划开的模样，含烟现在还是身体不适。
“我可否进去看看？”
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听过林氏的声音，实在是心里不安。
含烟却强硬的将他拦在了产房外面，小姐吩咐了，在她缝完伤口之前，不准任何人接近内室。
荣彦就算再担心，也只能作罢。
而这边，沈氏在听见林氏生下的只是一个女儿之后，脸上的喜悦便如同潮水一般散去。她伸出手按了按眉头，扫了那哭也不哭的婴孩一眼，沉声道：“既然孩子已经生了，我便先走了。”
荣陵连忙道：“大哥，我也走了。”
那个贱人竟然真的将林氏的孩子给接生下来了，她可不想待会看荣嬉出来之后耍威风。
“母亲慢走，”荣彦连忙弯下腰，道：“素竹，你扶好母亲，母亲守了一夜辛苦了。”
“是。”素竹点了点头，便扶着沈氏头也不回的走了。
荣彦又回过头来：“黄神医……”
“哎，大公子别说了，”黄大夫挥了挥手，叹道：“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是这青城的神医咯。只有四小姐才名副其实的小神医。”
说着，他拱手辞别：“既然母女平安，老夫也先行离去了，公子留步。”
荣彦神色复杂：“四妹妹当真是起死回生。”
——
一直到天际泛白，荣嬉才一脸憔悴的从房内走出。
她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声音有些虚弱的道：“大嫂已经没事了，想必今日必会醒来。药方我已经留在桌上，记得喂大嫂喝下。还有，大嫂肚子上有伤口，切勿吹风。”
荣彦感激的差点要跪在地上，他眼角泛泪，道：“四妹妹，你让我如何谢你？你真是我与馨予的大恩人！”
荣嬉瞧他关切的模样不似作假，心中也稍有些感动。
她生在权贵人家，尝遍了人情冷暖，方知世间真情难寻。荣彦能够如此爱重林氏，一整夜守在门外，可见当真是爱重林氏的。
“大哥不必感激，好好照顾大嫂便是了。”
荣嬉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她接过含烟手中的披风，可此天色已经微亮，不需要纸灯笼便可走回寒霜院。
吩咐完林氏接下来需要注意的事宜之后，她便辞别了西北院。
走在路上，含烟心疼的帮荣嬉裹紧了披风，无奈道：“小姐，您帮少夫人接生了一整夜，眼下脸色可真是难看的紧。方才奴婢见您咳嗽了好几声，是不是着凉了？”
“嗯。”荣嬉点点头，也不隐瞒。
她确实着了风寒，又劳累了这么许久，眼下头昏脑涨，嗓子也变得干疼。
“回去可要好好休息才是，”含烟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少夫人好容易才生下这么一个孩子，可您却没瞧见大夫人的脸色，简直难看死了。”
“哦？”荣嬉疑惑的挑眉，看沈氏如此重视这一胎，眼下平安产下，不是应该高兴吗？
“大夫人一直盼着这一胎是个孙儿呢……”
“原是这样。”荣嬉冷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出来。
这个沈氏，倒真是叫人恶心。
芙蕖院和寒霜院距离十分遥远，主仆两人走在蜿蜒曲折的石子路上，脚边的草木上还挂着露珠，周围静悄悄的，唯有两人细微的脚步声。
忽而，一双手，从背后伸向了荣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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