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吃饱走出了粥店，站在街头，燕疏打量了一下赵寻砚，琉璃似的眸子在淡淡的朝阳下更显剔透，“我说，刚刚已经请你吃了早餐，而且大家都吃得挺开心的，沙滩上的事情你趁早忘记了吧。嗯？”

    “很难。”赵寻砚皱眉，转头望着来往的行人。毕竟燕疏的声音太大，画在沙滩上的字和图案又太丑，印象有些深刻。而且真当他是碎嘴之人了么，也许是觉得燕疏这样的“收买”行为有些傻气，他难得想揪住别人的小辫子。

    “你！”燕疏眉微微扬起，刚要发作，想了想又忍下，在街头上跺了跺脚，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哈？那行吧，你怕狗大概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别人在他面前可永远展露不出所谓的骄纵，谁还能怕得了谁。

    赵寻砚闻言僵住，“我没有空闲和别人碎嘴这种事。”

    “这就算是达成共识了吧？那今天的事就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了！”

    燕疏满意的笑了，对赵寻砚勾勾手，脚一抬就开始往闹市里走，看起来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赵寻砚迟疑了一下，还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燕疏看起来心情不错，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他左顾右盼，一眼就看到前面有个卖糖人的摊位，他瞄了又瞄，终于忍不住对赵寻砚说：“咦，前面有糖人。”

    赵寻砚看过去，以前小时候经常吃的，淡淡的应了一句“嗯。”

    燕疏有些词穷，这个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是实诚还是笨，听不懂暗示，怪不得在圈里混不下去，他说的话很高深吗？

    他妥协一般对赵寻砚打了个直球：“那你买给我吧。”

    赵寻砚：“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想吃，刚才吃掉我早餐的人是不是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是不是你？”燕疏朝着糖人摊位走过去。

    “……”

    摊位周围已经围着一圈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在等着糖人，只有他们两个大人，两人仗着身高高，也不怕旁边围着的人，燕疏看着师傅手上的动作，已然入迷。

    只见那师傅用勺子利落地勺起一勺糖浆放在大理石上，细细地描绘出图案，不一会儿一只雄赳赳的公鸡就露出了面目，放上了竹签，再用糖浆固定好，最后用钢尺小心翼翼地把糖人从板上分离出来。师傅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把糖公鸡递给了面前的一个小孩子。

    赵寻砚看了一眼燕疏，他现在盯着糖人的模样就和上一世他那小侄儿差不多，问了一句：“怎么，没吃过？”

    “哈？我当然吃过了！怎么你没吃过吗？”燕疏的眼神迅速从师傅那里回到了赵寻砚的脸上，然而事实是虽然他从小到大样样不缺，但是街头的这些小食物，对他来说都是没接触过的稀奇玩意。

    “待人接物理应坦诚一点比较好。”赵寻砚深深的望了燕疏一眼，接着和师傅打了一个招呼，拿起了旁边的画册慢条斯理翻看起来，里面是各式花样的糖人图案，他知道燕疏喜欢虚张声势，当然明白他不会甘愿在自己面前示弱。

    “坦诚？先生，你知不知道坦诚要和坦诚相对的，就像人的心一样，要拿另一颗来换。”燕疏嫣然一笑，在说到心的时候，伸出细白的手指朝着赵寻砚的胸口抚去。

    赵寻砚眼神一闪，拿着画册抵住了燕疏要抚到胸口的手。

    “你怕什么？我真要对你做什么，你挡得住我吗？”燕疏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赵寻砚给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说“施主，请你克制一下你自己。”年纪轻轻就和老僧入定一样，人生的肆意与愉悦，也不知这人能不能感受到。他干脆顺手抢过赵寻砚手里的画册，拿过来翻看。

    这一看就是细嚼慢咽仔仔细细，直到周围围着的小孩渐渐散去，燕疏依旧选择困难症地盯着眼前的画册，糖人原来可以做出那么多花样，他像怕被看穿一样瞄了一眼赵寻砚，又继续低头快速前前后后来回翻着，最后清了清嗓子，“咳，这样吧，我也是很久没吃了，我这次就先要这两个吧。”

    不知道是怕他看不见，还是怕他不给自己买，燕疏一个劲地把画册往赵寻砚脸上凑。

    ——真是幼稚啊。

    赵寻砚一边想着，伸手把画册接过来，把印有孙悟空和哪吒闹海的一面递给师傅，“师傅，帮忙做这两个。”

    师傅也是个爽快人，看着这两个难得一见的“大朋友”，立马应下。

    糖人做好后，看着赵寻砚付了钱，燕疏竟有些得意，拿着两个糖人，明明欢欣雀跃，却又努力压抑自己不想让赵寻砚看出来。

    两人走在路上，燕疏看着时不时瞟他一眼的赵寻砚，有些危机感的和他说：“干嘛？你想吃？那你刚才怎么不买？”

    意思就是我手上这两串是决意不会给你的。

    ——我是看你方才笑得像个傻子。

    赵寻砚又在心底悄悄说了一句。他信步向前，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冷峻，嘴上却道：“没事，吃你的糖人吧。”

    于是燕疏迅速地把两个糖人都舔了一口。

    “回去吧，今早还有戏。”闹了一会了也应该够了，赵寻砚看着燕疏为了糖人小心翼翼躲避行人的样子，稍微迈大了步子走在燕疏的前面。

    燕疏意识到他为他开路，“那你刚才怎么不说？会不会来不及？”想着干脆一会带着赵寻砚沿着海岸线一路飙车。

    “应该来得及。”其实他的戏是十一点才开始，他的装束换起来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好，我们赶紧回去，下次再玩。”

    听到下次，赵寻砚皱起了眉，看着像护雏一样护着糖人的燕疏，提醒他：“天气热，不吃一会该化了。”

    “什么？！你刚才为什么不说？！”燕疏还想着留下来多看几眼。

    赵寻砚黑色的眼眸沉静似水，佯装几分疑惑：“你刚才不是说你吃过吗？”

    “……”燕疏硬着头皮接下他的话，“废话！我当然知道放久了会化了！”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身后阳光正好。

    他们驱车回到酒店，燕疏关上了车门，接过赵寻砚手中的糖人，并肩往酒店里走。

    柯一明已经等在大厅里，他早上起床后就过去敲燕疏的房门，想叫他起来吃早餐，可是门内一点反应都没有，拨通了他的电话以后才知道燕疏他果真又跑出去了，还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现在柯一明的身边围着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两人走进来，一群人的眼神像装了激光射线一样，迅速地把赵寻砚上上下下地扫了一个遍，注视着这个异常出现在燕疏身边的过气演员。

    赵寻砚权当没察觉那些视线，也懒得走过去，和燕疏打了个招呼就回房间去了。

    柯一明盯着赵寻砚离去的背影，刚才在电话里燕疏并没有提他们是一起出去的，但是现在不好发问，走近后看到燕疏手中的糖人，有些哭笑不得，说：“从哪里来的？这时候居然还有这个。”

    燕疏用手肘推了推他：“厉不厉害？你一会赶紧找个东西，回到房间我要插起来！”

    柯一明陪他走进电梯，有些好笑，你喜欢的话供起来都行。

    电梯刚到达指定的楼层，门一开，过道里迎面站着两人。

    只见刘易和费永两人眼前一亮，“燕疏！怎么这么巧啊。”

    “是啊，怎么这么巧啊。”看着他们满脸他乡遇故知的表情，燕疏觉得好笑，一边转动手里糖人的竹签一边踏出了电梯。

    费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往前凑近了一步，指着糖人对燕疏说：“那么早就出去啊，从哪来的糖人啊，这东西现在可不多见了。”

    燕疏笑了笑，想起刚才赵寻砚说的“一会该化了”，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出去吃早餐时买的。”接着看了一眼柯一明。

    柯一明迅速意会，不动声色地侧身帮燕疏挡了一下，“你们这是要急着出去吧，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

    费永点了点头，赶紧拉着刘易往旁边一站，让出了道，顺着柯一明的话说下去：“是啊，我们正要出去呢，想去试一下当地的菜色。”

    刘易神色一动：“本来想邀请燕疏一起去的，没想到燕疏已经吃过了，不过来日方长，下次再一起吃也可以。”

    柯一明看着他们的动作，朝他们点了点头，推了推燕疏的后背，“那好，那就不妨碍你们的时间了。”

    两人刚进到房间，燕疏就朝着柯一明喊：“开空调，把温度调低些。”用脚蹭了蹭摇着尾巴跑过来的小白。

    柯一明说：“调那么低做什么？很热吗？”

    燕疏举起了糖人，“这样就不会化了。”

    柯一明叹了一口气，也想说他傻，开好了空调后拿来一个泡沫底座摆在他面前。燕疏把其中一支糖人插在泡沫底座上，手里拿着另一支，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很甜。

    前些天的定妆照已经发布出去，剧组的效率不错，摄影组的拍摄技术也可圈可点，定妆照的完成度高。燕疏是第一次看到这组照片，毕竟有柯一明把关，不用担心照片会出现什么问题。他的手指在划到赵寻砚的照片的时候停了一下，赵寻砚双眸如染墨，手中长剑微微出鞘横在胸前，凛然一身，俊挺如青树，单看照片完全想象不出本人当时拍照片的时候那还有些呆愣的样子。

    又看到几人的合照，他和方朵研拍的时候两人都是微微笑着的，让人自然地就感觉到了两人的情意，而到了赵寻砚和方朵研的那张只有方朵研一人笑着，赵寻砚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复杂，眉间似有怅然。不知是不是深入摸索过了角色，表情为了应和剧中的求而不得。

    一时间燕疏心里某种感觉又浮了上来。

    没想到赵寻砚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撇开一开始对着镜头的傻气不谈。燕疏举起手机，冷不丁拿着界面上的照片问柯一明：“我和方朵研配还是赵寻砚和方朵研配。”

    柯一明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燕疏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总不至于会担忧赵寻砚危及自己的地位吧，也不多想，说：“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么，配角就是配角，不过是为了升华主角用的，能成什么气候。”

    燕疏沉吟半晌，想起刚才在外边遇到的张易，又问：“刘易和赵寻砚一个公司的？”

    柯一明端过来一杯牛奶，他问这句话一定不是因为对刘易感兴趣，燕疏一贯自我，圈子里朋友不多，贴上来的倒是不少，能让他主动开口问的的确不常见，能让他频繁开口问的更是少了，最近赵寻砚的出场率实在太高，“是的，怎么了。”

    “没事。”燕疏把小白抱在怀中逗弄，嫌弃地看了一眼牛奶，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了一双长腿靠在茶几上。

    柯一明觉得有时候他就像个老妈子，看到燕疏脸上的拒绝，还是把牛奶放在燕疏的面前，说：“这都是为你的身体好。”艺人避免不了高强度的工作，燕疏不需要搞什么减肥保持身材那一套，倒是为了身体着想希望能多补充点营养，但是这位又懒得喝营养品，看见燕疏不为所动，又补上了一句：“你知道那位可是很关心你的一举一动。”

    “又要告密了。”燕疏把脸撇过去，一听到“那位”，知道他准备又要打小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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