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汉有一杆秤，很准。村上人称东西都会到石老汉家借用，大家都把那杆秤叫“平心秤”，无论称啥，不差一两一钱。石老汉的老伴乐呵呵地把秤提来，石老汉将秤钩住大草鹅，称了称，嘿，不多不少，整整十二斤！听说草鹅在城里卖五元一斤，这只鹅可卖六十元！
老伴吩咐说：“卖了鹅，从城里带些年货回来。”石老汉点着头，一手拎秤，一手抱鹅，走出家门。老伴在背后嚷道：“老头，带秤干啥？”石老汉回头说：“不带秤怎么卖鹅？”老伴说：“城里没秤？把鹅提到菜场去卖，菜场还没秤？借人家的秤用用不就是了？”石老汉觉得老伴主意很好，就把秤放回家了。
石老汉抱着鹅往城里走，半路上，鹅拉下几团屎，石老汉心一晃：鹅轻了一二两！不多会儿，大草鹅又“巴嗒”拉下几团屎，石老汉想：又轻了一二两！石老汉走得飞快，一溜烟儿来到县城“大世界菜场”。
菜场里可热闹啦，卖东西的、买东西的，熙熙攘攘。石老汉在一个挑箩筐卖鱼的人身边站下，将大草鹅放在脚边。一会儿，一个嘴上叼烟、穿得挺阔的男人盯着大草鹅走过来，他问石老汉：“鹅卖多少钱一斤？”石老汉说：“五元一斤。”男人点点头：“我买了，称一称吧，看有多重。”他一边说一边掏出钱包。石老汉就向身边卖鱼人借秤。
卖鱼人有点不愿意，石老汉忙给他递上一根烟，卖鱼人这才把秤借给石老汉。石老汉握着秤将大草鹅钩起来，他把秤砣放在十二斤处，但秤尾巴向上翘。石老汉十分诧异，暗暗地想：鹅屙了两泡屎，难道越屙越重？他把秤砣往前移，在一旁弯腰看秤的买鹅男人说：“好了，好了，十二斤四两。”说着，丢给石老汉六十二元钱，拎起鹅咧着嘴走了。
石老汉捧着钱蹲在地上愣着。卖鱼人说：“卖了鹅还蹲在地上干啥？快走呀！”石老汉说：“稀奇呀，我的鹅在家里过秤只十二斤，半路上屙了两泡屎，怎么还十二斤？”卖鱼人对石老汉半笑着：“老头，你得感激我，我这秤……嘿嘿！”卖鱼人说着，挑起鱼筐换地方卖鱼去了。
石老汉没想到自己借的是一杆黑心秤，这多卖得的几块钱不就是黑心钱吗？石老汉心里不安，他猜想刚才那个买鹅的男人如果复了秤，一定会来找他的，于是就在原地等着。果然不错，一会儿买鹅的男人拎着鹅气呼呼地赶来了，张口就骂：“死老头，你找死啊！这鹅只有十一斤七两，我刚才复秤的，你居然多混了我七两，真是黑心哩！我怕你跑了！”
石老汉立即从地上站起身，说：“我不跑，正等着你哩！刚才是我借的秤有问题，我在家里称了，这鹅十二斤，半路上屙了两泡屎，少了二三两，我退你几块钱。”买鹅男人一听更生气了：“既然你晓得，为啥刚才不吭声？现在被我抓住了，你才这么说。这鹅我不买了！”男人把鹅往石老汉面前一丢，手朝石老汉一伸：“钱还给我！”石老汉满脸通红，赶紧把钱给了男人，男人“哼”一声，转身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提篮买东西的女人走过来，瞅瞅石老汉脚边的鹅，说：“这只鹅好大！怎么卖？”石老汉说：“妹子，这鹅五元钱一斤。”女人点点头：“称一称，看多重，我买了。”石老汉搓搓手，扭头，看见不远处有个握秤卖菜的贩子，便走过去借秤。把秤借来后，石老汉将鹅钩起来，将秤砣移到十一斤七两处，今日真是撞上鬼了，秤尾老是往上翘，最后称出十二斤七两。
女人对石老汉说：“十二斤七两，多少钱你算算吧。”她一边说，一边掏钱包。石老汉暗想，这鹅只能按十一斤七两算钱，便对女人说：“除一斤，你只给十一斤七两的钱就行了。”女人一怔：“为啥除一斤？”石老汉见卖菜的贩子站在身边，他不好说秤有问题，只说：“妹子，我说除一斤就除一斤。”
女人于是就仔细打量起大草鹅来，打量了半天，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这是一只病鹅。”石老汉很生气：“我这鹅好好的，你怎么说它病了呢？”女人把掏出来的钱放回口袋，说：“还问我？问问你自己吧！明明称出十二斤七两，你说除一斤，不是这鹅有问题，平白无故你愿意除一斤？现在做生意的人将牛肉注水卖，你却要除一斤，不是病鹅是什么？”
石老汉被噎得说不出话。
菜场里本来人就多，这一来就引来不少人看热闹，大草鹅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见人们都喷着口沫朝它指指点点的，吓得赶紧把脖子缩起来，怏怏地耷拉着头。众人见罢，都说：“这不明摆着是只病鹅嘛！”
菜场管理人员也闻讯赶来了，石老汉一见，慌得把鹅紧紧抱在怀里，结结巴巴地说：“同志，我这不……不是病鹅！真的不是病鹅！”但是没人信他的话，他们气愤地夺过石老汉怀中的大草鹅，往地上一丢，只见大草鹅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鹅嘴里吐出一股殷红的鲜血，然后突然就腿一伸，再没了动静。
管理人员愣了愣，冲石老汉嚷道：“你看你看，你这鹅这么容易死，还说不是病鹅？”石老汉又委屈又伤心，“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天哪，这真的不是病鹅啊！”他扑上去，一把把大草鹅从地上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断断续续地把卖鹅前前后后的经过给大家说了一遍。
可是已经晚了，大草鹅歪歪倒倒地在石老汉的怀里，再也不会动弹了。
格言启示：
经济学中有一个著名规律，就是“劣币驱逐良币”，是指在铸币流通时代，成色好与成色不好的铸币在市场上一起流通，久而久之，成色好的良币将逐步退出流通转为储藏，而留在市场上的却是成色不好的劣币。中国有一句老话，“假作真时真亦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看到李鬼侵害了李逵，假文凭侵害了真文凭……这个故事中石老汉的悲剧也如此。所以我们讲，城里不是没有秤，而是假秤太多，弄得人们的心里已经没有一杆准秤了。
难听的实话胜过动听的谎言。
（范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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