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帝国15:苍穹一粟-第20章 时限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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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长秘书从士兵打开的门走进来。在他瘀紫肿胀的嘴唇上,挂着一个短暂冷漠的笑容。他向上校鞠了一躬,可是不论从哪方面看来,他都完全未曾察觉艾伐丹的存在。

    “阁下,”上校对这位地球人说,“我已经跟教长联络过,把一切详情都告诉他了,包括你人在此地,以及整个事件的经过。你现在留置在这里,当然完全是——嗯——非正式的,我本该尽可能让你尽快恢复自由。然而,我这里有一位先生,你或许也知道,对你提出一项非常严重的指控。在如今的情况下,我们必须调查……”

    “我完全了解,上校。”教长秘书冷静地答道,“可是,我刚才已经向你解释过,此人在地球上应该只待了两个月左右,所以对我们的内政可以说一无所知。不论他做任何指控,他的根据都很脆弱。”

    艾伐丹气冲冲地回嘴道:“我是个职业考古学家,近年来专门研究地球与它的风俗,我对此地的政治局势绝非一无所知。而且无论如何,提出指控的不止我一个人。”

    教长秘书自始至终未望向考古学家,而是一直对着上校说话。他说:“我们本地的一位科学家也牵扯在内,这个人正常的六十年寿命即将结束,已经开始产生被迫害妄想。此外还有个人,他的来历不明,有过痴呆的病史。这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根本不能提出值得重视的指控。”

    艾伐丹猛然跳起来。“我要求发言……”

    “坐下,”上校以冷漠无情的口吻说,“你刚才拒绝跟我讨论这件事,现在继续拒绝吧。把那个举停战旗的带进来。”

    那人是古人教团的另一名成员,当他望见教长秘书时,眼睛几乎眨也不眨一下,一点都没有泄露心中的情绪。上校从座椅中站起来,说道:“你代表外面的人发言吗?”

    “是的,长官。”

    “那么,我想,这场暴乱的非法集会,目的就是要我们释放一名你们的同胞?”

    “是的,长官,一定要立刻还他自由。”

    “的确没错!然而,为了维持法律尊严,为了维持社会秩序,为了尊重皇帝陛下派驻在这个世界的代表,在群众以武装叛乱威胁我们的情况下,我们绝不可能讨论这个问题。你必须将你的人马解散。”

    教长秘书和颜悦色地说:“上校的话完全正确,寇里兄弟,请让情势冷却下来。我在这里百分之百安全,而且,任何人都没有危险。你了解吗?任何人都没有危险,我以古人的人格担保。”

    “太好了,兄弟。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

    于是他被带了出去。

    上校简略地说:“一旦城里的局势恢复正常,我们保证立刻护送你平安离去。感谢你的合作,让这次事件终于结束。”

    艾伐丹又站起来。“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你准备将这个明日的人类刽子手放走,却禁止我跟行政官会面。身为银河帝国的公民,那是我的基本权利。”然后,由于强烈的挫折感,他口不择言地说:“你对一条地球狗的关注,竟会比对我还多吗?”

    最后那句近乎语无伦次的怒吼,被教长秘书的高声压了下去。“上校,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直到行政官获悉我的案子为止,如果那就是这个人的要求。叛变是极为严重的指控,沾上这种嫌疑——不论理由多么牵强——也足以毁掉我为同胞服务的资格。我真心期望能有个机会,向行政官证明没人比我对帝国更忠心。”

    上校以生硬的口吻说:“我敬佩你的情操,阁下。我坦白承认,换成我处在你今日的处境,我的态度会相当不同。你是你们族人的光荣,阁下。我马上试着联络行政官。”

    艾伐丹被带回房间之前,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他避开其他人的目光。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使劲咬着手指的指节。

    最后,谢克特终于问道:“怎么样?”

    艾伐丹摇了摇头。“我几乎把所有的事都弄砸了。”

    “你做了什么?”

    “我发了脾气,惹恼了上校,结果一事无成。我不是个有外交手腕的人,谢克特。”

    他感到伤心欲绝,突然又兴起为自己辩护的冲动。“我能怎么办?”他大叫道,“上校先跟玻契斯见了一面,所以我不能再相信他。万一他被收买了,代价是饶他一命呢?万一他始终都是这个阴谋的一分子呢?我知道这是个疯狂的想法,但我不能冒这种险。一切都太可疑了,我要见恩尼亚斯本人。”

    物理学家站了起来,枯瘦的双手背在背后。“好吧,那么——恩尼亚斯会来吗?”

    “我想会的。但那是因为玻契斯自己提出要求,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玻契斯自己提出要求?那么史瓦兹一定说对了。”

    “是吗?史瓦兹说了些什么?”

    那位胖嘟嘟的地球人正坐在小床上,当众人的目光转向他时,他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做出个无能为力的手势。“刚才教长秘书被带走,经过我们房间的时候,我捕捉到他的心灵接触,他跟你提到的那个军官绝对做过长谈。”

    “我知道。”

    “可是那位军官的心灵中,没有任何反叛的念头。”

    “好吧,”艾伐丹可怜兮兮地说,“那么算我猜错啦。等到恩尼亚斯来了,我就会找个地洞钻进去。玻契斯又怎么样?”

    “他的心灵中没有任何担忧或恐惧,有的只是仇恨。现在他主要是在恨我们,因为我们俘虏了他,把他拖到这里来。我们深深伤害了他的虚荣心,他打算连本带利奉还。我在他的心灵中,看到些白日梦的画面:他自己一个人,独力阻止整个银河对他做出任何反制,虽然我们这些获悉内情的人全力对抗他。他现在给我们一些胜算、几张王牌,但他仍会粉碎我们,赢得最后胜利。”

    “你的意思是,只为了发泄对我们的小小怨恨,他就会拿他的计划、他的帝国梦冒险?那简直是疯了。”

    “我知道,”史瓦兹斩钉截铁地说,“他的确疯了。”

    “而他认为他会成功?”

    “一点都没错。”

    “那我们不得不借重你了,史瓦兹。我们需要你的心灵,听我说……”

    谢克特却连连摇头。“不,艾伐丹,我们不能那样做。当你不在的时候,我叫醒史瓦兹,我们讨论过这件事。对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精神力量,他显然无法好好控制。他可以令人昏迷,或者使人瘫痪,甚至能够杀人。而在积极的方面,他能控制较大的随意肌,让对方做出违背意志的举动,但这已经是极限。就拿教长秘书做例子,他无法让那人开口说话,牵动声带的小肌肉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也无法妥善协调受制者的动作,因此不能命令他驾车;甚至在教长秘书走路的时候,让他维持平衡都有困难。所以,显然我们不能控制恩尼亚斯到,比方说,让他发布或写下一道命令的程度。我也想过这一点,你知道吗……”谢克特不停地摇头,声音则越来越小。

    艾伐丹觉得一阵无力感猛然袭来。然后,他又忽然感到一阵焦虑不安。“宝拉在哪里?”

    “她在壁凹里睡觉。”

    他多么渴望叫醒她——渴望——哦,渴望许许多多的事。

    艾伐丹看了看腕表,现在已经接近午夜,只剩下三十个小时了。

    后来他也睡了一会儿,快天亮的时候,又醒来过一阵子。没有任何人走近,他整个人变得憔悴而苍白。

    艾伐丹看了看腕表,现在又已经接近午夜,只剩下六个小时了。

    他以茫然无助的眼光环顾四周,现在大家聚集一堂,就连行政官也终于赶到。宝拉坐在他身旁,温暖纤细的手指绕着他的手腕,而她满脸的恐惧与倦容,则是他憎恨整个银河的最主要原因。

    也许他们都该死,这些笨蛋,笨蛋——笨蛋——

    谢克特与史瓦兹两人坐在他的左侧,他几乎没有向他们望过一眼。此外还有玻契斯,那个该下地狱的玻契斯,他的嘴唇仍旧肿大,半边脸颊发青,因此说话一定痛得死去活来。想到这里,艾伐丹自己的嘴唇扯出一个愤怒而痛苦的笑容,双手紧握成拳,还在不停地扭动。这么一来,他自己绑着绷带的脸颊也就不再那么疼痛。

    面对这些人的是恩尼亚斯,他眉头深锁,显得迟疑不定,看来简直可笑。此外,他照例穿着一套厚重而毫无身段的灌铅服装。

    而他也一样愚蠢。想到这些银河的骑墙派,想到他们求的只是和平与安逸,艾伐丹感到强烈的恨意贯穿全身。三世纪前的征服者都到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还剩下六个小时……

    大约在十八小时前,恩尼亚斯接到芝加驻军的电话,立即自半个地球外风驰电掣而来。让他那样做的动机并不明显,但十分强而有力。他告诉自己,本质上这只不过是一桩令人遗憾的绑架案,受害者是充满迷信、噩梦缠身的地球特产的绿袍怪物之一。除此之外,就是这些疯狂而毫无证据的指控。当然,没一件事不是当地的上校无法处理的。

    然而还有谢克特——谢克特也牵扯在内。他竟然不是被告,而是原告之一,这实在令人费解。

    如今他坐在那里,面对着众人,默默地思量。他相当清楚,自己对此事所做的决定,有可能导致一场叛乱,也许还会削弱他在宫中的地位,毁掉他今后晋升的机会。至于艾伐丹刚才做的冗长演说,提到各种病毒,还有无法控制的流行病等等,他应该抱持多认真的态度?毕竟,假如他根据这番话采取行动,上司们对整个事件又会相信几成?

    然而,艾伐丹是个著名的考古学家。

    因此他将这个问题暂时压在心中,转而对教长秘书说:“对于这件事,你当然也有话要说。”

    “少得可怜,”教长秘书带着轻松的自信道,“我只想问问,支持这项指控的证据在哪里?”

    “尊驾,”艾伐丹忍不住抢着说,“我已经告诉过您,前天我们遭到拘禁的时候,那个人对我们承认了每个细节。”

    “也许,”教长秘书说,“您会愿意采信他的话,尊驾,但那只不过是另一项没有证据的陈述。其实,外面的人唯一能作证的事实是:被强行掳走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们;生命受到威胁的人,也是我而不是他们。现在,我想请我的原告解释一下,他在这颗行星不过九周的时间,怎么有办法发现这一切;而您,行政官,在此地已服务数年,却未曾发现任何对我不利的证据?”

    “这位兄弟说的话有道理,”恩尼亚斯严肃地表示同意,“你怎么会知道?”

    艾伐丹生硬地答道:“在被告自己招认前,我就从谢克特博士那里获悉了这个阴谋。”

    “是这样吗,谢克特博士?”行政官的目光转移到物理学家身上。

    “是这样的,尊驾。”

    “你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谢克特说:“艾伐丹博士对突触放大器用途的描述,以及他对那个细菌学家,法·司密特寇的临终遗言所做的论断,都极为透彻、极为正确。这个司密特寇也是个阴谋分子,他的话都有录音,随时可以取来。”

    “可是,谢克特博士,一个人临终的胡言乱语——假如艾伐丹博士的说法正确无误——不可能有多大的分量。你没有其他的证据吗?”

    艾伐丹一拳击向座椅扶手,高声打岔道:“这是法庭吗?有人违反了交通法规吗?我们没时间在分析天平上衡量证据的分量,或是用测微计量度它的大小。我告诉您,我们在明晨六时以前,换句话说,在五个半小时内,一定要铲平那个巨大的威胁……在此之前,您早已认识谢克特博士,尊驾,您认为他是个说谎的人吗?”

    教长秘书立即插嘴道:“没人指控谢克特博士蓄意说谎,尊驾。只不过这位好博士年事渐长,最近这些日子,他对六十大寿的迫近极为忧心。只怕高龄再加上忧惧,引发了他的轻微妄想倾向,这在地球上普遍得很……看看他!您看他像是很正常吗?”

    他当然不像,现在他神色凝重,神经紧绷,已经发生的及将要发生的事,将他折磨得心力交瘁。

    谢克特却勉力使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甚至变得相当冷静。“我也许应该说,过去两个月来,我都在古人连续不断的监视下;我的信件被人拆阅,我的回复遭到检查。不过所有这样的控诉,显然都能归咎于刚才提到的妄想症。然而,我还有约瑟夫·史瓦兹为证,就是您来研究所找我的那天,志愿接受突触放大器改造的那个人。”

    “我还记得,”恩尼亚斯心中感到有点庆幸,话题至少暂时转开了。“就是这个人吗?”

    “是的。”

    “经过这番改造后,他看来没什么不好嘛。”

    “他比以前还要好得多。突触放大器改造的结果分外成功,因为他原本就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这点我当时并不晓得。总之,现在他的心灵对他人的思想极为敏感。”

    恩尼亚斯上身从座椅中向前倾,以惊愕的声调叫道:“什么?你是告诉我说他能透视心灵?”

    “这点可以当场示范,尊驾。不过我想,这位兄弟愿意证实我的说法。”

    教长秘书向史瓦兹射出一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当这道目光闪电般掠过他的脸孔时,恨意达到了最高点。然后他才开口说话,声音中仅带有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那的确是真的,尊驾。他们身边的这个人,拥有某些催眠能力,至于是不是突触放大器造成的,我倒是不清楚。我也许该补充一点,此人接受突触放大器改造的经过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您一定也会同意,这点显得极为可疑。”

    “没有留下记录的原因,”谢克特平静地说,“是由于我坚守教长下达的命令。”对于这个回答,教长秘书的反应却只是耸耸肩。

    恩尼亚斯断然道:“让我们继续讨论问题,别再为小事发生口角……这个史瓦兹究竟如何?他的心灵透视能力,或者催眠的本领,不管它究竟是什么,跟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谢克特是打算说,”教长秘书抢着答道,“史瓦兹能看透我的心灵。”

    “是这样的吗?好吧,他在想什么?”行政官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对史瓦兹讲话。

    “他正在想,”史瓦兹回答说,“对于您所谓的这个案子,我们无法使您相信我方所说的是实情。”

    “相当正确,”教长秘书嘲笑道,“不过要做出这种推论,几乎不必动用什么精神力量。”

    “此外,”史瓦兹继续说,“他还认为您是个可怜的笨蛋,不敢采取行动,一心只求太平,希望凭借您的公正无私赢得地球人的心。而您竟会抱持这种希望,更加显示您是个笨蛋。”

    教长秘书涨红了脸。“我否认这一切,这显然是企图使您对我产生偏见,尊驾。”

    恩尼亚斯却说:“我没那么容易产生偏见。”然后,他又转向史瓦兹。“我又在想些什么呢?”

    史瓦兹答道:“您在想,即使我能看清某人脑中的思想,我也没必要把见到的照实说出来。”

    行政官扬起眉毛,显得十分惊讶。“你说得对,相当正确。你支持艾伐丹和谢克特两位博士所做的指控吗?”

    “每个字都千真万确。”

    “好!然而,除非能找到另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而他跟这件案子毫无牵扯,否则你的证词不具法律效力,即使我们一致相信你具有精神感应力。”

    “但这不是法律问题,”艾伐丹大吼道,“而是关系到整个银河的安全。”

    “尊驾,”教长秘书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想提出一个请求,我希望将这位约瑟夫·史瓦兹请出这个房间。”

    “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人除了能透视心灵,还具有某些精神力量。我就是被这个史瓦兹弄得全身麻痹,才会成为他们的俘虏。我怕他现在会试图对我做类似的攻击,或者甚至对您下手,尊驾,因此我不得不提出这个请求。”

    艾伐丹也站了起来,但教长秘书先声夺人地说:“假如一个人具有公认的精神异禀,有可能以微妙的手法影响查案者的心灵,那么只要有他在场,审讯绝不可能公平。”

    恩尼亚斯很快做出决定,随即召来一名传令兵。史瓦兹未做任何抵抗,满月般的脸庞也没显露一丝不安,就这么乖乖地被带了出去。

    对艾伐丹而言,这是最后的致命一击。

    教长秘书没有立即坐下,仍维持着原来的站姿——一个矮胖、阴森的身躯套在绿袍内,一副充满自信的模样。

    他以严肃而正式的口吻开始说:“尊驾,艾伐丹博士所有的信念与陈述,都建立在谢克特博士的证词上;至于谢克特博士的信念,则建立在一个临死之人的呓语上。而这一切,尊驾,这一切,在约瑟夫·史瓦兹接受突触放大器改造前,竟然一直未曾浮上台面。”

    “那么,约瑟夫·史瓦兹又是什么人?在约瑟夫·史瓦兹登场前,谢克特博士是个正常且无忧无虑的人。您自己,尊驾,在史瓦兹被送去接受改造那天,曾跟博士相处一个下午。那时他显得不正常吗?他曾向您揭发反叛帝国的阴谋吗?提到了一名生化学家临死前的胡言乱语吗?他看起来忧心忡忡,或疑神疑鬼吗?他现在竟然说,教长曾指示他伪造突触放大器的测验结果,并且不准记录接受改造者的姓名。他当时跟您讲过这些吗?或者,他直到现在才这么说,在史瓦兹出现之后?”

    “问题又转回来了,约瑟夫·史瓦兹到底是什么人?当他被送到研究所的时候,他说的语言没人听得懂。这些都是后来我们开始怀疑谢克特博士心智不稳定时,我们自己调查所得的结果。他是被一个农夫送去的,那人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事实上,对他的一切背景都毫无概念,后来也始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然而此人拥有奇异的精神力量,他能仅借着意念,就在百码之外令人昏迷不醒——在近距离甚至能杀人。我自己就曾经被他麻痹,当时我的双臂、双腿都被他操纵,假如他希望,他当时也能操纵我的心灵。”

    “我绝对相信,史瓦兹操纵过其他人的心灵。他们说我俘虏了他们,以死威胁他们,说我招认意图叛变,妄想控制整个帝国。但请您问他们一个问题,尊驾,他们是否曾经彻底暴露在史瓦兹——一个能控制他们心灵的人——的影响之下?”

    “史瓦兹难道不可能是叛徒吗?如果不是的话,史瓦兹又是什么人?”

    教长秘书坐了下来,他显得心平气和,看来几乎和蔼可亲。

    艾伐丹感到他的大脑像是放进了回旋加速器,以越来越快的速率拼命向外盘旋。

    他能怎么回答呢?说史瓦兹来自过去?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说这个人所说的是真正原始的语言?可是只有他自己,艾伐丹,可以为这点作证。而他,艾伐丹,也很可能拥有一个遭到操纵的心灵。无论如何,他又怎能确定自己的心灵未曾遭受操纵?史瓦兹是什么人?对这个征服银河帝国的大计划,自己为何深信不疑?

    他再度陷入沉思,对于这个阴谋的真实性,他的坚定信念究竟从何而来?他是一名考古学家,凡事都抱持怀疑的态度,可是如今——是因为某人的一番话?少女的一个吻?或是因为约瑟夫·史瓦兹?

    他不能再想下去!他不能再想下去!

    “怎么样?”恩尼亚斯的声音听来很不耐烦,“你有什么话要说吗,谢克特博士?或是你,艾伐丹博士?”

    不料宝拉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您为什么要问他们?您难道看不出那全是谎言吗?您难道看不出他想用说谎的舌头绑死我们吗?哦,我们都快要丧命了,我再也不在乎什么——可是我们能够阻止,我们能够阻止。而我们却只是坐在这里,在……在……耍嘴皮子……”说到这里,她哇哇大哭起来。

    教长秘书道:“所以说,我们的结论只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孩发出的尖叫……尊驾,我有个提议。我的原告说这一切,包括所谓的病毒,以及他们心中幻想的所有事物,都定在某个特定时间发动——我相信,是在清晨六点。现在,我自愿让您拘留一个星期,倘若他们所言属实,有关银河发生流行病的消息,应该在几天内就会传到地球。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帝国军队仍控制着地球……”

    “拿地球交换整个银河的人类,这实在很划算。”脸色惨白的谢克特咕哝道。

    “我珍惜自己的性命,也珍惜我同胞的性命。我们以自己做人质,以证明我们的无辜。此时此刻,我已经准备好通知古人教团,说我出于自由意志,甘愿在此地停留一周,借此预防任何可能的骚动。”

    他双手抱在胸前。

    恩尼亚斯抬起头来,脸上布满忧虑的神情。“我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艾伐丹再也忍不住。他一言不发、凶狠无比地站起来,向行政官快步走去。谁也不晓得他究竟想做什么,事后连他自己也记不起来。反正没有什么分别,恩尼亚斯手边有一柄神经鞭,他毫不犹豫便立刻发射。

    自从来到地球,这是艾伐丹第三度感到周遭的一切燃烧成剧痛,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消失无踪。

    在艾伐丹失去知觉的数个小时中,清晨六点的时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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