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苏东坡-山永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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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穿着鲜艳的登山服,在皑皑积雪的安第斯山间艰难地行进着。很少见到这样大规模的探险队伍,后来,听解说,知道是南美洲委内瑞拉的盲人们,希望实现登山的梦想,正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攀登。那真是一次悲壮之旅,完全以生命为代价,走出每一步路,度过每一分钟,任何人看到这个画面,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是从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里,看到这支盲人登山队的,从此,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因为,他们活了一辈子,这座对他们来讲充满神圣意义的安第斯山,从来没有去接触,去实地感受过,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于是,就有了这次行程。

    盲人们每三个人结成一组,一个仍残存些许视力的盲人走在前面,两个全盲在后边,他们三人通过手里握着的长木棒,联结成为一个整体,通过脚和手,实地在感觉这座大山。

    安第斯山脉平均海拔为3000米,最高峰为7000米,对正常的登山运动员来说,也是一次体能的极限考验。虽然有很多志愿者作后援,即使在可以使用驴子驮物的山路上,盲人们也是步履维艰,行进缓慢。那么,他们要想攀上最高峰,该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了。

    据电视台的报导,这支盲人登山队在短短的行程中,已经有好几位上了岁数的盲人,在风雪迷漫的夜问宿营,一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不幸将生命留在了安第斯山。于是,组织者便决定后撤,将登山计划放置到未来更合适的机会,作更充分的准备以后再进行。一些走得兴起的盲人登山队员,不免有些失望,最后,他们还是想开了,对记者说:“山永远在,我们还会来的。”

    这实在是一句至理名言,对于未来,有目标,和没有目标,是很不一样的。

    有一个奋斗方向,努力追求的结果,也许离那个目标尚远,但稍稍接近了一点的事实,便有了落到实处的心理回馈。如果不晓得明天或者后天,只是听任一条船似的顺水而下,去哪里,做什么,都不那么明晰的话,手中的桨,恐怕也不会划得起劲的。“山永远在!”这句话很重要,有这句话,意味着还有登攀,没有这句话,也就等于说放弃,终止,也就不会再有奋斗,争取了。

    在人的全部生命途程中,除先知先觉的大智慧者外,都类似这些盲人在安笫斯山的登攀,目标虽然明确,是那天穹里晶莹剔透的积雪笼罩着的最高峰,像琼楼玉宇一样,茫茫然,杳杳然,吸引着你的目光。但是,一步一步走到那里的途程上,平坦,还是崎岖,幸运,或是灾难,障碍重重,还是一路顺风,迷失方向,还是峰回路转。所有这些突如其来,措手不及,随时发生,无法预防的事故、变化,都有很大的不可知性。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完全把握自己未来的强者,几乎是不存在的。所以,仅仅有“山永远在”这样的信念,是远远不够的。

    人,需要远大的目标,宏伟的理想,古人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所以,燕雀只能在后院的草堆里,跳跳蹦蹦,唧唧喳喳,觅食一些籽粒。而鸿鹄,朝发苍梧,夕达北海,振长翮,一鸣而天下闻。有大志向,立大雄心,如果不能伴之以脚踏实地的决心,小处做起的耐性,水滴石穿的韧劲,和沉着冷静的精神,山,当然永远在,那也恐怕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了。

    至少,在文坛,我们已经见识得太多太多,那些速朽的大师,褪色的文豪,贬值的作家,廉价的泰斗,谁不曾在报刊上,讲坛上,屏幕上,饭桌上,开出过多少空头支票啊!他(她)们宣布过的,足以吓得人跌一个跟头的史诗般的创作计划,如果不食言的话,中国现在不知有多少荷马的《伊里亚特》和但丁的《神曲》了。

    于是,想起了苏轼《东坡志林》里的一段《儋耳夜书》:

    “己卯上元,余在儋耳。有老书生数人来过,曰:‘良月佳辰,先生能一出乎?’予欣然从之。步城西,入僧舍,历小巷,民夷杂揉,屠沽纷然归舍已三鼓矣。舍中掩关熟寝,已再鼾矣。放杖而笑,孰为得失?问先生何笑,盖自笑也。然亦笑韩退之钓鱼无得,更欲远去,不知钓者未必得大鱼也。”

    东坡先生的悟道,倒也是给我们一个启发。老是抱着一个宏伟的志愿,要到远处去钓一条大鱼而未必得,真还不如把眼皮子底下可以做到的事,做好的事,切实可行的做起来,哪怕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即或只是钓到一条小尾巴鱼,而不空钩,也比想抱一个金娃娃的奢望,而得不着,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要有实效得多。

    如果委内瑞拉的盲人们就抱着“山永远在”的期望,坐在那里干等,我估计,他们离安第斯山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我赞成他们的精神,也赞成他们的信念,但我更赞成现在就做起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苟子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

    这是实实在在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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