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已经惊呆了的墨绿离开,走时还神神在在地表示“以后再来看表哥”,直到出了院子,被风一吹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才有点醒过神。
她遇到过许许多多的人,但像苏奕这样的,实在是闻所未闻。她心中设想的她,是那种心思深沉但行事讲章法的,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有失控的可能。
是被梦魇住了么?菀棠心里总觉得不上不下,有些不对劲。
“姑娘,快回去吧,在外面容易着凉。”墨绿心疼道,看着小姑娘恍恍惚惚的,前襟湿透,真怕她刚捡回一条命又病倒。
这个时候后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安九,但也是苏奕院子里的小厮,他把手里的那把竹柄伞递出来:“少爷早就吩咐还给五姑娘啦,今天也是好时机,小的替少爷给五姑娘传一声谢。”
菀棠自己接过来。
是那天下雨她给苏奕的伞。她当是赠,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想跟她有一点牵扯,又还给了她。
这一次的探病,很失败。她带着一身湿和一把原本赠出去的伞往回走。
菀棠突然发现,除了知道苏晔以后会位高权重杀伐果断——
她实际上对他一无所知。
……
菀棠离开后,小厮安九并没有离开苏奕床前,他老老实实站着。
果然。
过了一会儿,苏奕睁开眼,眸色是重重叠叠的沉,没有一点初醒的迷蒙,反而目光冷淡到薄凉。
安九:“……”
就知道,他家少爷早就醒了。可惜要脸,不好意思面对被他“认了娘”的小表妹,索性继续装睡。
他装得很成功,人家八岁的小表妹果然被他唬住了。而安九这个陪他多少年的小厮,心里头却多多少少有点知道。
现下,虽然苏奕表现的异常冷漠,异常的苦大仇深,但是安九设身处地想一下……咦,总觉得自己少爷的内心正天人交战呢。
安九耷拉着眉,作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少爷,五姑娘应该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苏奕脑子病的不轻,真以为他是梦魇。
……
菀棠回去,喝了姜茶,又暖暖地沐了浴,换上一身银绣葫芦藤的襦裙。
把沮丧的情绪暂且压下去,菀棠摸一把手中的襦裙料子,心中有些讶异。这是上品的雪锻,当初她在宁国公府时,看过老国公夫人赏给小辈,没想到如今也能在小菀棠身上看到。
她问墨绿:“真好看,我都没有看过玉棠穿呢。”
墨绿掩唇道:“是太太贴私房给姑娘裁剪的,说是在苏杭那边最是流行了。”
她口中的太太自然是景氏,菀棠有点悟了,她便宜娘是大盐商的女儿,嫁妆最是丰厚了。就算景氏不靠谱喜欢瞎折腾,她这嫁妆带来的收益从来只多不少。当然,菀棠觉得这也是景氏活得任性的底气所在。
墨绿半蹲下来,以跟她平齐的姿势注视着她:“姑娘,咱们太太虽然不像大太太那样讲规矩,但也是顶顶好的母亲。姑娘的吃穿用度都是府里顶尖的,大房的那两位姑娘都不如你的,她们不说,其实也悄悄羡慕你呢。”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这个母亲不好,与小姐妹交往会低人一等。
墨绿在很小的时候就在景氏身边伺候了,景氏有了菀棠后就让她跟着菀棠。放在以往,墨绿是不会跟菀棠说着这种话的,她再得脸也只是仆役,但是自打菀棠“病”了一朝,她现在隐隐约约觉得自家的五姑娘有点靠谱了,一时没忍住就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
然后她就看见菀棠跟小大人一样点点头,表情很认真:“我晓得的,母亲对我好,我不比玉棠她们差。”
嗯。
看起来真的好正经呢,只是为什么这么……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这厢主仆两人正一大一小瞪着眼,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说是老爷踹了太太屋的门。
菀棠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敢情她那个自诩“扬州八贤”之一的便宜爹终于回府了,回府干得第一件大事就是踹了原配的房门。
其实这并不是苏二老爷做得第一件大事,他的第一件大事是一回来被柳姨娘截胡后,在柳姨娘那屋……白日宣淫。
苏二老爷是什么人,书香世家的小儿子,既嫌弃官场黑暗又恶心商人铜臭,所以自己立志当一股清流,每天吟诗作赋曲水流觞顺便啃啃老的那种清流。但是,这股清流在面对小别胜新婚的宠妾时,他把持不住了。男人都有孽根,这种白日宣淫的事情就算做出来,他难道就是不知礼了?不存在的。苏二老爷理所当然地想。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宣淫的事情刚刚宣到一半,景氏派人过来敲门,说瑞哥儿大哭不止不大好了他亲娘杨氏都哭得厥过去啦。
很是危言耸听了一番,苏二老爷固然宠爱柳氏,可他更疼爱到了而立之年才得到的那一点骨血。当下只能不顾金枪,提起裤子去见小儿子。
留衣裳半褪的柳姨娘一个人在屋里,尴尬。
可哪想到等他火急火燎跟人赶到景氏的正房,就看见她悠闲自在坐在榻上,面前放着一个低矮的红木小几,她正在用小金锤敲几案上的核桃呢。
而三岁的瑞哥儿被杨氏抱在怀里,眼中是水汪汪的,看着他这个爹也不大认识,间歇着“哼唧”一声。他一“哼唧”杨氏眼眶就一红。
说是吃多了噎住了。
那一刻,苏二老爷感觉自己出离愤怒了。
看着景氏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一下子想起来被他丢在房里自己委屈却依然安慰他不要着急的柳姨娘,本来就没有熄灭的欲火在这一刻通通转化为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苏二老爷一抬脚就把景氏的门给踹了。
……
菀棠的屋子就在正院里,属于景氏正房的侧厢。
正房里出了事,墨绿自然要去看看,菀棠牵住她袖子也跟了过去。
这个时候,正房里闹了一出已经歇下了,苏二老爷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铁青,瑞哥儿被狠狠吓住了,这下真是嗷嗷地大哭不止。杨氏抱着他哄,一边偷偷抹眼泪。
菀棠在门口顿了一下,刚准备抬脚进去,已经被苏二老爷看到了。
他皱起眉,语调冷硬:“看到父亲为何不行礼反而心存犹疑?你学的礼数都去哪了?”#####【小剧场】
菀棠:好烦啊,这些人。
苏奕:跟我好,我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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