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声胜有声。
苏二老爷就很气。不但气爱妾爱女被欺负,更是气自己的面子不管用了,某些人打狗都不晓得看看他这个主人的面子。
他连忙扶着柳氏去看他心爱的女儿苏嫣棠。
苏嫣棠的屋子里全是艾草的味道,她正躺在榻上,额头上搭着白毛巾,虚弱的宛如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
苏二老爷眼巴巴地凑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
他真是个不问事的人,他对苏府的暗流一无所知,只晓得倚红偎翠写诗作画。
“爹……”苏嫣棠有气无力地喊他,泪眼汪汪,一看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柳姨娘撇开脸,轻轻把盖在她脚上的缎被掀开,露出了里面被裹成碗口大的脚踝。
“老爷……”她也喊一声,娘儿俩一水儿的楚楚可怜。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事!”苏二老爷越想越气,觉得对方简直不把他看在眼里。
苏嫣棠掉了两滴泪,悄悄看柳氏一眼,慢慢开口:“下学时五妹妹被许夫子留下,我怕她再叫许夫子生气。正准备劝她两句,就被大房的四妹妹推到了一边伤了足……”她伤心起来,“是嫣儿不好。嫣儿本就是庶女,是没有资格劝导五妹妹的,也难怪四妹妹生气。”
“荒唐!真是荒唐。”苏二老爷狠狠拍两下桌子,“四丫头真是不懂事。五丫头也是,没有一点规矩,好的不学全学坏的,你看看在苏家在族学,有谁喜欢她。”
苏嫣棠的眼睫动了动。
柳氏含泪指责她:“你是当姐姐的,让着点妹妹是应该的。何况你又是个庶女,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么?”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要有什么委屈的,就怪我吧,是我这个当娘的无能才叫你受苦!”
“这叫什么话。嫣儿身子弱,自然要叫菀棠让着她。嫣儿是几个女孩子里最懂事的,不让她来提点妹妹,难道要叫大房眼高于顶的二丫头来提点妹妹们?”苏二老爷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无论嫡庶,嫣儿都是咱们府里最出色的姑娘。”
“老爷的好,奴家都知道……”柳氏感动又愧疚,正说着,她突然捂住自己腹部,脸色变得愈发的惨白。
“娘、娘。”是苏嫣棠惊惶的唤声。
“叫大夫!快去!”是苏二老爷急慌慌的声音。
柳姨娘自然没有事,她的孩子更是什么事也没有。
但在她差点“小产”的时候,苏二老爷一瞬间下了个决心。
“你放宽心,等你生下来,若是男孩,我做主……把你扶正。”
苏嫣棠瞪大了眼睛。扶正?什么扶正?她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还是柳姨娘淡定,她攥着苏二老爷的手,“那姐姐、怎么办?”
这个姐姐,自然是景氏。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无才无德,嫁进苏家多年未添得一个男丁。能当这么多年的苏家二太太已经是苏家对她的恩德。”苏二老爷理所当然地说。
柳姨娘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微微阖着目,纤细的手攥着他的,盖在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上。
岁月一片静好。
……
“他真这么说的?”
同样是姨娘住的屋子,杨姨娘这里就朴素多了。
大概只有梳妆台上一面光滑的水银镜子,格外引人注目些。
杨姨娘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水银镜子里的年轻女人。明明不过双手年华,可她既不像柳姨娘那样有男人的滋润和补贴,也不像太太景氏那样嫁妆丰厚又活得肆意,还没有灿烂地度过花期,她已经迅速地干瘪下去。
她是有儿子,可以这个天下又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会生儿子。
杨姨娘不愿意再看水银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目光用力盯住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婆子。
像是只吊着一口气,只等着那婆子一声否定,她就能够活过来。
然而她注定失望。
“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小翠就在门外头,听了个清清楚楚。”那婆子低声道。
杨姨娘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就尖声叫起来:“瑞哥儿呢!把瑞哥儿抱过来!”
瑞哥儿还在睡觉,被抱过来时不安稳的扭了扭小身子。杨姨娘没看见一样,像溺水的人死命地攥着最后一根稻草,把苏瑞勒得呼不来气,最后惊醒嗷嗷大哭。
杨姨娘也不管,依然是死命地抱着他。
嘴里还念念叨叨。
“你爹不要你了……”
她心里无比清晰一件事。只要杨氏正生了男孩,无论她能不能成功被扶正,她都一定不会容许瑞哥儿活下去!
……
“真是一家子的戏精。”
景氏懒懒散散说一句。
庆儿在她边上点着算盘珠儿,闻言无奈道:“太太,也只有您,心可以如此的宽。”
“我有什么不可宽心的。就算是死在狐狸洞里也是他的事情,跟我这个无才无德、多年无所出的正妻可没什么关系。”景氏突然冷笑,那恨得像是下一刻就准备扛起大刀冲过去把糊里糊涂的苏二老爷给砍了。
庆儿已经习以为常。
从刚开始陪着景氏同仇敌忾到现在的司空见惯,庆儿已经通过血与泪的教训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太太也是个戏多的。大概内宅生活太无趣,铺子的生意也蒸蒸日上,景氏不得不开拓出一套新活法。
“是是是,跟太太您没什么关系。”
庆儿继续拨算盘。
见庆儿不跟她一唱一和,景氏也没有了表演的欲望,一瞬间有些曲高和寡的寂寞。
又懒懒散散歪回去。
看着帐顶的流苏,景氏幽幽道:“我爹是真的蠢啊。”
居然千挑万选把她嫁给苏二,说苏二是个傻的,她一嫁过来就能把他死死压住。苏二也是个没出息的,一辈子都走不出扬州,能被他们景家死死压住。
话是没错,可是夫妻之间,又怎么能是这种单纯的压制与被压制关系呢。
“菀菀日后选择夫婿,我一定要她选有出息有前途的,当然最重要的不可以是书呆子。”景氏说。
“太太您想太远了。您还不如想想,老爷如果要去找老太太说了这事怎么办。”虽然说着这话,庆儿却笑嘻嘻的,看不出一丝忧虑。
景氏端庄一笑,“找老太太?除非他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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