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的情真意切，自以为谢幕完美。
她心情舒畅地转身出门，却听见后头一道清声，“且慢。”
菀棠蜷在榻上，姿态慵懒，眯着眸儿看她。
“三姐姐，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苏嫣棠看着她不说话。
菀棠就愉悦地笑起来，指指发髻。
苏嫣棠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何况菀棠的两个丫鬟还站在旁边装木头，更叫她心情难以言喻，只觉得落了无数的脸。
“还真是。”她用帕子掩掩唇，明明才十岁，偏偏一副小妇人作态，看了叫菀棠反胃。
“我瞧五妹妹戴着绢花好看，倒是忘记了这白玉夕颜花链子。不想五妹妹原是个金块珠砾样样在意的，却是姐姐不对了。”她说着，把发上的链子解下来，搁在一边的菀棠小几上。
想用如此劣质的绢花换走白玉链子，没顺手牵羊成功到成了菀棠小气不堪。
菀棠只“嗯”一声，再次赞同，“是你不对。”
苏嫣棠玉面涨红，这次没再赘言，拂袖而去。
菀棠猜她大概又是酝酿情绪等着找苏二老爷告状了。
苏嫣棠一走，夏至就不高兴地过来帮菀棠把发上绢花拆下，一起丢在那个匣子里。
她觉得三姑娘简直欺人太甚。不就仗着自己有苏二老爷疼嘛，有什么了不起，她家五姑娘还有苏老太太疼呢。
但因为成为大丫鬟后夏至自认为格外稳重了几分，硬是把满腹的气话给憋了下去。
“姑娘，您要把这往哪搁。”
但看到这绢花还是碍眼的要命，她和冬至自打成为大丫鬟之后都不用这些了。景氏有钱，衣食住行从来不亏待体己人。
倒是三姑娘有脸拿着这些玩意来羞辱她们家五姑娘！
“好好放了，不要丢。”
菀棠不见羞恼，心平气和道。
冬至也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夏至，你别恼。姑娘有大用呢。”
……
“娘，我是真的受不了，苏菀棠居然如此羞辱于我！”
苏嫣棠伏在榻上哀哀哭了半天。
柳姨娘半躺在两面通风的罗汉床上，左右各有个丫鬟给她打扇子，可她依然燥热难安。
她的身子越发的沉重，原本削尖的瓜子脸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她的身躯格外的宽硕，若叫菀棠看见，必然与吃上一惊，因为短短几日不见，柳姨娘的整个人又胖了一大圈，与当初俨然判若两人。
因为宝贵着肚子里的金疙瘩，柳姨娘不能随便用冰盆，甚至连冰镇的水果都不敢碰。这炎炎夏日漫漫无边，只叫她心烦意乱。
“都叫你不要去你非不听，有什么不能忍到你的弟弟出世呢。”
柳姨娘腰疼头疼，也没了平日里跟苏嫣棠温声细语的兴致。
“忍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再等一刻。明日父亲就回来了，我定要跟他好好告上一状。”
苏嫣棠狠狠地抹泪，模糊的泪花里透出阴冷的光。
说到这个就叫柳姨娘气不打一处来。
苏二老爷前几日跟着友人去金陵访友了，还不晓得要在秦淮河上遇到什么小贱人。
她辛辛苦苦为他生儿育女，连身材样貌都顾不上了。可他倒好，嫌弃她不再美貌，都不愿意再叫她用一张檀香小口服侍他。别以为她看不出，前几日倒是送了些玩意给她们母女，然而大晚上都不愿意在家留宿，第二日就急不可耐去了金陵。
柳姨娘感觉自己被伤透了一颗女人心。
她摸着硕大的腹部，愁眉略微舒展，“儿子，娘日后只能靠你了。”
她求了十来年，才从一个神仙老道士的手里求到了一举得男的法子，但人家老神仙也说了，改了命数后自然要遭点罪。她不过是发了点福，怕什么，待这个金疙瘩出来她自然会恢复原样。
“杨姨娘过来看您来了。”
她的丫鬟贴着她的耳边轻轻言，生怕一个不慎惊到柳姨娘被毒打一顿发卖。
柳姨娘的眉头又舒展了一些，“快叫她进来。”
她食欲不振，睡眠不好，身子又痛。杨姨娘献出来一副药膳，说是她从前生瑞哥儿时用过，效用很好。柳姨娘把药方子拿给了老神仙算了算，说是不冲突，方才敢用。事实上，每每用完杨姨娘献上的药，柳姨娘总能舒服上几时，胃口也变得好起来。
不过是叫她胖了些。柳姨娘冷笑，觉得杨姨娘枉费心思，反而是在为她做嫁衣。
……
庆儿在景氏耳边低语。
然后看她一眼，慢慢退到一边。
景氏对着铜镜，慢慢地描眉，叫眉梢自在地扬起来。
镜中美人，灼灼其华。
景氏“啪”一下对着铜镜摔下螺子黛，铅黑的粉末碎在光滑的镜面上，叫美人不在。
“死了，都死了吧。”
她笑起来，声音却不大，眉眼又疯狂又温柔。笑着笑着，身子都蜷在了一起。
“太太，太太。”
庆儿眼眶含泪，想要过来扶她，却被景氏一把推开。
景氏由着她自己慢慢顺着绣墩滑下，没有形象地跌在地上，绞着暗金色的毯混着她华丽的裙摆。
“我的菀菀，我的菀菀啊……”
她的声音是意外的嘶哑，像是干裂的琴弦不得已被人拨动，发出难耐的音调。
“五姑娘在呢，就在屋里呢。太太可是想姑娘了，可要唤姑娘一起来用膳？”
庆儿情愿看景氏口无遮拦到处怼人，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景氏。这叫她完全看不穿摸不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无奈之下，她只有吩咐外头的小丫鬟去传五姑娘菀棠过来。
然而她刚准备转身去做，就被景氏拽住了手臂。
“太太？”
庆儿小心翼翼唤一声。
“别去扰了姑娘，把铺子里的账本拿给我点一点。”
景氏说道，她翻着自己的手背看，突然笑吟吟起来，“庆儿，你看我这丹蔻，染得好看不好看。”
六年前的那个雷雨夜似乎已经被她忘得干干净净。
两辆马车相撞。
里头各有一个两岁的小女孩，一个气息奄奄，一个昏睡不醒。
雷雨夜后，天底下就只剩下了一个苏菀棠。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