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来到了那个不久前才离开的ICU病房,程梓厘站在玻璃窗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往里面望去,正好对上衡宇文的眼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正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英气的面孔上没有半点感情,深沉的眸子装了太多东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苍白疲惫。他背靠着枕头,侧过头,一动不动地透过玻璃窗看着走廊,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来。程梓厘的心一阵抽搐,犹豫了几秒才敢打开病房的门。衡宇文只动着眼珠子看着她,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为什么一开始不进来?”“我在酝酿应该怎么把程子慕要入狱的事告诉你。”程梓厘吸了吸鼻子,强压着心中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故作镇定地应道:“但你不用难过,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差你签字了。”衡宇文把头转了回来,一脸震惊地瞪着她,语气中有隐隐怒火:“你什么意思?”“我说得出就会做得到,我不会再缠着你了。”程梓厘别开脸,低头从包里把那份自己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拿了出来,还十分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笔,递到他面前去,补充道:“你也不用担心会吃亏,上面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好了,我自愿净身出户。”看着眼前刺眼的几个大字,衡宇文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手紧握成拳,连带着身体都被气得在发抖。“这不是你一直都希望的吗?”看着他一个劲地抖,但丝毫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程梓厘又把离婚协议书往他手里塞了塞,“哦,对了,程子慕毕竟没把你捅死,而且我爸也在找关系处理,估计也就一年的功夫,程子慕就能出狱了,你也不用伤心太久——反正嘛,五年你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年……”“程梓厘,你给我闭嘴!”程梓厘的话就像一根根针,不停地扎在他的心上,终于,他忍无可忍了,接过那份离婚协议书,狠狠地撕碎,对着她的脸丢去,张嘴就是一阵吼:“我他妈图的什么?用命换你一张离婚协议书?”“你的孩子没了,你的丈夫也差点死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你还有没有良心?”“程梓厘,你就不能动一下脑子去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吗?一味逃避,有意思吗?”……程梓厘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站得笔直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连连后退两步。衡宇文暗骂一声,拔掉手上的针头就翻身下床,想伸手去接她,但不料牵扯到了腰上的伤口,疼得他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直直地跪了下去。“宇文!”她被他痛苦的低吟唤回了神,赶紧跑过去,蹲下身扶着他,看着他疼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心狠狠地一颤,泪水就开像开了闸一样,疯狂地往下掉,“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我……我现在就给你去叫医生来!”她惊得手足无措,只能起身去喊人,手腕却被扣得死死的,没有跑出去一步,反倒被他扯进了怀里——“怕么?”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抬起头看着她,“我死了,你会不会害怕?”她的思绪突然被扯回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她抱着浑身是血的他,哭得撕心裂肺的,雨打在身上,凉在心里。“怕的话……就别走。”伤口的痛楚似乎缓了些,他试着松开了手,把吓得怔住的她紧紧地环住,脑袋枕在她的肩上,喃喃道:“现在是我救了你,我们算不算是扯平了……”“算!当然算了!”她紧紧地回抱住他,听着他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泣不成声。十年前她救他,不过是耗费了体力;可如今他救她,可是拼了一条命……无论怎么算,反倒是她欠得他更多。“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一刀,算是我谢罪。”他闭上眼,轻抚着哭得一颤一颤的怀中人的后背,嘴角爬上一丝笑意,“梓厘,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当那把刀插进自己的身体里,在意识消失前的那一刻,他想的是她有没有受伤;包括醒来以后,他看着走廊发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为什么不来看自己;在刚刚她把签好了字的离婚协议书递过来时,他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爱而不知……或许他早应该发觉的,在她那次雨中等她,发烧晕倒时。还有听到凯文说他是“程梓厘”的未婚夫时……现在他还不算失去她,从这一刻重新开始,他和她还来得及吗?“等我出院,”他睁开眼,声音飘飘然,语气却是坚定无比,“我会还你一个属于你的婚礼。”怀中人的身体明显一僵,传入他耳里的那一声“好”,让他的心彻底稳了下来,他不用去看,都能想象到她此时破涕为笑的灿烂笑脸——一如当初婚礼上与他相互注视着彼此,真诚而幸福地说出那声“我愿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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