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眉头忽然一蹙，仿佛昙花一现，再无波动。
“玥儿…………”半晌，姜维抬起头，红着双眼，眼角还残留着悔恨。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像以前，很委屈地瘪了瘪嘴。
“玥儿，等你醒了，我就照你说的，我们不打打杀杀了，我们文明，我们…………”
“我——”终是无法说下去，他扑倒在李玥身上，手里握着那根已经掉落的银针。
他抱紧那不再有，甚至是薄弱的呼吸的瘦弱的身体。
他记得这几年，他有多不听话，她是怎么容忍他的。
他最喜欢那双眼睛，却再也没办法睁开了。
他想听到的那几个字，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他最爱的那个人，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啊——”
再无尽的嘶吼，仿佛都无法抵过他内心的悔恨。
“玥儿，玥儿…………”
禅房里，李晟端端地躺在冰床里，最后一刻脑子里闪过的是李玥挽住他的手。
“我的阿哥怎么那么能干啊，以后我嫂子一定很幸福！”
“阿哥最好了！”
“阿哥，你慢点，我来我来！”
“你们别想对我阿哥做什么！”
真好，你不是我的阿妹，真好！
唇角微扬，他缓缓闭上双眼。
三年前。
“她不是我的…………等等，我…………能，能说话了！！”
“你现在可以选择了。”
“选择什么？”
…………
“如果我就这样离开的话，就意味着，她…………”
“她会永远地消失，不存在于任何世界。”
“…………”
“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么？”
“这些都是注定的，能改变的只有结局。但是你要知道，你这是一个赌注，在那一刻到临之前，你不会知道，受伤的是谁。如果是姜维，你还会这么情愿吗？”
…………
“还有，你一旦做出了决定，三年的时光内，必须诚心向佛。”
“诚心向佛？”
“就是入我佛门！”
…………
“好好想想吧！”
等到东方露出鱼肚白，姜维撑着疲惫的身体，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又再次爬起，看着嘴唇发紫的李玥，勉强扯了个笑容。
“我给你煎鸡蛋去，今天，加点红珠子…………哈，这回别被我骗到了，傻瓜…………”
姜维擦了擦眼角，一步一步拖着到了厨房，仰着头将不该有的眼泪倒了回去。
一切都很好，还和以前一样。
…………
“玥儿，该醒了，吃饭了，不觉得很好闻么？”
尽管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是最后还是不知道哭着还是笑着喝完了那碗粥。
生活还是要继续不是么？
李玥给她掖了掖被子，却发现她受伤的手臂下方竟然开始腐烂。
他深吸一口气，将被子放下，然后端起桌上的竹简。
“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姜维哽咽着将竹简放下，又开始练字，只是这字怎么写都写不好的，怎么看都是一团糟！
“怎么这么丑，怎么这么丑，怎么，这么丑！”
“玥儿，你醒醒，看看为什么好不好，你昨天才夸我的，昨天，昨天…………”
“昨天都是我不好！我错了，玥儿，你知道小维有多爱你的，你知道的…………”
……
两年后。
“叮咚——”
李玥是被这刺耳的声音吵醒的，迷糊地睁了睁眼。
“唔——”这声音有些耳熟的说…………
等等，这个意思是——
我完成任务了？
李玥蹭的坐起，想找找姜维，却发现自己好像在…………空间里！
“恭喜你，完成任务！”
“就这么完成任务了？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而且…………”李玥仔细搜寻了一下回忆，惊人地发现，她好像是替姜维挡了一刀。
“我为什么会为他挡刀？我一定是疯了…………诶，不对啊，我之后的记忆呢？我之后干了什么？”
“在这睡着。”
“什么？”
…………
一番纠结的问答之后，李玥算是勉强知道了真相。
“那，阿哥他…………”
“他不是你阿哥，你也不再是李玥，你可以摆脱这个身份了。”
“我知道，可是你…………”
“现在还有机会出去看一眼，你要不要出去看看，现在的夔族？”
“当………当然！”
既然系统不肯告诉她，估计是不可说吧。
“那么，就以你原来的样子出去就好。”
说话间，周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大叔，这蔬菜怎么换？”
“两个小时。”
“呐，这蛋，三个够了吧？”
“够了够了！”
李玥看着摇摇头，虽然只是会用时间来衡量，不过总比打来打去好一点吧？
以后总会进步的。
“这酒楼的味道很好，我们一起尝尝吧？”
“诶，可以是可以，可别忘了我的诗！”
“一定！”
“还会吟诗了，真是想不到啊…………”李玥看着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很是舒心，但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
说起来，这都是那小子的功劳啊。
不知道那小子在哪，还有，过得怎么样…………
“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磨磨唧唧，不知道我赶时间么，别让玥儿等急了！”
这熟悉的声音，是…………
李玥转过身，两人却在这一刻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像风一般。
也是，再见，怕是认不得我了吧。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眼睛很酸，酸的她想哭。
对，很酸。
鬼使神差地，她跟上他们，一步一步，走着莫名熟悉却又模糊的路。
等到那栋小竹屋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再也迈不出一步。
“爷，为什么非要到这来看书？”
“你管我？把东西都给我摆好了，玥儿喜欢吃的，一样都不能少。”
“是，一样没少！”阿哲摇摇脑袋，乖乖地摆着，在那张小木桌上。
“呜…………”在发出更多声音之前，李玥急忙捂住自己的手，将身子往后躲在竹lin间，眼泪像滚珠般滚落，顷刻之间。
玥儿，玥儿在这里。
其实如果是现在，哪怕是这一刻，她估计也会是疯了一样挡住吧。
她就是疯了，爱上一个那样的男人。
不是疯了么？
只是最后都会被抹去记忆的，不如不见……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李玥不舍地看了一眼屋内，轻轻往回走去。
“吱呀——”李玥惊得低头一看，原来是踩到树枝了！
她又做贼般往后一看，好像没什么动静…………
“你是哪个？”
“啊！”
李玥一个转身，面前一堵人墙吓得她连连往后退。
“我是哪个？”李玥有些讽刺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神骤然变化。
小子是真的长大了，只是这张脸还是没有变，和以前一样呢。
姜维本来质疑的目光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忽然松开眉头。
这眼神，这感觉…………
“小维最喜欢姐姐的眼睛了，还有姐姐看着我的时候。”
…………
“你是…………”
李玥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然后又纠结地垂头。
他知道又能怎么样，何况是认不出的。
“不好意思，路过。”
李玥低着头提步就从他身侧走过，她怕抬头会舍不得。
只是，才踏出两步，忽然感到手腕一紧。
“玥……玥儿？”
她听到的是他颤抖的声音。
她笑了。
“玥儿其实，很爱小维。”
手掌忽然一空，姜维四处看着，却再寻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但他真切地听到了那句话。
“玥儿，其实很爱小维。”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姜维有些喘不过气，声音越喊越大，像是不知疲倦。
“我相信你们刚刚说了妖，就该知道有个词叫神，而我，地位虽不高，但好歹也是个小神，此次来，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
“咳咳，天机不可泄露。”
姜维忽然爽朗地笑了。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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