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旗陆说就是你害的我,他还不太相信。”万沙华举起左手,展示指间戒指,嘲笑道,“怎么样,看到我们亲亲热热的样子有没有觉得心痛的要死?说起来这滋味当初我也经历过呢,现在换你来试试也不错。”
钟如想气得五官都变了,“万沙华,太嚣张对你没好处。”
万沙华一怔,这台词听起来怎么那么熟?
随即哈哈大笑,当初她也曾经这样和叶安之说过。
她满是怜悯看着钟如想。
“喜欢旗陆的女人里你也算是愚蠢的了。”竟然连吃飞醋也没找准对象,转念又想,或者不是钟如想太蠢,而是关旗陆把叶安之保护得太好?心下不禁有点悲凉。
神思有一瞬出窍的万沙华并没有留意到,钟如想根本受不得她的冷嘲热讽,打小娇纵和唯我独尊的她何曾受过这种言语上的折辱,当看见万沙华身后有车灯闪近的一刹,钟如想目露杀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就把万沙华推了出去!
万沙华在生死关头的瞬间反应过来,本能地扭身一闪,恐慌的惊叫和尖锐的刹车声同时混响,她的身体挨着车身被前进的冲力带倒,整个人仆在地上,蓝色轿车被刹停在路边,车主急奔过来扶起她,“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
钟如想惊回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花容失色地钻进车子疾驶而去。
万沙华忍着痛撩起坠落在面前的长发,“我可能扭到脚了。”
“我送你去看医生。”
双方同时抬起头来,愣住,然后异口同声。
“沙华?”
“嘉名?”
旋转门后,一道暗影悄悄收起半只手掌那么大的摄录机,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安之的手机始终不通。
原本可有可无的联系,因为持续找不到人,而令关旗陆心内逐渐变得焦躁,烦闷和不安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致使散席后,他终于还是驱车去了滨江西路。
把车子停在路边,他沿着人来人往的江堤徐徐漫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夜空下独自一人在陌生而热闹的人潮中穿梭而过。
一直以为自己早已足够成熟超脱,任何时候都能理智周全地处理面临的问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做出这种——只有深陷在爱恋中智商负二百五的男女才会做的漫无目的的举动。
行罢江堤,再走上人民桥,慢慢地找遍沿江路休闲广场里的每一个角落,明白内心深处其实隐隐约约地渴望着一场邂逅,她喜欢在这一带出没。
墨流暗阔的江面何止千万瓢水,人声扰攘的江边何止百十道丽影芳容。
奈何,都不是他想遇见的那一个。
最后转入沙面,平安夜的沙面岛几乎每一盏路灯或每一棵树下,都聚满了手拿荧光棒或头带红帽的年轻人,四处有人手持各种圣诞玩具和玫瑰沿路兜售,教堂更是人满为患,需要进行人为管制,每十分钟放一批人进去。
所有食肆酒吧座无虚席,桌桌爆满,露丝和玫瑰园甚至把桌子都加搭到了公共绿地,而原本平日渺无人烟的情人路,也几乎没有多少空隙,许多人席地而坐,欢声笑语,更有人把一颗颗燃着的花式蜡烛在地上摆出大大的心字造型。
从情人路,网球场,兰桂坊往露丝吧,玫瑰园,公共绿地一路找到白天鹅,甚至还耐心轮候着挤进过教堂,在诵唱声中待了十多分钟。
世间繁华,凡生欢笑,为何惟独他感觉那般寂寞。
从八点到十二点,人民桥沿江两岸的每一寸地皮都被他翻了过来。
但,就是不见叶安之。
他几乎把自己的手机打到了没电,她始终关机。
夜深人潮渐散退,终于,他重回滨江西路,通过门卫阿伯再度审视的目光,被放行后上到七楼,来开门的是彭皆莉,看见深夜里站在门外神色寥落的陌生男子,惊讶不已,“安之和朋友去香港了,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关旗陆如遭电殛。
他原以为——他以为她就在这幢楼里,所以他在楼下那样漫不经心地虚度时光,他以为——只要他一上来,就可以见到思念中她微微带笑的面容。
他以为她会在这里——始终都会在这里等他到来。
他失魂落魄,有些慌忙无措地离去。
怔怔地拾级而下,思绪似已飘离到九天之外,一步步走到一楼,出了大门。
手机里连连不断收到祝贺圣诞快乐的短信,他抬首望向江对面,白天鹅宾馆外墙上的霓灯正一闪一烁地打着这句短语,Merry Christmas。
他再度走上人民桥,良久不动,独自静站在华光璀璨的桥中央。
江水倒映着两岸华灯,一波一碎,如同小朵小朵的烟火,在无止境地开开谢谢。
抬首处,炫丽亮闪的Merry Christmas再入视线,他行下桥岸。
两个小时后,白天鹅的外墙换了布景,在无人江面和旷阔夜空中,一幕接天逐地的华霓独秀,璀璨闪耀着五个大字。
安之,我爱你。
从白天鹅出来,沿着旧路重回滨江西路,夜色深沉,人民桥上早静悄无人,只偶尔疾速驶过的车辆会呼啸着划破一桥的明亮,在消失无踪后犹留下淡淡的遥远余音。
沿桥走过去,拾级而下,江滨,树木,花圃,石凳,宽阔的人行道。
他的车子就停放在前方不远处的路边。
那刻有种奇异的感觉,每次约会完后她总喜欢这样从桥上走回来,原来如此。
原来,路的尽头,是灯火阑珊的归处。
他没有去取车,而是停步在她家楼外的江边,半伏在雕栏上。
那夜,就在这里,他把她勒抱在怀里,一同看向江对面。
她的说话言犹在耳:
“如果有人把那面霓虹换成‘安之,我爱你’,我会毫不犹豫嫁给他。”
无论是多年以前,还是多年以后的现在,无论他是曾经抗拒,还是曾经接受,人生如梦,还如眼前这长流不息的江水,无论他在自己行舟的路上曾经漂向过哪一条弯弯曲曲的支流,原来,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从最初到现在,未曾有分毫变改。
那种感觉,就象这方苍穹下的路灯,原来是为了指引。
爱情是一盏灯火,我是一只笨飞蛾。
不,不是她的希望成真,而是他,是他终于找回了,那种爱得欲生欲死的疯狂感觉,当年离开她后,那种曼妙无边酸涩不堪疼痛难忍的滋味他曾经一度遗忘,但现在,通通翻涌重回,他胸腔内的记忆已经完全苏醒。
他愿意此生为她只为她做一只笨飞蛾,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成灰成烬。
只要从今往后,让他每分每秒都能够见到她,找着她,碰触到她。
楼院紧掩的门被无声打开,一道身影从里走了出来。
她站在大门外,看着江对面的霓墙,良久,眸光才转向俯阑而立的那抹背影。
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被惊扰到的倚阑人换了一个姿势,几秒后,他的背脊倏然挺直,从肩膀到长腿全身线条僵如石化,他极其缓慢地回过首来。
安之在离他两米之外停了下来,“非常好的条件是多好?”她问。
关旗陆只觉全世界的烟火都在该刹那绽放,令他头晕目眩。
“百分之十的飞程股份。”他沙声应答。
她点了点头,“确实很好,如果银通控股上市,你会成为最年轻富有的企业家。”
“比不上这一刻好。”他喃声道。
定睛凝视她,他舍不得将眸光移开一分一秒,“我以为……你去了香港。”
“本来是要去的,我和欢欢都已经到东站了。”然而正打算买票时莫梨欢接到单位的电话,有突发状况要她马上回去处理,两人只得无功而返,回来后她不想打扰父母,便整晚躲在莫梨欢的闺房。
她行近阑干,站在他身边,静静望着江对面。
“你有没有利用过我?”
“有。”
“多吗?”
“一次。”关访茗说如果他有喜欢的女孩就带给她看,他把她带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去追钟如想?”
“有。”
“后来追了吗?”
“没。”
“你有没有想过脚踏两只船?”
“有。”
“哦?”
“我想瞒着你,只要你不知道,我就一直踏下去,万一你知道了,我也就顺理成章地放弃飞程。”无需再为选择事业还是爱情而觉得两难。
“你那样做了?”
“没。”
她终于侧过头来,“你又怎么能够肯定,你放弃飞程我就会重新接受你?”
“我当时以为你会很好哄。”
安之指指江对面的巨幅霓虹,唇边终于轻现笑意,“分手礼物?”
关旗陆深切绵长地呼出一口气,把她拥入怀内,温柔带笑,“不,我想那是暗示你向我求婚的意思。”覆上她的唇,轻声说道,“小师妹,我爱你,也许……早在你爱上我之前。”
他深深吻住她。
不一定要在峰顶山巅,也不一定要有美丽夕阳,才会有爱情。
即使是在平凡的山脚下,在平地或江边,在夜空中闪烁的霓虹下,只要是你和我一起,那盏燃点在我们心间纯净的灯火,就会恒久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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