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希望的事发生了。洛兰·韦德独自沿着花园的林荫小道款款而来。吉米立即迎上前去。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吉米试探地说道:
“洛兰......”
“嗯?”
“听我说,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不过,你觉得怎么样?我们弄一张结婚证,以后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不好吗?”
洛兰对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没有显露出丝毫尴尬,反而头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啦。”吉米有些生气地说道。
“人家忍不住。你真逗。”
“洛兰......你真是个小魔头。”
“才不是呢。我是大家眼里无可挑剔的完美女孩。”
“只是对不了解你的人来说才是......他们都被你那温柔端庄的外表给蒙骗了。”
“我喜欢你说的这一大串话。”
“都是从拼字游戏学过来的。”
“听起来蛮有文化嘛。”
“洛兰,亲爱的,不要兜圈子了。你愿不愿意?”
洛兰开始严肃起来,脸上流露出她特有的坚定表情。她的小嘴巴紧紧地抿着,小小的下巴也显得尖了出来。
“不,吉米。现在还不行......事情还没结束呢。”
“我知道我们的目标还没实现,”吉米同意她的说法,“不过无所谓嘛......总算告一段落了。文件还在航空部长手里,正义战胜了邪恶。而且......现在......也无事可干。”
“所以......你我就结婚?”洛兰微微一笑。
“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但洛兰还是摇了摇头。
“不,吉米。等这事完了......等我们安然无恙了再说。”
“你觉得我们有危险?”
“难道你看不出来?”
吉米那张粉红色的圆脸阴沉下来。
“你说得对,”他终于说道,“如果邦德尔说的那个冒险故事是真的......虽然匪夷所思,但我想肯定确有其事......那只有等到抓住了七点钟,我们才会安全!”
“其他人呢?”
“其他人不重要。我最害怕的是神出鬼没的七点钟。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到哪儿找得到他。”
洛兰不禁哆嗦了一下。
“我一直害怕,”她低声说道,“自从格里死后......”
“你不用害怕,没什么好怕的。一切交给我好了。我跟你说,洛兰......我迟早会逮住七点钟的。一旦我们逮住了他......呃,不管他的同伙是谁,就都好办了。”
“你说要逮住他......万一他逮住了你呢?”
“不可能,”吉米笑呵呵地说道,“我这个人聪明绝顶。始终要看好自己......这是我的座右铭。”
“可我一想到昨天晚上险些发生的事......”洛兰浑身哆嗦着说道。
“唉,不是没发生吗?”吉米说道,“我们俩不是都在这儿,好端端的吗......?不过我得承认我的胳膊痛得要命。”
“可怜人。”
“唉,好事多磨。凭借我的受伤和令人愉快的交谈,我已经博得了库特夫人的好感。”
“啊!你认为这很重要吗?”
“我有个预感,到时候可能派得上用场的。”
“吉米,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计划?能告诉我吗?”
“小英雄从来不会跟别人吹嘘,”吉米坚决地说道,“都暗中进行。”
“你真是个白痴,吉米。”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这么说。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洛兰,这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能不能说说你的计划,有吗?”
“邦德尔建议我跟她到烟囱别墅去住一阵子。”
“好极了,”吉米赞同地说道,“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一直希望能看住邦德尔,你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她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她总是令人防不胜防,最糟的是,每一次她都侥幸成功。我跟你说,防备邦德尔铤而走险可来不得半点疏忽。”
“比尔应该去看管她。”洛兰建议道。
“比尔在忙别的事呢。”
“你可别信以为真。”洛兰说道。
“什么?不会是伯爵夫人吧?那小子确实被她迷住了。”
洛兰依然摇头。
“有些事情我弄不明白,但不是伯爵夫人跟比尔的事......而是邦德尔跟比尔。今天早上比尔正在跟我说话的时候,洛马克斯先生跟邦德尔坐在一起,还握住了她的手。比尔知道了,肺都要气炸了。”
“有些人真是够奇怪的,”塞西杰先生总结道,“一面跟你说话,一面却想着别的事。不过,洛兰,你说的这个情况还是让我吃惊。我原本以为我们头脑简单的比尔被那个外国女冒险家给迷住了。我知道邦德尔就是这么想的。”
“邦德尔可能会这么想,”洛兰说道,“不过我跟你说,吉米,其实不是这样的。”
“你有什么高见?”
“你不觉得比尔有可能在独自‘办案’吗?”
“比尔?他没那个脑子。”
“我可不敢这么肯定。像比尔那样表面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要是玩起深沉来,没人会认为他能够深沉到哪儿去。”
“结果他就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不错,有点道理。但是我仍然不相信比尔会这样。他千方百计想讨伯爵夫人的欢心。唉,我觉得你错了,洛兰。伯爵夫人是百里挑一的绝色美女......当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塞西杰先生赶忙补充了一句,“比尔这家伙又像是旅馆一样,来者不拒。”
洛兰摇了摇头,并没有被说服。
“好啦,”吉米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吧。有些事情多少也算是有了着落。你跟邦德尔一起回烟囱别墅去,千万不要再让她打七面钟俱乐部的主意。如果她再去,天晓得会出什么事。”
洛兰点了点头。
“现在,”吉米说道,“我应该去跟库特夫人聊一会儿了。”
库特夫人此时正坐在花园里的一把椅子上织毛线,织的是一个忧伤且有些丑陋的年轻女子正在哭坟。
库特夫人挪了挪身子,让吉米在身旁坐下。吉米立刻委婉地夸赞起她的手艺来。
“你喜欢吗?”库特夫人高兴地说道,“是我姑妈塞莉娜死前一周开始织的。她得了肝癌,真可怜。”
“太惨了。”吉米说道。
“你的胳膊好些没?”
“哦,好多了。就是有些烦。”
“你还是要当心,”库特夫人告诫道,“我听说有败血症......要是那样,整条胳膊就可能保不住了。”
“噢!但愿不要这样。”
“我只是提醒提醒。”库特夫人说道。
“您现在住哪儿?”塞西杰先生问道,“城里,还是......”
吉米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所以他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只见库特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奥斯瓦德爵士已经租了奥尔顿公爵的房子,在莱瑟伯利。你也许知道那个地方吧?”
“噢,当然。非常好,不是吗?”
“哦,我不知道,”库特夫人说道,“地方非常大,也很幽暗。有好几排画像,上面的人都是表情严厉、让人望而生畏。看来这幢房子的祖辈老爷都有令人压抑的性格。塞西杰先生,你应该看看我们在约克郡的那幢小房子。那时候奥斯瓦德爵士还没有受封,还是普普通通的库特先生。多好的一间休息厅啊,还有爽心悦目的客厅,里面有个壁炉......墙上贴的是带紫藤饰带的白条纹墙纸,还是我挑的呢。我说,是缎纹的,不是波纹,效果要好多了。餐厅朝东北方向,虽然晒不到多少太阳,但因为贴了鲜艳的红色墙纸,还挂了一套挺逗的狩猎图......哎哟,整个欢快的气氛就像是过圣诞节。”
库特夫人兴奋地沉浸在回忆之中,几个小毛线球也从手里掉了下来。当然,吉米又一个个把它们捡起来。
“谢谢你,亲爱的孩子,”库特夫人说道,“对了,我说到哪儿了?噢!......在说房子......嗯,我确实喜欢令人愉快的房子,而且,挑选东西来装扮房子也很有趣。”
“我猜奥斯瓦德爵士最近就会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吧,”吉米试探地说道,“到时候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了。”
库特夫人忧伤地摇了摇头。
“奥斯瓦德爵士跟我说他会交给一家公司来做......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噢!可他们还得听你的意见呀!”
“打算买一座气派的老宅子,他们看不上我喜欢的温馨舒适的、像个家的地方。就算奥斯瓦德爵士在自己家里总是觉得不舒服、不满意,但我敢说他的审美其实也很低下。如今,除了所谓最好的东西,没有一样他会满意!他已经飞黄腾达了,自然想弄点东西来显摆一下。我常常想,哪儿才是个头啊!”
吉米摆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
“就像一匹脱缰的马,”库特夫人说道,“咬着嚼子一路狂奔。奥斯瓦德爵士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还在一个劲地往前冲,总有一天,他会想停也停不下来的。他现在已经是全英格兰最有钱的人了......可这会让他满足吗?不,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要成为......我也不清楚他想要成为什么!我跟你说,有时候我真有些害怕!”
“就像波斯人约翰尼,”吉米说道,“到处寻找新世界要去征服。”
库特夫人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清楚吉米讲的是什么。
“我纳闷......这么多的东西,他的胃受得了吗?”她带着哭腔接着说道,“就像鬼迷心窍......唉,想起来就叫人受不了。”
“他看起来胃口很不错。”吉米安慰道。
“他有心事,”库特夫人说道,“整天忧心忡忡,我知道。”
“他担心什么?”
“这个我倒不清楚,或许是工厂的事。好在有贝特曼先生帮忙。小伙子不仅热心......而且认真负责。”
“认真极了。”吉米赞同地说道。
“奥斯瓦德很看重贝特曼先生的判断力。他说贝特曼总是对的。”
“那是他很久以前最糟糕的一个方面。”吉米感慨地说道。
库特夫人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情。
“上次在烟囱别墅过的那个周末真是愉快极了,”吉米说道,“我是说,要不是可怜的格里老弟偏偏在那个时候死了,肯定会愉快极了。那些女孩也不赖。”
“我发现现在的女孩真让人琢磨不透,”库特夫人说道,“一点也不浪漫。我跟奥斯瓦德爵士订婚的时候,我还用我的头发在手帕上为他绣上姓名呢。”
“是吗?”吉米说道,“太绝了。也许现在的女孩不留长发,所以没办法像你那样。”
“倒也是,”库特夫人承认道,“不过,唉,还有其他很多办法呀。我记得我还是姑娘的时候,我的一个......呃,小伙子......从地上捡起一把小石子。当时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姑娘马上就对我说,他想把它们珍藏起来,因为我的脚在上面踩过。真浪漫,我当时就想。虽然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正在上矿物学的课......也许是地质学......在一所技术学校。不过我喜欢那样的想法......把女孩的手帕偷来珍藏......还有类似的事情。”
“要是女孩想要擤鼻涕那就难堪了。”讲求实际的塞西杰先生说道。
库特夫人放下手中的毛线活儿,和蔼地瞅着他。
“得了吧,”她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某个女孩?想跟她组建个小家庭过日子?”
吉米的脸一下子通红,含含糊糊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在烟囱别墅的时候,我觉得你跟一个女孩处得很不错......叫维拉·达文特里。”
“您说的是袜子?”
“他们都这样叫她,”库特夫人承认道,“我也不知为什么,但这个名字很不雅。”
“噢,她是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子,”吉米说道,“我很想再见到她。”
“下个周末她要到我们家来。”
“是吗?”吉米说道,尽力表现出渴望的神情。
“是的。你......你想来吗?”
“我很想来,”吉米诚恳地说道,“真是太谢谢您了,库特夫人。”
他再三道谢,这才离去。
不久,奥斯瓦德爵士来到了他妻子的身边。
“那个小混混在跟你啰嗦些什么?”他问道,“我看他不顺眼。”
“他可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库特夫人答道,“而且那么勇敢。你瞧人家,昨天晚上还受了伤呢。”
“是啊,谁叫他爱管闲事到处乱跑。”
“你对他太不公平了,奥斯瓦德。”
“他这一辈子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儿,就是个废物。他要是再这样下去,永远也出不了头。”
“昨天晚上你肯定着凉了吧,”库特夫人说道,“你可不要得了肺炎。前几天弗雷迪·理查兹就是得肺炎死的。哎呀,奥斯瓦德,一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危险的窃贼,而你还在那里闲逛,我就手脚冰凉。他很可能开枪打你。对了,我已经邀请塞西杰先生下个礼拜到我们家过周末了。”
“荒唐,”奥斯瓦德爵士说道,“我不喜欢那个年轻人来我们家,你听见没有,玛丽亚?”
“为什么不呢?”
“跟你没关系。”
“那太对不起了,亲爱的,”库特夫人温和地说道,“可我已经邀请他了,现在也没办法了。帮我把那个粉红色线团捡起来好吗,奥斯瓦德?”
奥斯瓦德爵士脸色铁青,弯腰捡起了线团。他看了看妻子,犹豫不决。库特夫人则仍旧心平气和地织着毛线。
“我尤其不希望塞西杰下个周末到我们家去,”他终于开口说道,“贝特曼跟我说了他的很多事,他们以前是同学。”
“说了些什么?”
“没一句好话。其实,他还认真地提醒我要提防他。”
“他是这么说的?”库特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十分看重贝特曼的判断力。他从没错过。”
“哎呀,”库特夫人说道,“看来我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当然,要是我早知道,就不会请他来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奥斯瓦德。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拾手上的毛线活儿。奥斯瓦德爵士看着她,好像要说什么,但又耸耸肩没有说出口。他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库特夫人走在前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喜欢自己的丈夫,不过她也喜欢在暗地里一意孤行——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完全女性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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