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岭南地界,离江鼎城还有十日的路程,晴朗了三日的天空终究又落下大雨。
队伍行驶在官道上,一条大道顺着山势蜿蜒盘旋,出现在连绵起伏的青山山腰上,一边是高耸入云的山坡,一旁的陡峭巍峨的悬崖峭壁。
花草树木枝叶繁茂,一路上都有各色花卉绽放,杨树迎风招展,心形的绿叶凋零在地,几个枝丫被大风摧残得断裂,叶子变得怏怏的。
山上长着几株桃花树,片片花瓣零落成泥,不见灼灼其华的动人风姿,只剩下残败的花蕊孤零零地挂在树上,地上的蒲公英收回张扬的花瓣,躲避着暴雨的侵袭。
轿帘微动,夏雨霏索性掀开帘子,瞧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明明是接近午时,现在倒像是到了傍晚,哪里有光亮?
云歆在一旁奉茶,低声道:“王妃还是将轿帘放下来,免得染了寒气。”
她这文绉绉的话,一本正经的模样引得夏雨霏发笑,也不知歆儿是从何处学来的,“你这话是跟谁学的?”
“青黛姐姐啊,方才青黛姐姐吩咐我好好照顾王妃,我就将她的话学了一半。”云歆歪着脑袋道。
青黛姐姐还是挺好的,还知道关心小姐,倒是九王爷已经三天没见过小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避着她。
原本她还是很看好小姐和王爷的,可是现在王爷对小姐不管不顾,她也连带着不想见到王爷了,若是小姐的一生都拴在九王府,那怎么成?
听到这话,夏雨霏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上扬的嘴角收回,不知在寻思何事。
见夏雨霏失神良久,云歆拉过夏雨霏,关上了轿帘,笑着说道:“王妃快来喝茶,外面的风雨有什么好瞧的。”
大雨中的道路泥泞不堪,湿滑一片,车夫不敢将马车开得太快,因此拖慢了行程。
队伍前面萧云泽等人身穿蓑衣,戴着斗笠,骑在高头大马上。
江亦儒高声道:“王爷,这雨太大了,也不知我们能不能及时赶到江鼎城。”
他们原本是想加快速度赶去那里,可是这外面是悬崖峭壁,现在因为大雨,地面湿滑得厉害,若是一个不小心,马车很可能会掉下去。
萧云泽面色沉重,嗓音暗哑,启唇道:“吩咐下去,车夫驾驶马车时小心一些,避免人员伤亡。”
“是。”
一个护卫转身嘱咐萧云泽的命令,这一队人马依旧往前行驶,不料祸不单行,夏雨霏的马车陷入到了水洼中。
马车一个晃动,小几上的茶碗掉到地上碎裂成几片,连夏雨霏和云歆险些摔倒。
夏雨霏抱住云歆,扶住身子,掀开轿帘询问道:“可是陷入水坑中了?”
现在整个队伍都是停滞不前,车夫抬了抬头上的斗笠,高声说道:“王妃还请等一等,我这就去处理。”
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到一旁寻找石头去了,正好来来回回搬了几趟,便听到前方传来车轮的咕噜声。
一辆简陋的马车相向驶来,一个书生掀开车帘,扶住车门往马车后方瞧去,举着手中的油纸伞关切地说道:“楚兄,这里有一把伞,接住了。”
“好,我一会儿便上来了。”男子一把接住纸伞,撑起来遮住了肆掠的风雨。
男子面如冠玉,身上满是书生的儒雅气息,他虽然浑身湿透,脚上沾满了污泥,异常狼狈的装扮并未减少他身上的半分风华,反而更加显得出淤泥而不染,周身气质清冷。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分不清的雨水和汗水,挥了挥手,循着马车的轨迹,快步往前追赶。
这时马车中另外一个男子也钻出来,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之意,扬声道:“楚公子,你还是在后面慢慢来,这官道上的路太糟糕了,恐怕你还要跑很远。”
“明德兄,这你就喊错了,楚若扬这个小子哪里是公子?”青衣男子掀开侧方的帘子,探出脑袋对着马车前面那个名叫明德的男子说道。
“乔兄,没办法,我不想和这穷小子称兄道弟,又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落了他的面子,所以才称他为楚公子。”
男子面上讥讽更重,叫楚若扬为楚公子更加落他的面子,虽然在白鹿书院读书的日子,他是他们中最有才华的一人,颇得先生看中,可是他一介贫民,如何配与他们称兄道弟?
皇甫彦听到这话不禁怒声反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在落楚兄的面子吗?”
他心中也是一阵懊悔,若不是他和楚兄身上银子不够,担心自己步行耽误了科举考试,他们如何会与这等小人共乘一辆马车?
明德得意笑笑,矢口否认道:“我可没有别的意思,你还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恶意揣测他人。”
“你说谁是小人?”皇甫彦立刻火冒三丈,这人真是说话不客气,若非他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他非要揍明德一顿。
“皇甫彦,明德兄没有这个意思,倒是你莫非是在未楚若扬打抱不平,可是你别忘了,我们一同买这一辆马车,可是你和楚若扬出的钱最少,这道路不好走,我们让你们下来走走,免得影响了车夫行车,怎料你们这样多的意见?”
“我们知道自己出的钱最少,自然是无话可说,今日大雨滂沱,你们说要减少马车的负担,让我们下车也就算了,不料你们还这样侮辱我们,真是太过分了。”皇甫彦握紧拳头,死死瞪着几人,两个人一唱一和,两个人冷眼旁观,实在是心凉。
乔光耀再次挑衅,“若是有意见便离开马车,不与我们共乘好了。”
皇甫彦道:“我们也是交了银子,为何要下去?”
“你想赖着便赖着好了……”
楚若扬隐约听见争吵声,心想莫不是皇甫彦为了自己和他们吵起来了,遂扬声道:“皇甫彦,我无碍的,不要为了我吵了,帮我拿好东西就是。”
此次科举对他二人来说非常重要,若是错过这一次机会,又得等上三年了,拿自己的前途做赌实在不值得。
皇甫彦瞅见楚若扬满含期冀的眼眸,隐忍住内心的怒火,转而坐进了马车。
一场闹剧就此悻悻然地结束了,赶车的车夫也是一脸无奈,这个楚公子遭受他们的排挤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人微言轻,也做不了什么。
大雨将天地冲刷地更加绿意横生,野草在雨中迸发出生机,山洪积累,从山涧倾泻而下,风雨声并未消散掉他们的话语声,萧云泽和江亦儒就在不远处看着,觉得着实有趣。
“王爷,看来是今年参加科举的书生朝上林都城赶路了,只是现在的秀才愈发良莠不齐,那人品让人无话可说,那两个白衣书生真可怜。”江亦儒撇撇嘴,方才那两人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成大事者必先承受非人的待遇,这一点小小的排挤都受不了,如何在朝堂上混迹?”萧云泽的看法与江亦儒不同,他在楚若扬身上看到了任何形式了然于心的淡泊,他似乎并非池中之物。
萧云泽的车队挡住了书生的去路,左右夏雨霏乘坐的马车还沦陷在淤泥中,萧云泽不甚着急赶路,伸手对护卫示意,让了一条道给几人。
乔光耀瞧见这样大的一队人马给自己放行,不由得大放厥词:“看来终于来了一个谦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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