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岭之间,污浊不堪的河水似乎是化为汪洋大海,泥黄色的河水荡漾着层层漩涡。大宁河与春江交接之处正是江鼎城,江鼎城依山傍水,被滔天的洪水淹没了一半,隐约可以瞧见江边冒出边边角角的的阁楼。
因为害怕江水继续上涨,百姓都不敢待在幸存的房屋中,纷纷收拾了家当,躲到山上去了。
夏雨霏病情逐渐好转,便忍着身体的不适,与萧云泽一同下了马车。
萧云泽一把揽住夏雨霏的肩膀,避免她因为双腿无力而摔倒。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洒下阵阵光阴,水面因为过于浑浊,并未闪烁光泽,明明是高峡出平湖的壮阔景象,但在此时此刻却染上几分苍凉。
官道一旁便是茂盛的山林,许多百姓在此搭建着简陋的草棚,一群人挤着合衣躺在上面小憩。
孩子们脸上一片脏污,只能瞧见期盼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地上随处是坑坑洼洼的,他们赤脚在地上跑来跑去,寻找着可以充饥的野菜。
这样的惨状落在夏雨霏心中很不好受。
此处冷锅冷灶,百姓也是饥肠辘辘,为什么这麽久了,江鼎城的太守还是没有安排好这些事情?
萧云泽对这些情况了然于心,心中暗自留意此处的境况,随后吩咐侍卫将马车上的吃食等物品搬下来,让人烧火做饭。
大部分的灾民都躲在草棚中酣睡,只有一群小孩子注意到萧云泽等人的动静,当他们瞧见白花花的大米时,瞬间消失在道路上,朝着草棚奔走相告。
“有米了,有米了……”
年长的人纷纷爬起来,看见气势凛然的人马,眼神眯了眯,警觉地站起来,朝门外探头探脑。
侍卫为了节省人力,便高声道:“我们是朝廷赈灾的队伍,奉皇上之命来江鼎城赈灾,身体健康的妇女可以自愿帮着做饭,随后分给受灾百姓。”
“太好了,朝廷来人了。”百姓们一听见这话,纷纷喜出望外,聚在马车旁,等着拿米做饭。
夏雨霏扫视周围,询问道:“大娘,太守大人可派人来给你们分发粮食?”
怎么看此处的情状,他们像是饿了很久了,可是之前不是就来了几批赈灾的粮食吗?
大娘原本兴致勃勃等着分粮食做饭,感觉到肩膀上有些疼痛,便转过头。
夏雨霏一身藕荷色绣海棠花的云锦曲裾,姿容秀美,清新脱俗。
萧云泽玄色锦袍在风中飞舞,面容冷峻,傲然卓绝,登对的两人晃花了妇人的眼。
她在江鼎城生活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气质如此超群的夫妻,果然是天子脚下,水土自然不同。
可是夏雨霏的话让她笑容僵在脸上,眼珠转了又转,低声道:“此事草民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云泽冷着脸,又道:“你说。”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预感。
“就是,之前救济的粮食根本就不是大米,而是长了蛀虫的陈年旧米,还有掺了沙子……”
“七娘!”一位白胡子老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过来,疾言厉色地打断了七娘的话。
名叫七娘的妇人退至一旁,缩着脑袋道:“里长……”
“你个无知妇人知晓什么?还不快退下。”七娘蹑手蹑脚地退下,里长转而解释道,“那是七娘饿糊涂了,说的胡话,还请官爷和夫人见谅。”
“本官看那妇人神志清楚,里长究竟是害怕什么,连话也不让别人说完?”萧云泽不以为然,朗声说道。
“官爷误会了,朝廷的救济让我们很满意。”里长稳了稳身子,抱拳赔笑道。
萧云泽将他们的异样情绪收在眼中,薄唇微抿,“但愿你说的话是真的。”
无论朝廷怎样防备手下的官员贪污腐败,总是有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鱼肉百姓,拉帮结派,以次充好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赈灾的米粮先前便来了几批,是皇兄派人从江宁城,桃溪城等地筹集起来的,早前便送来了,怎么到了百姓的手中就变成了陈年旧米,掺沙子滥竽充数。
想必此次还是有官员吞掉了给百姓赈灾的米粮,幸好赈灾款项在他手中,不然那群茹毛饮血的官员还不知要如何玩瞒天过海的法子?
夏雨霏和萧云泽四目相对,缄默不语。
夏雨霏打破平静,一针见血道:“里长大人可是心中有顾虑,不肯将事实的真相告诉我们?”
里长捋捋胡须,死鸭子嘴硬道:“草民没有顾虑。”
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本王要去另外一处瞧瞧这郡城太守究竟在干什么,王妃身体未愈,还是在原地等本王回来。”萧云泽抬手抚摸夏雨霏的脸,将一缕青丝挽在他耳后,带着一分不舍嘱咐道。
“王爷,”夏雨霏抓住萧云泽的手,两人就此僵持起来,“我和你一起去,这里就全权交给易掌柜,我随你去另外一处瞧瞧可有百姓可有不该有的病症。”
萧云泽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易掌柜随本王去,你留在此处。”
“王爷若是有与我争执的时辰,也不知办了多少事情,就听我的,不要在此处磨蹭了。”夏雨霏拉住萧云泽的手臂便往外走。
萧云泽无奈摇摇头,遂挽住她微凉的指尖,与她一同往回走了两步,正巧遇见江亦儒拉着云歆迎面而来。
夏雨霏蓦地面容沉下,转头对萧云泽吩咐道:“为了避免瘟疫的爆发,注意不要让人喝河水井水,尽量从远处运水过来喝,马车上有很多石灰粉,让侍卫到处撒一些,打捞起来的尸体必须全部烧掉。”
萧云泽抓起夏雨霏的手,颔首应道:“好。”
此时此刻,他不知晓为何自己就是莫名相信眼前的小女人,南陵国的心思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就留守在这座山头,方才听见王妃的话了便照做。”萧云泽揽着夏雨霏的腰身往回走,将适才出现的江亦儒晾在原地。
江亦儒不禁大声抱怨道:“王爷,不带你这样使唤人的?”
萧云泽果决而去,丝毫不理会江亦儒的咆哮。
云歆下意识想跟着夏雨霏一同离开,却被江亦儒一把拉住,他故意装傻充愣道:“小丫头,方才王妃说的话我都没听清楚,你干脆留下来帮我一把。”
“很简单啊,就照着王妃说的办,再不行就问问易叔。”云歆用力扒拉着江亦儒的手臂,满头大汗却仍旧奈何不得。
“我背后的伤尚未痊愈,你不帮我上药吗?”
云歆不耐烦道:“找宋武就成了。”
江亦儒摇摇头,“不行,宋武就是一个糙老爷们儿,下手不知轻重,昨日给我上药险些让我疼死。”
江亦儒当然不会承认这是违心话,宋武上药技术不错,可是没有眼前的小丫头可爱,哪怕是生气也是赏心悦目。
“宋武给你上药很疼?”云歆有些难以置信,圆脸都皱成一团。宋武医术不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对啊,疼死我了……”江亦儒捂着自己的后背,面露惊惧之色,故作可怜。
不远处正在打包药材的宋武打了一个喷嚏,吸吸鼻子,嘟囔道:“难道我也染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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