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给我瞧瞧。”夏雨霏倚靠在榻上,咳嗽两声,心中愈发疑惑了,有人能在阿元未发觉的情况下往她包袱里塞一个盒子,想必武功了得,对于这人,她有些不敢深想。
“王妃,还是奴婢打开好了。”说着正将手放在盒子盖上,准备打开。
夏雨霏隐约觉得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又道:“直接拿过来给我吧。”
阿元傻乎乎地将檀木盒子递上去,随后期待着夏雨霏打开。
夏雨霏隐约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心中警醒了一些,嘱咐道:“你远一些,免得伤了你。”
阿元反倒靠近了几分,“那……还是奴婢来。”
“不必。”夏雨霏移动身子,避开阿元的手,亲手将那盒子,打开,随着口部的缝隙愈发大了,光线缓缓照进了盒子,一股腥气扑面而来,渐渐露出了红色的绸布,待到打开了一大半,夏雨霏的眸子豁然睁大,呆愣了半晌,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啊……”阿元这时也看清了这盒子当中的两根断指,捂住自己的眼睛,放声大叫。
这檀木盒子看着精致,怎的装了两根断指?
两行眼泪无法抑制地从她眼睛里滑落,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视线逐渐模糊,她已经看不清那盒子中装着的两个断指,可是方才那一幕简直是让她喘不过气,心跳似乎都静止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花费了多少力气压制住自己哭声,蓦地将盖子合上,将檀木盒子死死攥住,眼神已经飘忽而去,低声说道:“你出去……”
阿元这时恢复了神志,“王妃……”
“给我出去,任何人不准进来!”夏雨霏情绪爆发,沙哑的嗓子发出了怒吼。
阿元踉跄几步,转身去找青黛,王妃莫不是受了惊吓,这神志都不清楚了,非要让她走。
阿元的凌乱的脚步声消失了之后,夏雨霏这才含着泪,将那檀木盒子放在自己的心房,整个人缩成一团,死死抱住自己的双膝,将头埋下去,大颗的泪水从她眼中滚落,一片片打湿了衣衫,呜咽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的回荡,“离儿……”
当初若非她任性,非要离开江宁城自立门户,离儿不会被木君泠抓走,像木君泠那样的心狠手辣的女子,离儿在她手底下难免吃苦头。
本来说好了要保证夏离毫发无伤,她愿意代替她嫁进九王府,可是有很多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先是宜涟与宜芙与她失去了联络,后面是哥哥他们营救离儿未果……定是这些事惹怒了她,她原先的所有承诺都不作数了。
她永远记得父母失踪的那一段时日,她从在悬崖边的死人堆里被刨出来的幸存护卫口中得知,她的父母是被一帮黑衣人推到了悬崖下,想必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她没日没夜地到悬崖下寻找,却只发现染血的衣衫……她混混沌沌地回到府中,面对的又是大伯的那一张不善的面孔,与他争执了几句家产之事,转过头回到自己的院子,却发现离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躲在床底下独自哭泣。
她伸手将他抱出来,抚着他的脊背安抚他,“你是男子汉不可以落泪的。”
“姐姐……爹和娘是不是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离儿含住眼泪,趴在她怀中,带着哭腔问。
“离儿,日后姐姐不会离开你的。”她语气坚定无比,那是她一生的承诺。
离儿有些不确定,“真的?”
“真的……”她抹掉即将落下的眼泪,苦笑着回答……
她明明说了永远不会离开他,可是这誓言注定是不当真了。
都说往事如烟,这话的确是不假,但是她却是不能忘记自己的誓言,前世她是一个孤儿,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因救人溺水而死,她成为夏雨霏是在这个身体五岁的时候,同样是因为溺水,刚被救上来。
那时母亲亲手喂她喝药,在她面前嘘寒问暖,父亲虽然表情严肃,但是悄悄来看了她好几次,她那时是第一次享受到了父母亲的疼爱,那种爱,让她舍不得放手,后面完全抛下心中的芥蒂,渐渐融入了夏家,跟着父亲学习医术,走南闯北,悬壶济世。
有了一个小弟之后,自己最喜欢的就是逗得他哇哇大哭,那时他还不记事,便狠了劲儿地欺负他,等到他记事之后,她便每每替父母管教他,避免他胡乱闯祸……
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出现的第一种关于亲情的温暖,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盏灯火,像是为她扫平了一切,可惜父母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与大伯决裂,没了家业,弟弟被抓,自己中毒,还有上林都城这一连串的阴谋……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一层迷雾,都快将她湮灭了。
“离儿……离儿,对不起……”她抬起头,凝视着这檀木盒子,心脏像是被人揪起来了,呼吸愈发急促,胸口喘不过气来。
她难以想象,那个欢脱的离儿如何承受着这断指之痛,所谓十指连心,这样的苦痛,为什么不是放在她身上,他还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他并未做错什么……
她现在是说不出的悔恨,若是夏离出事,她知道,自己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这个傍晚,夏雨霏都是在悔恨的痛苦中度过的,就算是全身发麻,她依旧是一动不动地抱着盒子失声痛哭……
分不清夕阳是何时西下的,缤纷的霞光散布天际,院子里万籁俱寂,树影婆娑,氤氲着谜一样的死寂。
等到青黛赶来便发现阿元在门口来回踱步,万分不安。
“阿元,你怎的不进去伺候?”
阿元苦着脸跑到青黛面前,“青黛姐姐,今日王妃收到了两根断指,便将我赶出来了,不让我进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妃的身子,她让你出来你便出来吗?”
“可王妃是主子,我是奴才……”
“闭嘴!”青黛衣袖一拂,愤恨至极地瞪住她,快步上前,将房门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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