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泽望着面前漫山遍野的茶树,眼神愈发深邃,手中的密报已经化为粉末,消散在天际。
他一回头便望见夏雨霏伫立在玉兰花树下,玉兰花早已谢了春红,翠绿的枝叶在枝头飘摇。
树下一片阴凉,落在她素白的衣衫上,明暗幻灭,佳人悄然而立,一双清亮的眼眸格外动人。
“你跟着出来做何?”萧云泽快步走向夏雨霏,紧绷的面庞逐渐温和,又有些无可奈何。
夏雨霏笑道:“难道你有何事在瞒着我?”
“小事罢了……”萧云泽揽住她的肩膀,将披风裹紧了,带着她一步步往别院走,“青黛怎的没有陪着你?”
“我让青黛回去了。”夏雨霏嘴角含笑,温和至极,只是垂下的眼睑掩饰了她眸子深处的苦涩。
其实她都明白,他为了她耽误了太多时间,如今却是再也不能留下了,有些事,他必须承担。
留在东茗山固然好,可是让他置天启国于不顾,他定会后悔终生,她不愿他日后在悔恨中度过,战场虽然凶险,但她愿意等他平安归来。
“你怀着身孕,身边不能离了人。”萧云泽视线下移,定格在她的小腹,目光愈发柔和。
夏雨霏撇撇嘴,“这周围难道没有暗卫吗?”
萧云泽顿时无言以对,过了一瞬方道:“那不一样。”
“我可不是那种弱不禁风之人,随时随地都需要人服侍。所以,不需要如此担心我。”夏雨霏拉住他的手,眼神愈发坦然。
萧云泽内心有些不安,她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了……他心乱如麻,闭口无言。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别院,萧云泽依旧无法安心,对着夏雨霏说了一声:“我有些事情要告诉大哥,你先回房,少在外面吹风。”
“你先去吧。”夏雨霏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进了卧房。
室内静悄悄的,等掀开了帘幕才瞧见青黛在面壁思过,遂道:“青黛,别站着了,有些事情你不告诉我,反而是害了我。今日你将事情全盘托出,让我知晓这纷乱的局势,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如果不是青黛,她也无法下定决心将他推开。她也想过两人就此隐居,不问世事,可是这样做,对他不公平,她不愿拖累了他,成为他的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奴婢失言,还请王妃责罚。”青黛跪在了地上,低垂着脑袋,一副认错的模样。
夏雨霏赶紧将她扶起来,说道:“也是我逼你说的,此事怪不到你身上。”
近来她发现云泽总是心神不宁的,虽然还是对她处处体贴周到,但是不经意之间,还是会流露出担忧,她是他的枕边人,对他这种变化最为敏锐,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天启国的一切。
“奴婢错了就是错了。”青黛心绪复杂,要知道,这是她第一次违背王爷的命令,私自将此事告知王妃,她再忠心,也是错了。
王爷王妃夫妻情深,可是她不能放任王爷抛却一切就此与王妃隐居,天启国需要王爷。
“我也并非不分轻重缓急之人,”夏雨霏轻抚自己的小腹,垂下眼睑,眼神温和,“我希望他留下陪我们,但绝不是现在。”
如今形势不允许,拖延一刻,局势便险恶一分。
她眸子黯淡,又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你闲来无事,便跟我一同替王爷收拾包袱,说不准,待会儿他便会出发了。”
青黛终于从地上站起来,跟着夏雨霏进入内室整理行装。
萧云泽和夏陆桥前后脚进屋,一同瞧见屋内的圆桌上摆放着两个包袱,盔甲整整齐齐地折叠着,佩剑被放在一旁,剑鞘铮亮,反射着光芒。
夏雨霏就在铜镜前翻找着东西,瞧见了一枚青色水纹玉佩,立即握在手心里,眼角眉梢的笑意抑制不住。
“找到了。”
“还记得你当初在家时便是这样咋咋呼呼的。”夏陆桥嘴角溢出苦涩的笑意,看来,他那傻妹妹已经替王爷做出选择了。
只是这未来还真不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难保不会出事,妹妹会不会为自己所做的选择后悔呢?
“哥哥……”夏雨霏悻悻然地喊了一声。
夏陆桥转过身去,故作轻松道:“看来你并不想看见我,我先走了。”
“哥哥,你也去上林都城跟郑小姐说清楚,别再为难自己了。我现在胎象稳定,离了你几个月不成问题,关键是你不能错过一个好姑娘。我给你三个月,记得给我找个嫂子。”
夏雨霏走到了桌案前,拿起了夏陆桥的包袱,“诺……这个就是你的包袱。”
青黛向她禀告了郑家大小姐为哥哥所做的一切,虽然在将军府做客的经历并不好,那个大小姐还有些刁蛮任性,可是耐不住哥哥逐渐喜欢上了啊。
虽然哥哥总是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其实内心也是有所波动的,不然,就哥哥那般少年老成的模样,为何会露出头疼害怕的表情?
哥哥以前不是没有接触过女子,以前行医都是一视同仁,不分男女,稳重过了头,似乎从未考虑过感情一事。
其实哥哥在上林都城就已经喜欢了吧!只是哥哥也太迟钝了一些,属于后知后觉那一类,或许哥哥下意识认为两人并非一类人,身份的差别,她替嫁的缘故,加之郑小姐猛烈的攻势,所以内心排斥郑家大小姐。
不过有些事情不说出口,结局便只能错过。
夏陆桥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是想去找郑大小姐,不过他仍然放心不下雨霏。
一个刚刚经历丧父之痛和被退婚的羞辱,一个有孕不过三月有余,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俩就是太过于在乎我,其实,你们没必要为难自己。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们无需担忧,要走赶紧走……”说着,夏雨霏已经将手上的包袱套在了夏陆桥的脖颈。
一旁沉默许久的萧云泽一把抓住夏雨霏的皓腕,眼底似乎在酝酿风暴,愠怒道:“你如何让我不担心?”
大病初愈,身怀有孕,他们一走全都走了,哪里还有人能照顾她?
“你以为我没有安排吗?”夏雨霏不甘示弱地瞪着萧云泽,“师父也会跟你们一起离开,不过,慧空大师过几日便会来东茗山,慧空大师的医术和师父不相上下,留在此处照料我足够了。”
两人处于僵持的地步,谁也不肯退步。
“若是王爷想好了,我跟你一道离开。”夏陆桥转身出了房门,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当个随行军医,替妹妹保护他。
有时候,真的不想这样了解自家妹妹的性子,可惜,他做不到。
她乖巧,不给人惹麻烦,处处替人着想,明明是如此柔弱,却每每故作坚强。她越是懂事,他就越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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