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的一记阳光-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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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就是从那一夜起,白洛遥一直断断续续没退下的高烧,终于开始好转。王敏辰提着炖好的鸡汤来看她,敲门进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先环视病房,笑着说:“李之谨呢?”

    洛遥刚输完液,声音嘶哑着,笑着让她坐下:“他又不是整天无所事事,空了才来看看我。”

    敏辰“哧”地一笑,也不和她争辩,端了汤碗给她:“快喝,还是热着的。”

    最普通的白瓷碗,洛遥的手伸出了一半,忽然眼神微微一颤,就僵在了那里。

    敏辰把碗往她面前伸了伸,疑惑地问:“接啊,怎么了?”

    鸡汤泛着淡淡的金色,简简单单地在呼吸间萦绕着,有种沉淀的温暖和香气。洛遥悄悄地把手缩了回去,摇头说:“我没胃口。”

    敏辰气得连声音都高了八度:“我一个孕妇,给你熬汤我容易吗?”

    僵持了一会儿,直到李之谨进来,接过了敏辰手里的碗,又看了洛遥一眼,温和地微笑:“凉一凉再喝。”

    恰好敏辰跑到走廊上去接电话,他端起碗,眼神利落,似乎可以看穿她的内心,淡淡地说:“来,喝了它。”

    洛遥知道自己心底还在别扭,隐隐还有些惧怕,移开了眼神:“我真的不想喝。”

    “你在怕吗?”他将碗重重地搁在了床头柜上,一边毫不留情地拉出她的手,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调,“你迟早还要回去工作,迟早还要再碰那些东西,这么缩手缩脚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洛遥没说话,他把自己的手捏得很疼,可她也没挣扎,隔了很久,却无所谓地笑了笑,微微扬起了脸:“是,你说得对,这种普普通通的碗,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打碎了,碎了就再买……”她的目光隐隐有着挑衅,唇角弯出很漂亮的微笑,“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打算辞职了?”

    他愕然地抬起眼睛,重复了一遍:“辞职?”

    洛遥没有注意他的语气,右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开来。指尖在触及瓷碗的时候,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担心会被烫伤。可她最后咬咬牙,稳稳当当地端起来,扬眉冲着听见了刚才所有对话的敏辰微笑:“我刚才逗你玩啊,这么好喝的鸡汤,又是你的心意,我怎么能辜负?”

    敏辰的脸色不大好,她安静地看着她喝完,然后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想吃什么晚上打电话给我,我给你做。”

    王敏辰从医院大厅穿出,看见一辆车候在那里。司机打开车门,极有礼貌:“王小姐,请上车。”

    尽管知道是要去见谁,可心里还是莫名其妙地七上八下,王敏辰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仿佛被带入了回忆之河。她是局外人,却看着最好的朋友在漫长的时光流逝中,一点点地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是没有愤恨的,洛遥是因为深爱,于是匀不出太多的力气来恨他和诅咒他,于是有时候,她的怒火甚至比起当事人来更为猛烈。

    车子稳稳当当地停下,思绪被打断,敏辰下车——因为知道她是孕妇,司机接引她的时候分外小心,领她到了包厢门口,才止住了步子:“展先生在里边等您。”

    包厢里似乎比走廊冷一些。她看见他倚在窗台边,窗户大开着,寒风汩汩地灌入,他却并不畏寒,只穿了件衬衣,头发被吹得凌乱,可是背影岿然不动。展泽诚转身,吩咐服务生把窗户关上,又把温度调高,才和她面对面地坐下,礼貌地询问:“这里的糕点很不错。”

    敏辰微微咳嗽一声,拢了一杯温水在掌心,语气微讽:“如果是来喝下午茶,恐怕我不会找展先生您做伴。”

    展泽诚点点头:“是,我知道。”

    敏辰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水:“我还没有恭喜你。”

    展泽诚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说订婚的事,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略过了这个话题,只说了句:“谢谢。”

    厚厚的阴霾遮住了阳光,只让人觉得薄凉。因为他的冷静和若无其事,敏辰为洛遥觉得不值,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强压下心中微微烧起的怒火,问了句:“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展泽诚修长的手指扶在骨瓷杯上,神色陡然间凝肃起来,直截了当地说:“洛遥她有心理疾病。”

    手里的水差点没泼出来,敏辰不可思议地看着展泽诚良久:“什么?”

    他的十指交叠,始终是从容不迫的:“我要你帮我。”

    她的印象中,展泽诚一直是不爱说话的,除了这次。

    他说起洛遥在自己面前那些有些疯狂的动作,也说起他曾暗中安排了心理医生和她见面,最后说:“这次她工作上又出了错,医生已经告诉我,这会让她心理上的疾病更加恶化,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她。”

    敏辰素来口齿伶俐,只有这次,呆呆地看着对座的男子说不出话来,只能不知如何是好地低头喝了一口水。

    “是……强迫症吗?”她缓了很久,疑惑地皱起眉,“她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他没有说话,神情里有些怅然,语气中带了涩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像是引火线,终于将王敏辰心底的一些东西给激了起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她蓦然扬起了脸看他,“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病的,可是我知道,她变成你说的这样,就是因为你——现在谁都可以同情她、帮助她,除了你。还有,你不知道你已经订婚了吗?背着你未婚妻,还要纠缠旧情人?你不知道洛遥也有了男朋友吗?即便她有病,也和你无关了。”

    展泽诚抿起唇,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很强硬,凛冽得仿佛剑光,寒意逼人,可他最终静静地端起了一杯茶水:“即便我们两个以后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希望她不要这样压抑。这是我欠她的。”他顿了顿,“我请你帮我。”

    这是进入这个咖啡店之后,王敏辰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展泽诚。其实她并不陌生他的模样,尽管他们之间的接触已经需要追溯到三年前,可是电视上、报纸上、杂志上,他总是频繁地出现,英俊年轻,连神态都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亦总是沉如墨海,唯有在提起白洛遥的时候,像是有人往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一枚石子,虽然轻微细小,却荡起一层层涟漪。

    她看着他良久,终于妥协:“不能直接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她可以掩饰得很好,也不承认自己有病……”展泽诚淡淡地解释,“而且,医生说,如果方法柔和一些,效果会更好。”

    真是奇怪的男人呵。王敏辰听着他说话,有些分神,连自己也无法否认,他分明还那么爱洛遥,却又能狠下心那样伤害她,那么自相矛盾,就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困惑。

    展泽诚很有礼貌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有在听吗?”

    敏辰收敛了心思,点点头:“我知道,我会配合你。等她出院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可是,我也有一句话。”

    他点头:“请说。”

    “如果是为了洛遥好,请你真的不要再纠缠她。如果你还有一点爱她,就请你相信,未来会有人像你一样去爱她、照顾她。”

    她说得很平静,注视着他的眼睛,等他的回答。

    他抿起了薄唇,很清晰的面部轮廓和一贯的面无表情,终于点头:“我并不希望她再受折磨。”

    敏辰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展泽诚喊住她,不知为何,语气竟难得有些犹豫,“三年前,她真的是自杀吗?”

    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因为他不相信白洛遥说的。她说她不会为了这些事自杀,她说在她心里,他连草芥都不如。

    他只是不相信,他只当是孩子气的话。那些疑问在他心里盘旋占据了太久的时光,如今问了出来,其实心底有几分茫然,并不知道是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她说“不是”,自己会不会有些失落?

    如果她说“是”,会不会更加地心疼?

    如果展泽诚不提,敏辰几乎也忘掉了这件事,忘掉了那一天她因为愤怒而冲着展泽诚大声地喊了一句:“她自杀了,你乐意了?”

    王敏辰倏然止步,却没有回头,语速很快,却又很平静:“我骗了你。她不是自杀,只是酒精中毒。”

    他在同时亦站起来,不露痕迹地轻笑着,语声冰凉:“只是酒精中毒?”

    没有人知道王敏辰此刻有多害怕,一间不算小的包厢,他刻意地轻笑,隐隐有风雷之声,而脸色仿佛冻了严霜。

    其实那一晚她只是比展泽诚早了片刻赶到医院,看到她洗胃,又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样子,理所当然地以为洛遥一时想不开。

    她咬咬牙,说:“是。她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就被送进医院了。”

    有一瞬间,她看见展泽诚的眸子亮得惊人,她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可是他并没有发作,只是重又坐了下来,似乎在努力调整呼吸,然后吩咐司机送她回家。

    王敏辰最后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倚着沙发,侧影出色,目眺窗外,仿佛是艺术家循着最完美的灵感雕刻而成的塑像。坚硬,又毋宁说是寞落,两种气质叠加在一起,竟是一种难言的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茶水已经和室温一样,算不上冰凉,却也不烫手。助理来敲门,提醒他接下去还有别的行程安排,他手指抚额,点点头:“我马上出来。”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似乎脑海里回旋着的,还只是一个个零落而单薄的片段,无法串成一条明晰的线索。

    双眸微合的瞬间,往事便又涌了上来,可是这一次,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却清晰得不可思议。

    那段在他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盘旋着的回忆,原来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她的朋友看不下去,于是骗了他,想要他愧疚和不安。

    而那个时侯,她早已对自己说得清清楚楚:“我不会为了你自杀……”

    语气中有傲然,亦有不屑。

    或许,早就应该打破自己心底的那丝念想,只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罢了……那丝信念,尽管细若游丝,可毕竟支撑着自己直到现在:她爱自己那么深,才会自杀。

    此刻,展泽诚忽然觉得自己精疲力竭。原来在旁人眼中,这么显然的事实,却要等到自己耗尽了所有才能看清。

    原来,她爱自己,从来没有想象的那么深。

    出院的前一天,白洛遥的行政处分也正式下来了。林大姐代表办公室的同事们来看她,拿了鲜花和水果,态度和蔼,一个劲儿地安慰。

    因为捐赠者并不打算追究责任,只一张行政处分,算是很轻的处罚。林大姐说:“人难免都会失手一两次,你把病养好,然后回来上班。孙师傅说了,现在他修补青铜器都找不到人帮忙,就等着你回去。”

    “范馆长也让你好好休息,其实那次你操作虽然不当,可是小钟也有不对,他要不把手机给你送下去,也不会出事。总之,是意外,你心里不要有负担。”林大姐说到这里,带了几分神秘的微笑,“别的也没什么了。你不在,都没人一早来勤快地擦桌子了。”

    说起来,她还真想念那间不见天日的工作室。真正静下来工作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想,柔软的毛刷擦过文物历经千年的纹路,就像山间清新的岚气滑过发间颈后。曾经那一方小小的工作台好似自己可以依靠的港湾,可是回想起来,距离竟然如此遥远,仿佛这一辈子都再也回不去了。

    她这一辈子,和很多东西擦肩而过,她爱的人和物,从来没有一样能留下来,到了现在,工作亦不能例外。

    大病初愈后,干什么都有几分疲倦,甚至到住院区楼下的小花园走走,也出了一身虚汗,又因为羽绒衣焐着,有些不舒服。洛遥寻了个石凳坐下,都还没坐稳,就被李之谨拉了起来:“这么凉你也敢坐?”他皱眉,很快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替她垫在椅面上。

    她微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又弯下腰,将他的大衣拿起来还给他,“我不坐了,回去吧。”

    其实她不应该出来吹风,可是天气实在太好,阳光照得仿佛春风习习的时节,逗得人心里痒痒的,于是忍不住一个人踱了出来。这样被逮住,也实在有几分心虚。风是从西北向吹来的,他站在洛遥身前,恰好能挡住一些寒气:“刚才碰到你的同事了。”

    洛遥微笑:“哦,她刚来看过我。明天我就回馆里去办手续。”

    隔了很久,李之谨才重复了一遍:“办手续?”

    她并没有回答,轻微地耸肩,表情有些无可奈何,却又倔强得不容旁人劝说。

    其实李之谨听她自己说起也已经有两三天了,每次他想再劝劝,就像被截住了话头,再也进行不下去。

    倒是洛遥转头看着他,眼神异常明亮:“我真的很谢谢你们,出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责怪我。可是你们不怪我,不代表我自己已经原谅了自己。”她下意识地把十指放在阳光下,苍白的透明,淡淡的血色,轻轻地摇头笑了笑,“我自己都很难相信,那个瓷杯是我打碎的。如果被……知道,我……”

    声音越来越轻,李之谨听不清她说起了谁的名字。宽慰的话已经说过了很多,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只能搂了搂她的肩膀,默然无语。

    或许以后再来到这座全国闻名的博物馆,就要像学生时代那样,早早地起来,赶在开馆前就排队,再也享受不到一点点的特权了。

    洛遥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略微仰着头。

    光线从半透明的穹顶上漏下来,又因为灯光的衬托,大厅显得明亮而柔和。

    所谓的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千年前中国文化就定下了这样的调子,所以中华民族历经劫难,至今尚存。据说设计的时候,正是出于温和厚重的考虑,不论雨雪艳阳,整个大厅的光线都极为恒定,不会太过暗淡,亦不会太过耀眼。

    洛遥拐个弯去馆长办公室,包里一封辞职报告,写得很简单,只是说了个人原因。她鼓起勇气把它拿出来的时候,范馆长的目光透过鼻子上架着的眼镜,疑惑地望着她:“我还没让你交检讨书呢。”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僵硬着摇头:“这不是检讨书。”

    老先生看完,把信放下,站起来,引她到沙发上坐下:“怎么?心里还是有些情绪吗?”

    她想他是误会了,可是却拙于解释,看着老人斑白的头发,只能沉默。

    范馆长指间还夹着那封信,兴趣似乎不在和她讨论辞职这件事上,只是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份工作?”

    关于为什么的问题最难回答。

    毕业前,她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文岛市的。这座城市,于她而言,已是一座空岛,冷漠而荒芜,可最后,自己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是啊,为了什么才会留下来呢?

    回忆有些久远,可梳理起来却并不困难。

    学院开了两门课——陶瓷鉴赏和玉器鉴赏,上课地点都是在博物馆,学生都要赶很早的一班车去那里,可是没人抱怨,谁会不识好歹地抱怨呢?这么难得的机会,讲课的专家们无一不身经百战,参加过很多次大型文物的现场发掘工作。尽管是选修课,却人人热情如火,老师从不点名,可到课率极高。印象最深的是,当初范先生讲起的、某次关于是否要开掘千古帝陵——秦始皇陵的讨论上,他说:“我们要沉稳再沉稳,或许发掘可以满足一些浅薄的好奇心,可说到底,那都是急功近利。祖宗留下的东西就这么多……唉……”

    说着放了一段纪录片,屏幕上有新出土的丝绸,仿佛新织的一般,色泽艳丽。然而出土几秒后,因为氧化,颜色以惊人的速度褪去,最后一点点剥蚀成灰黑的颜色,仿佛被烈焰灼烧过后的灰烬。

    老人的叹息落到每个人心底,于是直到此刻,记忆依然鲜活如新。

    还是那一次,自己已经是志愿者,恰好有佛教石窟壁画的专题展览,她在一幅千佛壁画前站了很久,几乎忘了自己的工作。

    老馆长悄悄走到她身后,低声说:“这是复制品。”

    她大惊,回头看了一眼如同顽童一般的老人,忍不住驳斥:“黑色的氧化痕迹,还有用药水剥蚀下来的印记,怎么可能是假的?”

    后来进了库房才知道,原来很多陈列的东西,真的是复制品。大约是后人出于赤诚,不愿惊醒那些犹在沉睡中的古物,真品静静地藏在某个箱子里,暗不见光。而她的工作,可以静静地守护这些,也因为这样,心底总有些温暖:可以告诉自己,即便自己的力量多么微不足道,也总能做些什么,而不至于彷徨和茫然。

    可是现在,最后一丝温暖也被自己亲手打破了,洛遥不会像三年前那样去怪别人。事实上,她找不到任何人来责怪。她会失手,她忘记了操作规范,只是因为自己心底住了一头巨大的怪兽,它时而透明,时而隐形,可是只要从阴影中露出狰狞面貌的时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这里本来是唯一可以让自己正常的地方,她放弃,也只是因为迫不得已。接下去的生活,她并不愿意被恐惧、不安和焦躁包裹起来,所以还是平静地和馆长对视:“我没有在赌气。馆长,辞职真的只是私人原因,请您谅解。”

    出门的时候路过陶瓷馆,洛遥无意瞥到展厅最中央的地方,立着一尊素白的瓷器,上边有嫣红的游鱼。只是这一眼罢了,旋即那抹淡影已经被人群遮住。

    她亲眼看着它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可是此刻,瓷杯又出现在世人面前,尊贵而优雅,完好无缺。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兴致很高的参观者们,自然是不会知道每一件价值连城的展品都会有专家仿制出的复制品,专门供人观赏。

    真相就是这样,总能被掩饰得很好。洛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用力握得发紧而苍白的指节,低了头匆匆地出门。

    顺着台阶往下走,洛遥习惯性地回望巨大的罗马柱,依然气势磅礴。可她知道,一直支撑在自己心里某个角落的柱石,已经悄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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