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如重锤一般，原本我们之间就是如此，只是点破了叫人更加难受，我沙哑着嗓子道，“他许了你什么？”
“什么都没有。”龚美眯着眼睛道，“这些日后再说。”
“你不怕没有以后吗？美色如云，男人喜新厌旧乃是常事，说不定几时就厌烦了我。”我讥笑道，“还是早早换点实惠比较好。”
龚美看着我，笑得狡黠，目光里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不会是普通女子，所以三年来我都恪守诺言，今天不过只是个开始，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在心中冷笑不已，之前种种原以为出自真心，偶尔想起会有感动，却原来我也只是和秦异人一样，奇货可居而已，只是即便我是异人，他也未必是吕不韦！
“这对你我都不是坏事，难道你甘心做我一个小银匠的妻子？”龚美特意望着四下无人，悄声问道。
我望着头顶上的红罗绡帐，暧昧分明，忽而想起那天在勾栏外看见的女子们，我和她们有什么分别？我笑了笑，这对我而言的确不算更坏，若我真的只是货物，当然身价越高越好，“表哥，你意欲如何？”
龚美见我松了口，喜上眉梢，向我一一道来，韩王是当今天子的第三子，虽然和太子同为皇后的嫡子，但是位列第三，难以继承帝统。不过甚得天子喜爱，小小年纪封为韩王，他喜爱玩乐，却不骄矜。
龚美顿了顿又道，“他与你同岁，尚未婚配，那天你晕倒，他十分关切，亲自抱着你带到这里，又请了大夫为你诊治，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属意与你。你们在一起，实属天作之合。”
龚美的话十分动听悦耳，只是我再也不相信。我又问道，“你为何自称姓刘？”
龚美略有些尴尬，接着道，“我龚家只是一介草民，岂能和府上相提并论？祖父是大将军，令尊大人又是刺史，若非灾祸，小姐也不会沦落跟着我漂泊至此，以你的身份配韩王也算相宜。”
我沉吟了片刻，翻身坐起，龚美见状忙问我要做什么？
我扶着床沿，努力站起身，哑声问道，“你是想搏个长久富贵还是眼前？”
他呆了呆，“这是怎么说？”
“若是要眼前富贵，就留在此间。若是想长久富贵，此刻就离开。”我撑住床沿，咬牙站了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差点站立不住。龚美见状立即上前扶我，我躲开他的手，踯躅前行。
龚美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你怎么会不知，”我努力挤出一抹笑，“太容易得手得东西，总是不够珍贵。”
龚美露出一丝惭愧的神色，“这几天的际遇，让我有种直上云霄之感，迷了心窍。”他脱掉了簇新的外套，跟在我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汴梁没有黑夜，白天和夜晚都是灯火辉煌，而灯火照不透的黑暗是穷人家的心。我卧在那间狭小黑暗的屋子里连续数日，龚美无暇照顾我，我们已经捉襟见肘，他必须出门在外讨生活，为了让我保暖，他烧了一大盆炭，浓郁的炭气令我更加昏沉，成日介在梦里咳个不停。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张珉的声音，“刘美，你怎么住在这里？你那日不告而别，别说韩王不高兴，就连我也觉得不是滋味，这几天你可坑苦我了，这么大冷天我天天满街找你。”
隐约听到门推开来的声音，夹着一阵冷风，冲淡了屋子里的炭气，寒气一冲倒叫我清醒了些，我略略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影影绰绰看不真，他走到我跟前看了一眼，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刘美道：“你是打算害死你表妹吗？都病成这样了。可怜这么一个美人，就要这么白白病死了。”
刘美听他这么说，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瞒你，我表妹和我不同，她出生大家，自幼庭训严格，只是家里遭了变故，才和我流浪到这里。她一个未嫁女子，不明不白住在那里算是什么？我虽然不济，也是个男人，总不能背上卖妹的名声吧。”
张珉笑道：“要是你表妹就这么病死了，难道你就对得起她家人了？我知道你是个英雄，但是英雄也有逢难的时候，秦琼英雄盖世，也曾卖马，被单雄信所搭救。今天韩王帮衬你一把，也不丢人。更何况又没让你把令妹送给韩王做姬妾。你只安心跟我去住几天，待令妹身子好了，你若要离去再说。”
刘美沉吟着不说话，只拿眼瞧我，张珉瞥了他一眼，笑着对我道，“姑娘，你觉着我说的有道理吗？若是命都没了，还在意什么名声？”见我不语，他揣摩了一阵，接着道，“韩王为人极善，我听说姑娘家中遭逢变故，若是有什么难处，倒是可以告诉他。”
我心中一动，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我听过许多故事，多是家中被冤屈了的人，遇见了有权势的好人，帮着沉冤昭雪。只是他真的是那个人吗？我不确定。对他而言，我大抵只是个新鲜明艳的女子罢了，他能为这一时兴起帮我吗？
我掩了口，略略展颜，“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我们只是寻常百姓，怎么敢劳动千岁？”
张珉见我神色松动，忙笑嘻嘻道：“我们王爷性子最好，心地柔善，人家都说他是庙里的菩萨转世呢，平日里最是体恤百姓。姑娘若有什么，不如当面和王爷说说。”
我淡淡一笑，他变着花样诓我见韩王，足见韩王确实想见我，算来离开那日也有些日子了，若是再拖些时日且不说其他，只怕我这身子恐怕熬不过到那天，“大人说笑了，小女子哪里有什么难处，不过是柴米油盐的事罢了。只是……”我又连咳了数声，直咳的天旋地转。
我话未说完，张珉急了，“姑娘，快别可是了，刘美，刘美，你别傻站着了，你看她都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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