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儿笑着应了，我端着那堆东西，如同端着所有人的性命，一步步迈向房间里。
待到妆毕，就听到有旨，叫我去献唱鼗鼓。我拿着鼗鼓，跟在小太监的身后，众人自动分作两列，目送我前往那座灯火辉煌的大殿。
我按照吩咐走进了大殿内，大殿内香气缭绕，鼓乐齐鸣，周围坐满了人，一切都金碧辉煌，晃人眼睛。我站在大殿中间，喧哗的大殿忽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落在我的身上，有我熟悉的卫王，还有韩王。他坐在距离我面前不远的地方，惊讶地看着我，以致酒杯都忘了放下。
看到他，我的心里忽然安定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就像从前为其他人唱一样，摇起了手里的鼓。帝王将相，平民百姓又有什么分别呢？他们都聆听我的歌唱。
我涌起笑意，突然觉得一切没有那么恐怖，摇起鼓边唱边舞。鼗鼓在手里纷飞，衣袖随着我的舞动转翻飞，如同银红的光芒，在大殿里闪耀。我忘记了所有人，只随着鼓声吟唱。
突然我瞥见了卫王，我的裙角掠过他的身旁，他轻轻抓了一下我的衣角。我心里一凛，不觉脚下绊倒，竟要摔倒。一瞬间我想起吉庆班的那些眼睛，顿时觉得心凉。
就在即将摔倒的瞬间，一双手托住了我的腰，就势拉了我一把，我旋了个身子转到了一旁。这才看见，竟是坐在他下席的韩王元休！
他牵着我的手，和我在大殿当中一起吟唱，我这才知道他也会唱鼓词。他冲着我笑，手很暖，有力得拉住我，我凝视他的眼睛，干净而透亮，叫人心里安定。我也笑了，任他带着我在大殿里边歌边舞。
待到唱完，我按照规矩行礼叩拜，周围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高堂上传来一个声音，“元休，你这是做什么？”
韩王元休叩拜道：“儿臣搏父皇母妃一笑。”
我不敢抬头，只余光瞥见一片明晃晃地光芒，我知道此刻说话的人决定着我们所有人的生死。
“元休彩衣娱亲倒也是分孝心。”我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官家该赏才是。”
皇帝沉吟了片刻，“赏韩王一斛酒吧。”
韩王元休立即叩谢帝恩，皇帝又淡淡说道，“今天朕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叩拜退出，我混在人堆里，也打算出殿，却被韩王抓住了手，“小娥，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未开口，卫王就从人群里走了过来，“元休，你做什么？”
韩王并未松手，笑吟吟说道，“恭喜大哥，今天晚上的夜宴甚好。”
卫王笑了笑，眼睛似有似无的瞥过韩王抓住我的手，“风头都被你抢了，还在这里卖乖。”
韩王笑得眼睛如弯月，“不就一斛酒，大哥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卫王正要开口，只听到耳畔传来笑声，“一斛酒你们也要推来让去，真是兄友弟恭啊。”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玉色金绣云纹的男子走了过来，眼睛在两人身上瞥来瞥去，又落到我身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卫王的脸色有些难看，韩王却毫不在意，“二哥，你也想喝酒？我那府里多的是，改天给你送些过去。”
被韩王称为二哥的是许王元僖，他与卫王元佐、韩王元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长相也颇为俊秀，只是他的眼睛狭长，盯着人时，仿佛一道刀划过身体，叫人颇不舒服。
许王元僖笑眯眯盯着我，“喝什么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被他盯得不舒服，低下了头，韩王元休笑嘻嘻道：“二哥说的是，那我先行一步了，不耽误你们喝酒。”
说着抓着我的手离去，卫王盯着韩王离去的身影，不好说什么，只是脸色沉郁了下来。
出了宫殿，吉庆班的人早早在旁边等着我，见我出来正要上来，突然发现拉着我的并非卫王，不由都愣了。连班主一把拉住了芝儿，在雪地里叩拜王宫贵胄。
韩王不以为意，拉着我要走，我停了脚步，望向吉庆班。韩王一愣，“他们怎么了？”
“我是跟他们进来的。”我指着吉庆班的人，我不想他们被我牵连。
韩王想了想问道，“谁是班主？”
连班主忙叩首，“正是小人。”
韩王随手掏了一个荷包扔给了连班主，“这是给你们的，张珉，你带他们出去。”
连班主大喜，忙叩首再三，“多谢王爷。”
韩王摆摆手，又扭头对殿门口的卫王道：“大哥，你看我这处置可妥当？”
卫王笑了笑，“应是打了封赏再走。”从他身后走出个小太监，端了一只托盘，送到连班主面前，连班主喜出望外，又连连叩首谢天恩。
韩王笑道：“到底是大哥，这些事到底比我懂得多些。”
卫王听完冷哼一声，“是吗？你多花些心思在正道上，父皇恐怕会更高兴。”
韩王并不羞愧，只是笑得更厉害，“大哥说的不错，只是我天性更爱醇酒美人。”他抓住我的手，向卫王摆了摆，“大哥，我先行一步，你也早日回府歇着吧。”
言罢，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牵着我的手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轻快地在皇宫内疾驰，车厢很宽大，座位大得快要睡人，铺着柔软的褥垫，散发着淡淡的乳香，车壁上挂着一盏琉璃灯，照得车内温暖馨香。
韩王元休离我很近，他今夜穿着紫色蟒袍，束元髻，腰上挂着金紫鱼袋，散发着淡淡的酒气，颇有几分王孙贵胄的气势，只发顶戴着一只银色别致的发冠，瞅着有点眼熟，倒像是刘美的手艺。
他见我盯着他的发箍瞧便笑道：“是你哥哥打的，本王嫌宫里的式样太过老气，叫他给我做了个。”
我笑了笑，“多谢千岁照拂我们兄妹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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