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身后悉悉率率的声音之后，两个耳熟的声音响起，“儿臣叩见父皇。”
“你们这是做什么？”皇帝似乎有些意外，又看了我一眼，“是为了她吗？真没想到朕的两个儿子竟然都是这么痴情的人。”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愠怒，“刘娥，你好好看看，再给朕解释一遍何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悬着心回头一望，两人披散头发，穿着单薄的衣裳，一付请罪的模样。卫王目不斜视，韩王见我在此，甚是吃惊。
“父皇，儿臣们来是为昨天在开封府之事请罪。”卫王带着韩王跪下，“请父皇降罪。”
“请罪？那何不负了荆条来？”皇帝冷哼一声，“堂堂两个皇子在开封府里闹成什么样子？还有那么多百姓在那里看着，你们真是丢尽朕的颜面！”
两人均不作声，默然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皇帝走到矮几前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又道：“你们两个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特别是你，元休，这些年你不好好读书，天天耽与玩乐。你小时候那么聪明，经书只看一遍就能背诵，现在呢？你恐怕都没念过一个字吧！”
韩王老老实实地说道：“儿臣有罪，儿臣知错。”
“知错？你每次都只会和朕说这两句，可是从来都没改过。天天和潘惟吉在一起厮混，朕听说你还有个诨名叫什么扶花公子？你小时候玩游戏打仗不是喜欢自称元帅吗？朕看你是打算做脂粉堆里的元帅！”皇帝余怒未消，气得连咳数声。
韩王又叩首：“请父皇保重龙体，若因儿臣之故身体受损，儿臣百身莫赎。”
“哼，你们一个个都要气死朕才好！元佐，你一向稳重，为何也会卷入此事之中？”皇帝拿帕子擦擦嘴角。
“儿臣无话可辩，请父皇降罪。”卫王叩首在地。
“无话可辩？”皇帝略一抬眼，指着我又问道：“是为了她吗？”
卫王没有说话，皇帝的语调加重了些：“是不是？”
卫王依然没有回答，皇帝甚怒，“既然你不回答，朕就当你是，朕这就让人杀了刘娥……”说着当真要提声叫人。
韩王忙道：“父皇息怒！”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又有何话讲？”
韩王道：“此事与皇兄没有关系，皇兄只是体恤儿臣，怕儿臣一人……”
“不，是儿臣之过，儿臣不愿意重蹈王导覆辙。”卫王突然开口说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皇帝冷冷说道，“这么说来，你救她是因为你觉得于心有愧？”
“是。”卫王道。
“那你呢？元休。”皇帝又问韩王。
“儿臣喜欢她。”韩王深深叩拜，定定望着皇帝，目中一片清明，卫王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元休，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帝的声音越发冰冷。
“儿臣知道，儿臣自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儿臣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父皇，儿臣觉得喜欢一个人并没有罪，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更没有罪。”韩王看着我，眼神坚定执着。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未想到他在此刻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皇帝没有说话，许久后道：“好，好一番深情的话，既然如此，朕也不想多说什么，你到外面跪着吧。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受点罪也是应该。”
韩王伏首称是，躬身退出门外，卫王忽然对皇帝叩首，“儿臣恳请与臣弟一起受罚。”
皇帝眉毛斜挑，“你也要去？”
“是。请父皇成全。”卫王再次叩首。
“好，你也去吧。”皇帝拂袖怒道。卫王叩首退出殿外。
皇帝背对着我站着，我也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意，矮几随着他的怒气微微颤抖。我不敢做声，等待皇帝发落。
“刘娥，如果朕将你赏赐给朕的哪个儿子当姬妾，你可愿意？”皇帝突然问道。
我愣了愣，“民女不愿意。”
“为何？”皇帝转身过来看我。
“民女虽然身微言轻，然而民女并非一件物品，不想被赐予任何人。”我横下心说道。
“你真是不怕死。”皇帝冷哼一声，“不过也算有几分骨气。你过来，给朕接着磨墨。”
我撑着跪得生疼的膝盖，走到矮几旁边，墨又凝成了一团，我拿着墨条木然研磨，皇帝继续批阅奏章，他批的极快，走笔如蛇，有时候边看边怒道：“不通，不通，狗屁不通！迂腐！”在奏折上狠狠画了个叉，扔到地上。
我放下墨条走过去捡起奏折整理好，又悄悄塞到一旁。皇帝冷眼看着我，“谁让你捡起来的！”
我怯怯地又拿回，放在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放下！”皇帝提着笔继续批阅奏章。
我又将折子放到桌子上，“磨墨！”御笔大力落在砚台里，带起一片墨汁，洇湿了奏折。我慌忙用衣袖擦去墨汁，可惜为时已晚，奏折上已经沾了墨水，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皇帝看了一眼奏折，扔下了笔，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又扔在桌子上，“茶呢？怎么是凉的！”
一名与芝儿年岁相仿的宫女慌慌张张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盏新茶，显然是极害怕，手一直在哆嗦，脚下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皇帝道：“朕有这么可怕吗？”声音虽然平静却让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她慌忙跪在地上连声称该死。
皇帝的眼神怒意渐浓，我见她魂不附体，手里的茶都托不稳，心中不忍，索性上前替她端来茶盏送到皇帝面前。皇帝接过茶慢慢抿了两口，问道：“你当真不怕朕？”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皇帝放下茶盏问我：“你说朕很亲切，你不害怕，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民女斗胆，家父在时，民女也常在书房伴随左右伺候笔墨，家父也时常教授民女读书写字。民女觉得官家像民女的父亲。”我垂下臻首，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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