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韩王，他站在人群中对我微笑，我竭尽全力将球扔向他，韩王接住了球，凌空倒挂飞射，球穿过了风流眼。
那球进得太突然，众人竟然都愣住了，许久后方才醒悟。皇帝亦有些意外，“元休几时练了这么好的身手？”
韩王一鼓作气，带着球一路突破，他寻得尽都是刁钻的路线，秦王反应不及，又被韩王偷空进了球。皇帝微微一笑，“这小子还有几分聪明。”
秦王有些恼怒，向门人使了个眼色，门人立即调转了队形逼向韩王，韩王见状也不硬碰，只老远喊了一声：“二哥！”待人扑向许王之时，将球传给了潘惟吉。潘惟吉接过球一路闪避，待到门人扑他时又喊了一声：“韩王！”
秦王门人一愣，并不拦截韩王，潘惟吉趁机将那球传给了韩王。韩王早就趁无人防守自己闯到秦王球门前，只待潘惟吉球送来，足背一推，球飞进了风流眼，锁定了胜局。
众人都愣在原地，一时间都未曾反应过来。秦王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气，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输了，看着韩王的神情近乎阴鸷，只一瞬间就消失了。卫王依然目光如水，神情如冰，只有额头上的汗水出卖了他。他身边的李移极惊讶地盯着韩王，似乎从未见过一般，潘惟吉哈哈大笑倒在地上，汗水和泥混做一团。唯有许王神色如常对韩王笑道：“三弟果然好身手。”
皇帝笑道，“元休是今日的胜者。”
韩王立即跪下恭敬说道：“谢父皇。”
皇帝又问：“元休，想要朕赏赐你什么？”
韩王笑嘻嘻地指着我道：“父皇，儿臣想将这份赏赐送给她。”
“哦？”皇帝扫了我一眼，对韩王道：“你可想好了？这份球彩可不是常有的。”
韩王笑得灿烂：“儿臣明白。”
皇帝又笑了笑，“千金搏得美人笑，元休，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目光深邃地掠过我，“刘娥，你想要什么？”
我忙跪下来道：“民女不敢。”
皇帝淡淡道：“韩王既夺得球彩，他说送你，自然就归你。你说吧，朕都会满足你。”
我跪在地上，许久后方才说道：“恳请官家查嘉州刺史刘通的案子。”
皇帝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恳请官家重新查嘉州刺史刘通之案。”我颤声说道。
“嘉州刺史？”皇帝眯着眼睛细想了半天，“你是刘通的女儿？”
“是。”我伏在皇帝的脚下，渴望他能实现我的心愿。
皇帝许久后方才道：“嘉州刺史刘通的案子早有定论，你就不必再追究。”
“可是……”我抬起头欲做辩解，却见皇帝盯着我的眼神极冷，和那日叫我出去跪着时一样，我打了个寒颤，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换个封赏吧。”皇帝的口吻极淡，“想要些什么？”
我万念俱灰，所有的希望在此刻化作泡影，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要父亲、母亲，我想要我的家，我想要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我不想什么都守护不了，既守护不了自己的名节，也无力恢复父亲的名声。
我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想起那日跪在父母的墓碑前，哭得肝肠寸断，那里埋葬的不仅是我的父母，还有我的人生。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没有人胆敢在皇帝面前这般痛哭流涕，韩王站起来欲奔向我，被一旁的潘惟吉死死拽住。
“你哭什么？”皇帝的声音冷得如冰一般。
“民女……”我抽噎着答道，“民女想起父亲和母亲，忍不住伤心。”
“你父亲罪证确凿，按律治罪，朕并未将你籍没入罪，也未牵连其他族人已是从宽处置，你还想怎样？”皇帝的话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民女不信父亲是这样的人。”我昂首答道。
“哼，不信？朕也不信，可是天下臣工有多少人对得起朕的信任？”皇帝冷哼一声，“刘娥，朕念你一片孝心，不治你的罪。你还可以讨要个封赏，说你想要什么。”
我心中恼怒，抬眼望着皇帝道：“民女想要父亲和母亲再活过来。”
皇帝眼神一暗，拂袖而去。众人面面相觑，秦王忙跟过去，皇帝却指着他道：“你给朕站住！还有你们！都不准跟着朕过来！”
众人只得停住，皇帝又走回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拉起来，“你跟朕走！”他的力气极大，我被拉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跟着走，韩王刚要开口，皇帝怒喝道：“住口！不想要她死的话，你们都给朕闭嘴！”卫王忙拉住韩王，用眼神制止了他。众人眼睁睁看着皇帝一手拖着我离开。
我不知道皇帝想带我去哪里，心里并不在意，与我而言，就是此刻身首异处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起了这个念头时，不知为何想起了韩王，心里产生了一丝眷恋。
皇帝并不知我心中所想，他拖着我一路在秦王府中疾步行走，走到花园时突然停了脚步，问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冤？”
我点点头，皇帝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恶毒？连一次申诉的机会都不给你？”
我咬紧嘴唇没有说话，皇帝又道：“你只知道你的父亲的苦楚，可是却不知道朕的难处，三年前的案子是朕亲自定了的，不论你父亲冤枉或者不冤枉都得死。”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何？”
皇帝冷哼一声，指着花园上空的帷帐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我很疑惑为何皇帝会问我这个，只得答道：“这是帷帐，用来保暖的。”
“你只知道它是可以保暖的，却不知这也是要命的，只要你站在花旁赏花，那帷帐落下来，你就什么都看不见，任人宰割了。”皇帝冷声道，“为了不被人宰割，你只能将帷帐掀起，宁愿不要这满园的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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